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塗曼珍拉到身後,隔著衣服,徐婉真都能感到她的身子在簌簌發(fā)抖。安撫的拉過她是手拍了拍,卻發(fā)現(xiàn)她手心是全是汗水,看來是嚇壞了。
事情發(fā)生後,汪妙言也一聲不吭,看來都還是小女孩,惹了平國公世子,都不知道如何收場。徐婉真在心中嘆氣,這場面,也只有靠自己去撐了。好在這裡是公主府,想必那劉祺然也會顧忌幾分。
趁著對面亂著一團(tuán),扶劉祺然的扶劉祺然,捉魚的捉魚,擦袍子的擦袍子。徐婉真拉過春紅,在她耳邊低聲囑咐:“快去請你家王爺來!”楚王妃病著,也只能是楚王出面了。
能在楚王妃手下辦事,春紅也是個機(jī)靈的。雖被眼前這一幕震著,但聞言馬上反應(yīng)了過來,悄然向後退去,直到退出了衆(zhòng)人的視線,繞到了另一側(cè)船舷,便發(fā)足疾走。這場面,只有楚王才鎮(zhèn)的住。
她邊走邊想,這平國公府與塗家的樑子,又多結(jié)了一層。鄔娘子一事,不過是被失了臉面。但今日這一鬧,卻是塗二小姐直接把劉祺然給傷著了。這新仇舊恨加起來,可怎生得了?那塗二小姐看上去活潑嬌俏,沒想到竟然這麼潑辣,一言不合便動手。
得趕緊去請楚王,劉祺然吃了這個虧,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塗二小姐也是爲(wèi)著給楚王妃探病而來的,萬一傷著了,楚王府豈不白白得罪了塗山長?
想到這裡,春紅益發(fā)加快了腳步。
這邊衆(zhòng)人好不容易將劉祺然收拾的利落一些,卻見他花也掉了,粉也花了,手中的玉扇也斷了,寶藍(lán)色的錦袍算是全毀了,下裳被魚鉤勾破的絲線還沒來得及彌補(bǔ),又被魚在胸口蹦躂過一回,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全是水跡。
看了看自己這一身,他兇神惡煞瞪著塗曼珍,恨聲喝道:“敢惹小爺!活得不耐煩了?!”聲音雖然狠厲,但他那張臉被魚身上濺起的水溼了好些,水滴留下,在臉上劃出一道一道的痕跡,只覺得色厲內(nèi)茬,分外滑稽。
見了他的樣子,那些下人婆子紛紛低下頭不敢看。看了他的醜相,說不得這位小爺心情不好,就要拿他們出氣。
聽他這一吼,徐婉真感到躲在她身後的人又是一抖。定了定神,她衝著劉祺然深深的施了一禮:“是我們表姐妹的錯,我給世子爺賠禮道歉。”先認(rèn)了錯,把場面緩和下來,等楚王趕到便好辦了。
劉祺然已氣紅了眼,哪裡聽得進(jìn)去?伸出手指,惡狠狠地點著躲在她身後的塗曼珍,聲嘶力竭,口中也開始污言亂語起來:“關(guān)你屁事!你認(rèn)什麼錯?她呢?!出來!有膽做無膽認(rèn)的賤貨!什麼塗二小姐,什麼狗屁塗山長!小爺給你們一次臉,就當(dāng)真以爲(wèi)我怕了你們不成?”
他在京城,仗著國公府的勢,混跡於三教九流之間只覺得如魚得水。跟那些潑皮無賴混久了,罵戰(zhàn)乃是常有之事。有時在府中瞧著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心情鬱悶之時,便去找人酣暢淋漓的罵一架,方覺痛快。
但他混雖混,也懂得在這樣的權(quán)貴圈子裡掩蓋本性。但今日塗曼珍確實將他惹急眼了,只見他手指亂點,扶著摔痛的腰,深吸了一口氣,口中一個字不重樣的罵個不停:“你!去將她給我拉過來。小爺我今兒要看看,這個塗二小姐是頭上長了瘡呢,還是腳下流了膿,腦子這麼不清楚!既然是腦子有問題,你娘就不應(yīng)該將你給屙出來,就算屙出來塞不回去了,也別把你給放出來,這麼個賤貨!禍害!”
一口氣罵完,劉祺然痛快之極。叉著腰,不耐煩道:“沒聽到小爺?shù)拿顔幔磕悖悖€有你!把那個什麼塗二小姐給我拉過來!”用手指點了幾個平國公府的下人。
他這一頓罵,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莫說是小姐們,就算是在場的婆子下人,不是在公主府便是在王爺府中服侍,也沒有聽到過這樣難聽的罵街。
他這副德性,跟著劉祺然的下人自是見過的,那幾名男子縮起了頭。在公主府裡指著一個小姐破口大罵,世子爺?shù)故峭纯炝耍麄冊摰裹q了。
塗曼珍被他這一頓罵,從剛開始的害怕,到最後聽到污言穢語撲面而來,只覺羞憤難當(dāng),被罵得忘記了怕,伏在徐婉真肩上,嚎啕大哭起來。
徐婉真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論年紀(jì),塗曼珍比她大幾個月。但論身高,徐婉真高出她大半個頭,看著塗曼珍哭得一抽一抽的頭頂,一陣無語,只覺胸中有一萬頭***奔騰而過。
在心中翻了個白眼,這劉祺然果然不愧爲(wèi)京城禍害之名,太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在公主府裡如此放肆,這畫舫上還有楚王和楚王妃在,簡直是作死!
不過他這一罵,倒是解了燃眉之急。一個爲(wèi)出閣的小姐,被指著鼻子罵賤貨,塗曼珍頓時從無理變成了受害者。這劉祺然不僅是禍害,還是個蠢的禍害,徐婉真在心中給他下了定義。
被劉祺然手指點到的那幾個下人,一臉的苦瓜相。對方是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他們哪裡敢動她一個手指頭?被塗山長知道了,會有他們的好果子吃?沒有誰比平國公府的下人更瞭解,塗山長是如何護(hù)短的了。
那鄔娘子和塗山長無親無故,都被如此維護(hù)。眼前的塗二小姐,是他正兒八經(jīng)的嫡出子孫。若是動了她,世子爺當(dāng)然不會有什麼事,自己這些奴僕,一定會被拿來當(dāng)做給塗山長消氣的炮灰。
一個個便磨磨蹭蹭,不敢上前。
劉祺然見了,氣不打一處來,喝問道:“你們幾個,在南通巷不是很混不吝的嘛,怎麼眼下卻排不上用場啦?”挨著南市的南通巷,是洛陽城中的一條小街,集中了全城最下三濫的私窯、賭坊、黑市,和最下九流的潑皮、妓女、幫閒、打手。
幾人心中叫苦,我的個世子爺,你也知道我們是在南通巷渾,那南通巷是什麼地方?您老人家是什麼身份,在哪裡當(dāng)然可以橫著走。但這裡是公主府啊,我的小祖宗。
當(dāng)然這些話,他們也只敢在心裡叫,不敢說出來,捋劉祺然的虎鬚,只得一步一步往前挪。但哪怕挪得再慢,也到了徐婉真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