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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隕星

巫王遭親生兒子金不換算計,身負重傷,他兵行險招,以血肉之軀投進光之河,餵食奄奄一息的蒼龍.

光之河的光芒充滿了血腥的氣息,巫王並沒有一下投入蒼龍腹中,只是身體在龍口處卡住一半,被蒼龍一口一口咬碎,吞入腹中.

不遠處的衆人,皆是看在眼中,疼在心上.古人言,人人皆有惻隱之心,卻是由悚惕之心而來.人人畏死,纔會推及畏他人之死.衆人只是表情痛苦,詫異不已.卻有一女子傷心落淚,難以割捨.你猜是誰?正是月牙.

正當衆人爲巫王死狀之慘感慨時,那光之河突然騰出一隻赤紅的龐然大物來,一條巨影閃過,直直向九天之上飛去.一旁卻惹惱了面目猙獰的深水惡龍,絲毫不聽使喚,急急向天上追去.

"不好,巫王獻祭,蒼龍重生.這深水惡龍根本就不是對手."水靈兒一邊急道,一邊舞袖作法,一道藍色光芒迅速射向深水惡龍.

"我來幫你."林小志揮手劃出一道金黃之光,與水靈兒的藍白之光合而爲一,注入深水惡龍體內,深水惡龍更加勇猛兇悍.

"哈哈,有我和靈兒聯手,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你們就等著看好戲吧."林小志見水蘭仙等人心急如焚,意欲出手相助,立即調笑道.

笑完後,又想起纖雲之死,自己爲什麼一度與殺死纖雲的水靈兒聯手,難道自己竟然可以這麼輕易地原諒她?那纖雲泉下有知,一定會怪我恨我怨我.思量之際,不覺鬆懈了真氣的輸出,讓水靈兒頓覺不支.

說時遲,那時快.驀地晴天裡一道霹靂閃來,緊接著,龍吟般的巨響之聲,從九霄雲外傳來,一個龐大的物體,直直地從天而墜,重重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遭了,深水惡龍這麼快就死了.沒想到,蒼龍重生會如此強悍."烈無炎臉色大變,"蒼龍馬上來襲,大家一起施法,看看能不能趕走它."

此言一出,林小志,水靈兒,水蘭仙,水冰仙,烈無炎,楚成,烈如冰,烈如霜,葉回,等人一同打出一道法力之光,金黃的,藍白的,紅綠的,紫黑的,橙灰的,一道道小光殊途同歸匯成一根巨大的光柱,射向雲宵.

遠處金不換凝視著水靈兒,本想出手相助,卻又礙於身份,只能袖手旁觀.心裡無聲地念道:"靈兒姐姐,我……"

茫茫蒼穹之中,頓時出現兩顆紅色寶石,仔細看時,卻是蒼龍血眼.蒼龍翻身又是一個巨響,張牙舞爪向林小志等人抓來,衆人集中法力再次打出靈力之光,匯成巨光重重打在蒼龍之上,蒼龍受驚,長嘯一聲,擺尾而去.

衆人驚退蒼龍,歡呼雀躍,獨林小志鬱鬱寡歡,怏怏不樂.每每與水靈兒在一起,開心之際,總會想起紅顏纖雲死於此人之手,而如今卻與她親密無間,頓覺愧對纖雲在天之靈.

可是,錯不在水靈兒,也不在纖雲,更不在自己.那麼,真正的幕後黑手,會是誰?

林小志邊想邊走,離烈無炎一行人已然遙遠,對面黑雲衆人雖然有七巫風澤,巫後月牙,太子金不換,以及四大護教法王中的彩依,紫軒,白梨衆人,但是俱與林小志有或多或少的淵源,見他獨自走遠,只覺怪異,卻並不爲難.

此刻,烈無炎早已料到蒼龍吞噬巫王肉體,已經具備人類的智慧,此時林小志一人獨自離開,正好被蒼龍各個擊破.

"七殺,快回來.危險!"烈無炎向著林小志遠去的方向大喊道,可是,林小志根本頭也不回,漸漸遠去.

夕陽西下,背影被拉得冗長,如同一生的愁緒.

天際突然響起滾滾的巨雷,一陣強大的旋風,幾乎席捲了所有的雲朵,周圍所有的花草樹木開始猛烈搖晃,飛沙走石,風雲色變.

"天那,那是什麼?"水蘭仙擡頭看見那天空一根赤紅巨柱旋轉而下,來勢洶洶,似乎能鑿穿整個蒼雲大陸.

"難道,就是千年前,傳說中的龍神鑽?這一記,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上可以頂破蒼穹,下可以鑿穿幽冥,簡直可怖."烈無炎驚歎道.

"看來此人,非死不可了!"一向冷漠寡言的水冰仙,此刻也開了口,而且她清晰地看到那一記毀天滅地的"龍神鑽"落下的方位,她絲毫沒有驚奇和詫異.

"不,他不能死."水靈兒呆了,蒼龍目標竟然是負氣遠去的林小志,她飛奔而去,情急之下少了平日的悠雅.

赤血蒼龍那破天一記,直直從天而墜,旋風般鑽來.林小志意識到自己情形時,已經被周圍的烈風颳得睜不開眼睛了,他自然而然地用雙手護住雙眼,飛濺的沙石無情地打在他單薄的身體上.更爲嚴重的結果,他還沒有意識到.

從天而墜的速度何等之快,林小志措手不及,眼看斃命,怎料體內一顆七色彩珠逆天而上,向蒼龍飛去.五行靈珠被蒼龍一碰,頓時破裂,蒼龍繼續旋鑽下來.

一個身體抱住了他,一個馨香柔軟的身體,讓他在慌亂之中感到溫暖.他睜不開眼睛,但是他卻可以肯定她是誰,繼而,他更加可以確定,因爲他聽到了她的聲音.

"你不會有事的!"水靈兒緊緊地抱著林小志.

周圍出奇地安靜了下來,沙石停止了飛揚,草木停止了搖晃,就連風,也忽然變得那麼安靜.就在林小志與水靈兒相擁的四周,結出了一個彩色的護盾,一個很美的光環.

"是五大神器,感謝天佑!"水靈兒放開了林小志,雙手橫在胸前做了個祈禱的姿勢.

只見金黃流金戒,淺青枯木印,藍白玄冰鐲,赤紅聖火鏈,以及灰黑女媧石,圍繞在林小志和水靈兒的上空飛舞盤旋,交織成一個彩色的光芒護盾,給了兩人一個小小的兩人世界.

蒼龍毫不畏懼,衝著五大神器結出的護盾急鑽而來,護盾之內異常安靜,水靈兒輕輕地拉住了林小志的雙手,靜靜地閉上了眼睛.她似乎早已作好了準備,此刻纔會視死如歸.

"你怕死麼?"水靈兒閉著眼睛問道.

林小志不語,他正爲纖雲的事情煩悶,一時半會,也不會消氣,自然也不會原諒水靈兒了.

"你放心啦,欠你的我會還給你的.我所做的一切,並不是要請求你的原諒.我只是還有一個問題不明白,所以?"水靈兒羞澀道.

"你問吧."林小志雖然生氣,但是水靈兒能在此時此刻,捨命跑來與自己一起赴死,這份感動,也足以讓林小志心軟了.

"當日在巴蜀土國的三生石上,你看到的人,是誰呢?"水靈兒小心翼翼,她害怕失敗,害怕受傷害,同樣也害怕被遺忘的孤獨.

"其實就是……"林小志剛要開口,頓時感覺一陣猛烈的晃動,耳邊生起無邊的巨響,彩色護盾禁不起龍神鑽一擊,竟然轟然炸破,碎片從半空中紛紛散落下來.

那五大神器的碎片畢竟非同尋常,竟然神奇地組合在一起,一陣耀眼的光芒閃開,片刻之後,竟然合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玉珠,徑直向天之北方向飛去,消失於天際.

林小志二人受不住晃盪,震落倒地,林小志先從地上爬起,見水靈兒衣上有多處血跡,跡象慌忙問道:"你怎麼啦?"

"我沒事呀,呵呵,你怎麼突然關心起我來了?"水靈兒站起身來,笑語盈盈.

"都流了那麼多的血,還倔強地說沒事."林小志擦拭著水靈兒身上的血跡.

"哎呀!"水靈兒纖纖玉手上,又多了幾滴血跡,擡頭一看,見蒼龍鱗皮竟然鮮血淋漓,看來蒼龍硬闖彩色護盾,自身似乎也受傷不輕啊.

只聽得遠遠的天際傳來一陣長長的龍嘯聲,再回頭看時,才發現近在咫尺的蒼龍早已遠去,兩人繃緊的一大堆神經,終於放鬆了幾根.

"別掉以輕心,它還會回來的."此時,遠遠響起了烈無炎的聲音,他們漸漸靠了過來.

"唯今之計,只有三種方法,可以治住蒼龍.一,七殺,破軍,貪狼三人聯手.二,水靈兒的滄海咒.三,金不換的禁魔咒."此時,一向沉默的楚成,也積極獻言,"金不換不會幫我們,第三種可以排除.殺破狼聯手,需要對應的三顆星辰匯聚,此刻沒有天時,第一種顯然也不行.至於第二種,如果水靈兒使出水系至高法術,滄海咒……"

"不行,絕對不行."一個聲音打斷了楚成的話,幾乎是水蘭仙和水冰仙同時發出的,兩人聲音清脆,渾然一體.

"我知道了."水靈兒默默地低著頭,林小志卻不經意地看見了她紅潤的眼框.

"你怎麼哭了?"要是以往,林小志馬上會上去問,可是現在,他只有在心裡這樣說.

水靈兒突然拉起林小志,遠遠地離開衆人,向更寬闊的地方跑去.

"小志,你是不是還爲纖雲的事情而生我的氣?"

"不是."

"那你爲什麼會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做錯了什麼了嗎,你告訴我好麼?"

話猶未畢,天空再一次響起那恐怖的巨雷,烏雲滾滾翻騰,電閃雷鳴,似乎更有一場驚天大雨.

"看來,這一次蒼龍來勢更加兇猛,莫非真的是在劫難逃了?"烈無炎疑惑地望著蒼穹,那裡藏著永遠未知的迷團.

"喜歡看我跳舞嗎?"水靈兒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來.

"開什麼玩笑,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跳舞?"林小志苦笑著,他以爲水靈兒是在捉弄他.

天空再次出現旋風,龍神鑽再一次來襲,此刻沒有了五大神器的庇護,林小志感覺到了世界的盡頭,他突然對水靈兒道:"靈兒,答應我一件事好麼?"

水靈兒沒有答話,她輕靈地舞動裙袖,在半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她的藍色靈裙被風吹起,在風中獵獵作響.她的長髮被風吹起,輕柔地拂過臉龐,冰冷而憂傷.

"竟然是,藍靈圓舞衣!"黑雲的那邊,傳來了這樣一個聲音,由於人多,分辨不出是出自誰人之口,這也不重要了.

空氣中驟然變得異常的乾燥,如同缺氧的池塘,魚兒都會露出水面.剎那間,彷彿天地萬物所有的水汽,都匯聚到了一起,漸漸地,形成了一個藍色的護盾,悠雅地繞著水靈兒旋轉.彷彿她纔是浩瀚宇宙的唯一中心.

"滄海咒,真的是滄海咒!"人羣中有人驚叫起來,又有人暗自擔心.

"滄海咒,非耗盡真氣不能抵擋龍神鑽,如此一來,後果堪憂啊."楚成在遠處觀望著,心跳得飛快.

黑雲一邊,金不換已經驅動魔法,目標竟然是水靈兒,大片的黑雲移動過來,加上滄海咒吸去的天地水汽,幾乎讓所有人窒息.

"竟然是黑雲禁術,禁魔咒!"遠處傳來聲音.

林小志本欲出手阻止金不換,但水靈兒此時翩翩起舞,如同一隻輕盈的蝴蝶,自己更是一眼也不能錯過.

只見水靈兒輕移曼舞,漸漸地,竟然連同那個巨大的藍水護盾,一同逆天而上.龍神鑽從天而墜,直直插落,如同一根兇猛強悍的機械電鑽,與藍水護盾半空相撞,威力非同尋常,後果,卻是不堪設想.

"轟……"彷彿從未有過如此巨大碰撞,彷彿從未聽過如此巨大的聲響,彷彿從未感受過如此強烈的震撼,那一刻,彷彿蒼雲星被另一顆星球撞落,全世界,只剩下了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夾雜著不同立場的人的不同感情,還有一顆顆疑惑的心.

一個單薄的身影,輕輕地從半空中飄落,如同一隻藍色的蝴碟,輕輕,飄落.那一刻,林小志的心,從未有過的如此鮮明的疼痛,在心底洶涌.

"靈兒,你沒事吧?"林小志接住從空中飄落的水靈兒,那一刻,他從未感覺到她是那樣的輕盈,彷彿是沒有了肉體的靈魂,純淨而透明,卻又帶著那麼多的創傷.

遠處,傳來一陣陣蒼龍痛苦的嘶嘯,它也在後悔了嗎?

"我贏了,呵,我贏了,蒼龍最終沒能從我手中奪走你!可是,我註定是一個得不到愛的女子,不是嗎?"水靈兒此刻早已氣若游絲,依然作出蒼白的淺笑,蒼白.

不遠處,月牙道:"不換,你竟然妄用禁術,禁魔咒,來阻止水靈兒施展滄海咒?"

"可是,水靈兒耗盡全部靈力,拼死一搏,我沒能阻止得到.否則,我也耗盡全力,我也會死."金不換有些哀傷,畢竟,水靈兒也是他喜歡的人.

林小志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水靈兒,想起三年前青木壇裡一起被軟禁的時光,想起火神窟裡以假亂真的心甘情願,想起水靈居那場被游龍珠屏蔽的大雨,想起過往的種種美好的回憶,突然莫名的感傷.

他眼框突然紅潤,哽咽道:"靈兒,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

"恩."她似乎早已沒有了回答的力氣,只是微微地應了一聲.

"你一定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地活著,絕對不可以死."

"爲什麼?"三個字一字一頓.

"因爲,因爲人一旦死了,就要死很久的."林小志一時想不到好的回答,就這樣忽悠了一下.

水靈兒突然笑了,如同盛開在冰天雪地之中的水蓮花,沒有人願意看到她凋零的樣子.突然,那受傷倒地的赤血蒼龍,發出了最後一聲狂嘶怒吼,無論是懺悔,還是不甘,它都永遠地沉睡了.它的龐大的肉體將會慢慢地腐化,最後被時光遺忘.

不像她,會永遠地留在人們的心中,至少有一個人,將永遠地記住她的容顏,永遠將她藏在內心的最深處,無限的緬懷.

"答應我,你一定要答應我."林小志的語氣近乎哀求,哪知人命自由天定,不是答不答應的問題.

水靈兒最後一次笑了,笑完之後,她永遠地閉上了眼睛.而在她笑之前,她用盡全力俯在林小志耳邊說道:

承君一諾,守此一生.

林小志猛烈地搖晃著她,"我們回去好不好,我們回水靈居,我再也不管任何事情了,我們一起生活,一起躺在草地上數星星,一起在池塘裡抓魚,一起學習法術,一起生兒育女,一起白頭偕老,甚至一起浪跡天涯,只要你喜歡,做什麼都可以,你不要離我而去好不好?"

過度消耗元神,召喚滄海咒,再受一記龍神鑽,一般人只怕早已魂飛魄散,只是水靈兒是白芒星轉世,所以才勉強殘留一絲魂魄,尚未離體,卻也逃脫不了隕落的悲劇.

"你是個騙子.你剛剛還說,要遵守諾言,一下就閉上了眼睛.哦,我知道,你裝死,你一定是裝死的,你睡著了,我帶你回水靈居,靈兒,我帶你回去,你一定非常高興的."林小志抱著剛剛死去的水靈兒,朝著一個誰也不知道通往哪裡的方向走去.

"放下她,她已經死了."一個身穿黃金戰袍的俊美少年攔住了林小志,正是金不換.

林小志想起水靈兒當初在施展滄海咒之時,金不換也向水靈兒施法,只是他並不知道金不換是好意,要阻止水靈兒消耗靈氣.他只道是金不換幫著父親,一同對付水靈兒.

"是你,是你讓我的靈兒睡著了,我搖不醒她了,我要殺了你."林小志左眼是火魂眼,早已血紅,更可怕的是,他連極其正常的右眼,也佈滿了血絲.那血絲透露出來的強勁殺氣,更激發了他身上的另一種力量.七殺魔印.

"七殺要是此時大開殺戒,定然會使七殺魔印開啓,到那時候,七殺成魔,後果不堪設想."烈無炎道.

楚成緩緩向林小志走去……

林小志正揮寰宇之劍向金不換刺去,金不換百口莫辯,無意閃躲,林小志一劍封喉,卻被一人救下.一看,卻是楚成.

"你爲什麼要救他?"林小志迷惑道.忽然,感覺被人從背後一擊,頓時昏倒在地.

夢中,一隻藍色的蝴蝶越飛越遠,林小志一邊追去,一邊大喊道:"靈兒,等等我,等等我啊!"

後面卻傳來一陣可怕的聲音:

四星並存天宇,日月不再交替.戰神歸來,帝王重現,白芒星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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