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免不了被我媽一頓呵斥,我默唸著“更年期女人要靜心”,硬是忍完了全場長達一個半小時的聲討會,最終是狗腿的蹭上去摟著她的脖子撒嬌:“對不起,我今天洗碗好不好?”
我如此識趣地舉動嚇得我嗎當場怔住了,愣了好久,纔不確定的開口:“老實跟我說,你最近出去一趟,到底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啊。”我哼著小曲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小心翼翼的不敢擡頭。
“真的沒什麼啊,就你女兒這種姿色,還能被拖出去賣了不成?”我涎著臉傻笑,看上去估計很像個二百五。
“……沒什麼就好,”我媽似乎終於安下心,喝了口水,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擡頭警告我,“碗洗乾淨點,每次都要我返工!白養你這麼久,一點用都沒有!”
“……好的,領導。”
洗完碗,我和我媽坐在客廳裡看本地新聞。老實說,其實我和我媽都很討厭這檔節目,因爲裡面的那羣編導總是吃飽了撐的喜歡放一些“今天A家水管爆了啦我們去現場採訪了現在已經修好了”之類沒營養的新聞。而現在我和我媽之所以還能夠忍受電視機裡繼續播著這種令人崩潰的內容,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爲她要看的那個電視劇在這檔愚蠢的新聞之後。
五分鐘後,我媽終於受不了站起來了:“我先去書房收個菜,開始了你叫我?!?
“好咧?!蔽倚Σ[瞇地點頭,接過遙控器準備先換個臺,便聽見電視裡傳來一個十分二叔的聲音——是許之行。
這檔無聊的新聞節目終於也有報道點有意義的內容的一天,我望著屏幕想笑,嘴裡卻充滿苦澀。
原來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司澄夥同那羣人並沒有停止作案,並且手段越來越殘忍,甚至還造成一個十四歲孩子重傷昏迷。
我感到心跳的厲害,急忙摸出手機給許之行撥過去。過了很久,那邊才響起許之行的聲音:“喂?”
“還是……抓不到麼?”
“……總會抓到的。”頓了很久,他輕聲卻堅定的答道。
暑假結束後沒多久,斯彤便又要回美國了。
她前幾年熱衷於浩浩蕩蕩的送別儀式,到現在卻越發簡單起來,當我問她是何時的班機時,她甚至擺擺手:“那天不是週末,你還是好好上課,別來送我了。我來來回回這麼多次了,也沒什麼不習慣的……倒是你,有空幫我去看看朱珠,這麼久沒能去看她,覺得真對不住,我一直挺喜歡她的?!?
斯彤突然這樣講,我難免傻住,過了很久,才衝她心領神會的一笑,卻多少覺得悽楚,這世界上,怕是沒有誰不喜歡朱珠。
斯彤走的那天清晨,我逃課去買了一束新鮮的矢車菊到墓園看朱珠。
不是節日也不是週末的山裡冷清的要命,我沿著小道一路往上,走了一陣,才終於來到朱珠的墓前。
很久沒來看過她,也不知道她是否會耿耿於懷。我把花放在墓碑前,摸出包裡那包嶄新的玉溪,順手點了一根。
我已經很久沒有抽過煙了,還記得我十六歲時抽過的第一根菸是玉溪,所以到後來,不管換到什麼場合,若是我想要抽菸,買的定然是玉溪。
我不知道它和其他煙比起來是不是好抽,但至少是我的一種情結,捨不得改變,也不想要改變。
一根菸抽了幾口,我順手彈彈菸灰:“朱珠,還記得裴子煜嗎?就是你昧著良心慫恿我跟他來一段的那個人,我們這一次是徹底沒有可能了?!?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什麼樣的愛情最可悲,我想了很久,才發現是沒有信任的愛情。我以前不相信他喜歡我,現在換他不相信我喜歡他……這樣看來,命運還是很公平的,你說是不是?”
“我啊,以前老覺得不被愛是一件很孤獨的事情,就好像周卓宇他不再愛我那樣,我覺得自己很慘……但現在我才意識到,原來被愛也是這樣孤獨的事,你明明被愛,卻仍然只有自己一個人,因爲你不敢相信,又或者說,你已經不知道如何去相信……”
“朱珠,我總在想,得到幸福就是這樣難得一件事嗎?你曾說你不害怕,我不如你勇敢,我很害怕……”
清晨的微光落在蕩滿灰塵的墓碑上,墓園裡靜悄悄的,一切都顯得悲涼且哀傷。
菸灰轟然掉落,我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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