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話 意外(上)】
異界, 大雨。
屋門被推開,夾雜著一股泥土清香的潮溼空氣穿過門隙涌進屋內,慕上珍珠輕輕的吸了吸那股好聞的香氣。
桀不訓從開得不大的門縫裡鑽進來, 一隻手別在身後, 兩眼清明的看著她:“猜猜我給你帶來什麼?”
不等慕上珍珠回答。
“噹噹!”桀不訓將別在身後的手伸至慕上珍珠的面前, 他的手裡握著一束開得明豔的野花。
野花的花瓣上還沾著屋外的雨水, 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珠子倒映著慕上珍珠詫異又驚喜的臉。
阿飄也從屋外進來, 手裡也捏著一束野花,道:“珍珠姐姐,我剛剛和桀不訓採草藥, 摘了好些漂亮的花給你!喏,給你!”
桀不訓在阿飄說話個功夫已經找來一個瓶子, 將手中的花草插進去。
“謝謝你!”慕上珍珠微笑著接過阿飄遞過來的鮮花, 親暱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每天都要這麼麻煩你照顧我, 其實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這話慕上珍珠是對著桀不訓說的。
“你的傷口那麼深,如果不細細養著, 當心以後留下什麼病癥就不好了!”桀不訓擺好插花,將花瓶放到慕上珍珠的牀頭,“如果在屋裡呆膩了,等天氣好了,我帶你出去走走!”
慕上珍珠低下頭, 神情突然低落起來:“桀不訓, 其實你不用對我那麼好的。”
“說什麼呢!”桀不訓仰著身子, 撓撓後腦勺, “不是說好了, 等你病好了,帶你遊山玩水嘛!”
慕上珍珠還想說些什麼, 卻被敲著飯盆低頭走進來的河必舞打斷了。
“你們誰看見玲瓏了?”
“沒見著!”阿飄搖頭道,他剛和桀不訓從外頭回來就直接進了慕上珍珠的房間。
河必舞奇怪著又敲著飯盆,嘴裡喚著“玲瓏”要出去,阿飄卻被他手中飯盆裡面的白色液體吸引住了。
“在上舞,這是什麼?”阿飄盯著他手裡的飯盆問。
“牛奶!”
牛奶這個東西,異界是沒有的,河必舞想著人界的小貓小狗愛喝奶,就帶了一些到這裡來。
“牛奶?”
看起來很好喝的樣子。
阿飄望著那一片美好的純白,口水也不由自主的淌了下來。
河必舞看著他的樣子,道:“你要喝,就去跟小茜要,她那裡還有一些。”
話音剛落,今小茜和在上顏便推門進屋來。
今小茜手中拿著盒裝牛奶遞給阿飄:“喏,我是給你送牛奶來了!”
順便也給了慕上珍珠一些,“你身體需要營養!”
阿飄高興得拿出自己的小碗,將牛奶倒出來。
河必舞正打算推門出去,卻聽見身後“喵嗚”一聲,轉身就見玲瓏從慕上珍珠的被窩裡鑽了出來,探出兩隻小爪子,撅著屁股伸了個懶腰,而後又舔舔掌心,對著河必舞“喵嗚”一聲,兩隻圓溜溜的小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
河必舞不覺心頭一軟,輕笑一聲,蹲下身放低食盆,玲瓏輕輕躍至地面,嗅著味兒小心翼翼的探過身子,聞了聞食盆裡的牛奶,便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舐起來。
慕上珍珠詫異道:“不知道玲瓏竟躲在我被窩裡睡覺呢!”
桀不訓也說:“玲瓏好像很喜歡睡覺呢!上次躲在我衣堆裡睡,乙布收拾的時候嚇了一跳。”
河必舞低頭看著玲瓏撓了撓它腦袋上的絨毛,道:“大概是因爲它頸子裡金圈的緣故吧!”
玲瓏頸子裡金圈的咒文隔一段時間便會發作一次,一發作玲瓏便會痛苦的蜷成一團,渾身顫慄不停,河必舞用在上氏的封印之術只能暫時封印住咒文。可是前幾日他在人界,咒文發作便無人封印了,因此備受咒文折磨的玲瓏十分嗜睡。
“你們今日要去尋銀髮白衣人嗎?”桀不訓問。
一提到這事,在上顏一把拎起正準備把牛奶端送到嘴邊的阿飄。
“喂,小鬼,上次你還沒說那個白衣銀髮人後來到哪裡去了?”
牛奶還沒到嘴,卻被打翻了淌了一地。
“嗚哇——你賠我牛奶!”阿飄哭叫。
“小鬼,你今天要是不說,我就揍到你說爲止!”
“在上顏!”今小茜一把抱下阿飄,“你就不能好好問嗎!”
好一頓安慰,阿飄才哭哭啼啼的把一年前看到的白衣銀髮人的下落說出來。
“他救了阿姐後,就往北方去了,他說明年的可能還會到這附近來!”
所以阿飄最開始的時候纔會誤以爲在上顏就是那個白衣銀髮人。
“這麼說,我們在崖岸村一直等著就行了!”桀不訓接話。
“他只是可能要來,如果不來呢?我們怎麼可以守株待兔!”在上顏道,“我們要循著他去年的路線找,說不定就能迎面碰上!”
“可是……可是那個銀髮人說不定不是在上封呢?一個失蹤十年,整個異界都找不到的人怎麼可能年年會出現在同一個地方?”今小茜猶豫的問出心中的困惑,所有人都望向她。
的確如此!
“怎麼可能不是!!”桀不訓指著在上顏,“整個異界,能長出那一頭銀毛的,只有上族的在上氏了!”
接著又訕笑對著河必舞說:“你是混血,你例外!”
“當下不管怎麼說,只有先找到那人!”在上顏緊了緊手心。
取出今小茜身體裡的繭靈珠是他當下心中最要緊的事情,只有希望那銀髮人是自己父親了,不然,繭靈珠就取出無望了。
“可是你們就一天的功夫,來得及嗎?”桀不訓問在上顏。
“沒辦法,小茜和小舞得趕回人界上課。”
“那你們今日不早些來這邊?”
在上顏這下沒有接話。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等杜若蘭和今世聞睡熟,都已經晚上11點多了,人界和異界的時間相反,再匆匆趕到崖岸村,已經是異界的大中午了。
吃過午飯後,在上顏、今小茜、河必舞三人一路向北。
大雨未止。
幸虧人界最近也陰雨連綿,今小茜來這裡的時候順便帶了一把雨傘。
撐開雨傘,傘面如穹隆,雨水細細密密打在傘蓋上,激起一層薄霧。
撐著傘,走在路上,今小茜感覺自己像個異類。
路上見到她的人都紛紛側目,與同伴竊竊私語。
眼神裡透著窺視和怪異似乎就像看怪物一樣看她。
是因爲,全世界,只有她撐著傘嗎?
在上顏和河必舞撐著結界走在前面,路上的老弱婦孺都撐著結界站在雨裡,尾隨而來,踏著水花的玲瓏也撐著結界。
它一下跳到河必舞身上,輕躍幾下,跳上他肩頭。
河必舞回眸望肩頭:“玲瓏,你也要跟過來嗎?”
玲瓏喵嗚一聲,低頭趴在他肩上。
這場雨著實下得有些大。
勁風夾著雨點將今小茜的傘吹得東倒西歪,雨水無孔不入的鑽進今小茜的傘下,衣服都溼了大半。
今小茜一手緊緊握住傘,另一隻手去擋迎面撲來的雨水。
突然手心一熱,吹向自己風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淡淡的五彩透明,風雨被這層透明隔絕在外。
今小茜擡頭,原本護著自己面部的手掌被在上顏握住她。
詫異之下臉微熱,原來在上顏將他身上的結界過渡給她。
“別誤會,只是怕繭靈珠感冒。”
在上顏不自覺的直了直身子。
今小茜心中微微一漾,擡眸望他:“謝謝!”
在上顏不語,只是牽著今小茜的手往前走。
河必舞走在前頭,心中不屑。
用這樣的爛藉口去牽女孩子的手,河必舞撇撇嘴,用手撓撓肩上玲瓏腦袋上的軟毛。
以在上顏的能力,隔空也能過渡結界,不過,他才懶得戳破他的伎倆。
出了崖岸村,走了快十里路。
異界的山野之路,不是臨崖懸壁,就是莽荒原始。
剛下了崎嶇的山路,才踏進平原沒幾步,一個人突然跳出來,抱著在上顏一聲嬌嚷:“在上顏,我終於找到你了!”
一個嬌俏豔麗的少女將整個身子都吊在在上顏的身上,像一隻攀在樹上的考拉。
“你……你是誰?”在上顏鬆開牽住今小茜的手,伸出兩手去扒開少女勒住自己頸子的手臂。
今小茜身上的結界一滅,“譁!”從天而降的大雨溼了她一身。
“在上顏,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納尼??
“在上顏,你到底有幾個未婚妻?”河必舞邊驚詫邊將手搭在今小茜的肩上,給她罩上一層結界,順便用靈力烘乾她的衣服。
少女抹額上的翎羽擦過在上顏的臉。
她轉頭看著河必舞和今小茜:“這麼說,你們也是他的未婚妻?”
“幹嘛我也是?”河必舞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他是男的好不好!
“你不是嗎?”少女直勾勾的看著河必舞的前胸。
可不是嘛!河必舞的前胸鼓鼓囊囊的鼓出一塊,活像是一個發育過度的少女。
那是在睡覺的玲瓏,河必舞把它揣進了懷裡。
“你究竟是誰?”在上顏不耐煩的把少女扯下來。
“在上顏,我是鈴鐺啊!你不會忘了我吧?”說著,一對細長的吊梢眼立馬霧水朦朧,“我們的婚約,你不會也忘了吧?”
“鈴鐺?”在上顏想,這名字一點印象也沒有啊!
今小茜撐開傘:“在上顏,不如你先留在這裡和你的未婚妻們好好成親吧!”說罷直接前行,頭也不回。
冤枉!這個半路上冒出來的女人,他根本就不認識!
在上顏要去追,鈴鐺又怎麼會讓他走,如八腳章魚般纏進他懷裡:“在上顏,別走嘛!留下來我們先成親嘛!”
在上顏動彈不得,只得先去扯纏在他身上的女子。
氣鼓鼓的今小茜很快就走出了在上顏的視線。
混蛋在上顏!!
還在氣頭上的今小茜,壓根沒注意四周的異樣,等她發現時,自己已經被一羣個頭矮小,頭插翎羽的異人圍了個結實。
“你們是誰?”還沒來得及害怕,就被一道靈力擊暈。
矮人們扛著今小茜竄進樹木灌林裡。
等在上顏追來的時候,就見一把空傘落在地上,在風裡輕輕打著轉兒。
遭了!出事了!
“等等我嘛,在上顏!”身後的鈴鐺追上。
“都是你,小茜不見了!”跟在後面的河必舞急道。
“什麼嘛!”鈴鐺卻一副不置可否的態度,“一個人類而已,有什麼好急的,等我們成了親,那個繭靈珠是你的自然也是我的啊!”
鈴鐺又纏住在上顏的脖子。
在上顏道:“你什麼意思?”
今小茜醒來只覺得頭暈無力,勉強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在一個山洞裡,山洞洞壁燃著幾隻長明燈,把空曠的山洞照得黑白分明。
只見洞內上首的椅子上,半臥著一個矮小的老頭,老頭哼哼唧唧的命令著下人:“你們快點,把水上滿,把仙草異藥統統都丟進鍋裡,一會兒把那個女人扔進去,好好熬一熬,再不快點,我就快……哎呦哎呦……”
今小茜從稻草堆中直起身:“你是誰?這是哪兒?”
老頭見人醒了,忙道:“快快,把繭靈珠扔進鍋裡去!”
立馬來了幾個矮人,其中一個靈力束住今小茜,剩下的蹭蹭幾下剝光了今小茜的衣服,“咣噹”一下將她丟進還沒煮開的鍋內。
鍋內的水漸漸升溫,今小茜渾身力軟,掙扎不得。
只覺得這鍋裡的熱水和上一些藥草,煮的她頭腦稀暈,身體內的血液統統倒流至心臟,好像有東西要在胸口慢慢凝結。
“爹!”這時洞口傳來一聲嬌喊,“你是不是弄錯了!”
只見鈴鐺走進來,對躺在椅上的老頭道:“在上顏壓根就不是我的未婚夫!”
“怎麼可能!這門親,是我和在上封親口約定的!”儘管身上疼得厲害,雀褐語氣篤定的點點頭。
這時鈴鐺身後跟進來兩個人,一個銀髮一個黑髮。
“人我帶過來了,不信你自己問他!”
“帶誰?”雀褐問。
“在上顏啊!”鈴鐺道。
雀褐支起身子,看了一眼銀髮少年,又看了一眼黑髮少……少女,轉而向銀髮少年問道:“你是在上顏?”
“正是!聽說你擄走了我的人,請趕緊交出來。”語氣還算客氣。
在上顏環顧了一眼山洞,山洞不算大,四下空曠,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一口大鍋支在洞中央的爐頂上,一羣矮人正給爐內添著柴火。
“不對啊!”雀褐說,“在上封的兒子明明是個黑頭髮的,怎麼變顏色了?”
這話一出口,一旁的河必舞胸口一震。
在上顏望向河必舞,河必舞對他輕輕搖頭,他老爹啥時候把他賣了,他也不知道啊!
在上顏此時也沒有揭發河必舞的心情,他現在只關心今小茜的下落。
“臭老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清楚!”鈴鐺用腳踢了踢她不靠譜的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