卻不知先前是何人眼巴巴的求洛神大人，只爲拿一個幌子騙過羅氏。 如今“恢復正常”了，便翻臉不認人。

顧念珠唯一一回的機靈，便是用在上回出城上香上了。

顧念卿坐在另一側，正與顧念歡相鄰。

互相看不上眼的三人自是一路僵持，所幸國公府離相府不遠，如若不然，顧念卿便當真險些繃不住。

洛神大人多想與顧念歡分享一番，上回見著劉若珊那般癡情不已的模樣。

馬車緩緩停下，顧念珠擠開顧念卿與顧念歡，率先掀開珠簾，躍下馬車。

穩穩的落在地上，顧念珠擡手輕撫髮髻，餘光略帶嘲諷的瞥了仍在馬車中的二人，從鼻子發出一聲哼，扭頭追上顧相與羅氏。

“槍打出頭鳥，二妹妹覺得姐姐說的可對？”顧念卿笑意吟吟的望著外頭神色自得的顧念珠，聲音竟出奇的柔和。

顧念歡眸色微暗，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揪著裙襬，眼簾半垂，卻不知在想什麼。

顧念卿卻也不等她回答，便已扶著盼歸的手，小心翼翼的踩著小凳子，儀態端莊，頗有一番意味。

顧念卿與顧念歡一同站在顧相身側，一左一右，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笑，二人似是賭氣一般，將顧念珠擋在身後。

她二人身爲嫡女，素來便是衆人關注的對象，站在顧相身側，並無不妥。只顧念珠到底是府中的庶女，便是再風光，亦不過是個妾室生的。

顧念卿與顧念歡的目的，正是要讓在場衆人好好看清來了，顧念珠不過是個庶女，若因著旁的原因討好著一庶女，終究是不大妥當。

顧相與何國公道賀一番，便帶著府中衆人往裡走。

老夫人是個極有能耐的女子，便是當今的太后娘娘，亦與老夫人關係極好。

故而老夫人八十大壽，前來巴結的人自是不在少數。

府中有些吵鬧，羅氏帶著府中的姑娘，前往女眷談笑的後院涼亭。

只幾人方踏進後院，便聽得院中談笑聲晝歇。

詭異的安靜過後，似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衆人又笑著開始新的話題。

顧念卿斂下雙眸，知曉此前衆人應是在談及近來最是熱門的話題——顧念歡意欲暗害嫡姐一事。

顧念歡雖與劉若珊已然鬧掰，孫菲雅卻是分毫不知二人間的異樣。

推開擋在身前的女子，孫菲雅拽著劉若珊自後頭出來，親親密密的挽著顧念歡的胳膊，狠瞪顧念卿一眼，孫菲雅一手拖一人，躲到一旁咬耳朵。

“歡兒，她們說的可是真的？”

孫菲雅雖早有耳聞，卻因著對顧念卿的偏見，始終認爲顧念歡斷不會做出這等歹毒的事情。

說不得正是因著顧念卿不願承認自己與府醫私奔，方設計往顧念歡身上潑髒水。

劉若珊與顧念歡正是相看兩厭的時候。

聽得孫菲雅的問話，不待顧念歡回答，劉若珊便已冷笑一聲，道：“是與不是，某些人自是心中有數。”

孫菲雅是個遲鈍的，只當劉若珊口中的“某些人”是顧念卿。未來及深思，她便已拍著顧念歡的手腕輕聲安慰道：“歡兒，不必害怕，人在做天下看，‘某些熱’多行不義必自斃！”

話畢憤憤然的瞪顧念卿一眼，眸中滿是嘲諷與不屑。

呵呵……

豎著耳朵聽這三人說悄悄話的洛神大人都要醉了，好麼！

究竟是何人多行不義，這女子當真是好生愚笨，難不成她沒見著顧念歡臉色都已變得鐵青？

羅氏與顧念珠皆與往日有交情的人走開，唯獨顧念卿仍留在原地。

這幾人還當自己是孤立了顧念卿，卻不知她本就沒打算與這幾人一同。洛神大人還有更爲重要的事情，身爲慕容離的至交好友，她早便備了薄禮，等的便是能單獨行動的機會。

雖說是炎夏，國公府中卻是繁花似錦。聽聞宮中太后娘娘爲給老夫人賀壽，竟是差人將永壽宮中的名貴花卉搬到這國公府。

順著叢花往裡走，顧念卿與盼歸不動聲色的偏離衆人。

燕國以東方爲尊貴，老夫人身爲國公府最是有輩分的人物，自是不會在居住在西側。而人一旦上了年紀，便總喜愛清靜，應不會在太過喧鬧的地方。

避入假山後頭，顧念卿只往最裡頭走去。

途中遇著不少丫鬟下人，神色匆匆，正是爲著老夫人的八十大壽做準備。

愈往裡，人便愈發少。

直至再無一人走動，顧念卿方從暗處走出，順著小徑往裡走。

一棟小竹樓正坐落在最裡頭，顧念卿停下腳步，站在竹樓外頭。嫋嫋的香火氣味傳來，同時伴著極有規矩的敲打木魚的聲音。

“相府顧念卿，來個老夫人賀壽！”

顧念卿拎起裙襬，結結實實的行了個大禮。

竹樓裡的聲音驟停，不消片刻，便有一位身著青衣的老婦人打開門，迎了出來。

“原是相府的大小姐，幾年不見，竟也是個大姑娘了。”老嬤嬤面上笑意吟吟，上前扶著顧念卿的雙手，瞇著雙眼打量著這傳聞中最是絕色的美人。

眸中精光閃過，老嬤嬤面上的褶子舒展開來：“顧家大小姐，老夫人暫不見客，還請顧大小姐原路返回。待到壽宴開始，老夫人自會出現。”

顧念卿知曉老夫人不會輕易見她。

朝老嬤嬤福福身，顧念卿禮儀周全，挑不出一絲錯處。

意味深長的朝竹樓望一眼，女子聲音中帶著一絲愉悅，甚是動聽：“勞煩老嬤嬤代爲通報一聲，顧念卿此次前來，並非以相府大小姐的身份來拜見老夫人。想來嬤嬤應是知曉，小女子與離王關係極好，此番前來，正是爲著給至交的外祖母賀壽。”

好個機靈通透的女子！

老嬤嬤雙眸一瞇，卻到底是活了幾十載的人物。

“恕老奴無禮，老夫人在宴席前不會見任何一人。”

“嬤嬤可以將小女子當成是這世間的孤魂野鬼，如此老夫人見了小女子，便不是見人了。”女子眸中蓄滿笑意，竟是絲毫不介意老嬤嬤的拒絕。

“顧大小姐何必固執，老夫人素來說話算話，顧大小姐莫要因著一時衝動，而誤了開席的時辰。”老嬤嬤自是不會將顧念卿的話當真。

分明是一個活生生的小姑娘，怎能因著要見老夫人，攀附富貴，便將自己比作那孤魂野鬼？

老嬤嬤眸中升起些許輕視，雖隱藏得極好，卻被顧念卿看在眼中。

幽幽嘆氣一聲，顧念卿知曉，若是自己不說出一個合理的理由，老夫人應是不會見她。

“若是事關離王殿下，不知老夫人可還願將小女子拒之門外？”顧念卿淡笑，道。

老嬤嬤臉色微變，雖不知顧念卿口中的“事關離王”究竟是何事，卻也知曉顧念卿斷是拿住了老夫人的軟肋。

果不其然，竹樓中緩步走出一個身穿暗紫色錦衣的老夫人，銀絲滿頭，卻是一絲不茍的束在腦後，一雙眸子眼角微微上挑，更顯精明。

足上一雙繡鞋，上頭卻是綴著清澈明亮的佛珠。與額上暗色抹額上的觀音瓶相映襯。

老夫人站定在竹樓門前，居高臨下的望著顧念卿，聲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冷漠：“你進來。”

顧念卿福福身，鬆開老嬤嬤的雙手，緩步走進竹樓中。

香火嫋嫋，觀音像正置於最上方。

老夫人重新跪坐在觀音像前，雙眸微閉，虔誠地敲打著前方的木魚，口中唸唸有詞，無非是保佑之類的話。

顧念卿將盼歸遣留在竹樓外頭，自己則是拎起裙襬，雙手合十，直挺挺的跪在老夫人的身側。

膝蓋擱在堅硬的地板上，顧念卿略一蹙眉，卻是哼也不哼一生。

望著上頭面容慈悲的觀世音菩薩，顧念卿閉上雙眸，低聲道：“觀音菩薩在上，信女沒旁的願望，只盼著此生在意的人，能一世平安，無憂安樂。”

雙手撐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顧念卿紅脣微勾，站起身來，靜靜的候在一旁。

老夫人彷彿忘了她的存在一般，只專心做著自己的事。

顧念卿倒也不著急，在袖中翻翻找找，竟是翻出大堆粗糙不已的瓷瓶，一一擺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瓷瓶碰撞輕響，女子纖長的手指在瓷瓶上戳了戳，脣角上揚，似乎很是愉悅一般。

“在觀音菩薩跟前還這般沒規矩，竟還盼著菩薩能保佑你。”老夫人眼皮不擡，聲音中無一絲波瀾。

顧念卿託著下巴，沉吟一聲，道：“讓老夫人見笑了，小女子素來不信這些鬼佛一說。”

她雖是厲鬼轉世，卻仍不願相信，單是求神拜佛，便能實現願望。

世上怎會有這般便宜的事兒？

“你既不信，方纔又爲何跪拜？”

“小女子聽說，與人交談，最是應當投其所好，老夫人身爲長輩，小女子自是不能沒了規矩。”顧念卿從善如流。

老夫人終是睜開雙眼：“油嘴滑舌！”

這方是真真的認可了她。

顧念卿嬌氣十足的捻著桌案上的瓷瓶，在眼前晃了晃，道：“老夫人見笑了，方纔小女子瞧見您步履緩慢，似是因著長期跪坐，方致使雙腿使不上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