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太醫(yī)本來都說你無藥可救了,可後來給你施針之後,突然就又好轉(zhuǎn)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兒,許是你身爲皇子,牽繫天命,佛祖保佑吧。”
蕭淵垂眸盯著女子認真的眼睛,聽著她敷衍至極的說辭。
“是嗎,那些太醫(yī)的德行我最是清楚,他們?nèi)羰怯心悄苣停瑫恢蓖系浆F(xiàn)在?”
沈安安搖了搖頭,“那我就不得而知了,畢竟我對醫(yī)術一竅不通。”
蕭淵知曉,繼續(xù)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jié)果,安安是不會告訴他的,可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揪心,隱隱的不安。
“安安,若是有什麼事情,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知道嗎?”
“嗯。”她垂眸淡應一聲,“對了,你幾日都不曾好好吃東西,一定餓壞了,我去廚房給你弄些吃的,你再躺會兒。”
“讓丫鬟去就是。”蕭淵不捨得讓她離開。
“聽話,我去去就回。”
她起身下榻,步子極快的走了出去,蕭淵望著她背影,黑眸幽沉,薄脣緊緊抿起。
墨香,“皇子妃。”
“去廚房做些吃的。”沈安安眉眼帶笑,卻是抑制不住的疲憊。
“皇子妃您歇著,奴婢一個人去就行。”
她搖搖頭,回頭看了眼主屋的窗櫺,“一起吧,”
她不想留下來,怕他繼續(xù)深究這個問題。
蕭淵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沈安安回來,放心不下,便起身拿起外袍穿上要出去尋她。
剛更衣完畢,屋門就被推開,沈安安瞧見他衣冠整齊的模樣,愣了一下,“你是要出門嗎?”
“我去尋你。”
她皺了皺眉,“尋我做什麼?”
“你說要去廚房給我準備吃食,我見你遲遲不回,想著去瞧瞧。”
沈安安眸子有一瞬的空洞茫然。
“安安,你怎麼了。”
沈安安猛然回神,低頭看了眼自己空空蕩蕩的手,很好的隱藏了眸中的那絲疑惑,“哦,沒什麼,我讓墨香在那候著,先一步回來了,就擔心你放心不下。”
蕭淵笑了笑,上前將她整個人擁進懷裡,“安安,我一刻都不想再離開你。”
“嗯。”沈安安應著,心裡卻不知爲何總覺得空落落的。
用過膳食,沈安安在蕭淵的陪伴下很快昏睡了過去,許是數(shù)日的勞累,早就讓她精疲力盡。
書房,蕭淵挺拔的身姿端坐在書案後,眉頭微微擰著,一臉的沉思。
“主子。”慶豐推門而入,“您尋屬下。”
蕭淵這才堪堪回神,淡聲吩咐,“你將這些日子所發(fā)生的事兒,事無鉅細的都說一遍。”
“是。”
……
“你說,前日,皇子妃帶你去了香覺寺?”
“是。”
“都做了什麼?”蕭淵敏銳的察覺出異常,急聲詢問。
慶豐蹙了蹙眉,“皇子妃是去尋聞音大師的,只是那晚聞音大師出門遊歷並不在,皇子妃還抓了香覺寺的和尚威脅恐嚇,聞音大師這才肯回來相見。”
“然後二人在禪房待了一個時辰左右纔出來。”
蕭淵放在桌沿上的手微微收緊,“都說了什麼?”
“這個屬下並不知曉,皇子妃不許我等靠近,談話內(nèi)容除了皇子妃就只有聞音大師知曉。”
蕭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揮手讓慶豐退了出去。
他懷疑自己的突然好轉(zhuǎn)和安安有關,畢竟,她記得上一世的種種,自然會相信這些鬼神之言的謬論,找出癥結(jié)所在。
可也清楚,她不會告訴自己,方纔他百般試探,她皆是敷衍,可太醫(yī)把脈,她身子安好,那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另一方面,他也覺得如此玄妙之事,聞音不該有如此道行纔是。
他靠坐在椅子裡,幽沉的黑眸盯著透過窗櫺灑進來的光束,沉思了很久。
——
皇宮,御書房。
“你確定他身子已然無恙?”皇帝埋首邊批閱奏摺邊問道。
“四皇子罵老奴時,中氣十足的,應該是無礙了。”大太監(jiān)彎著腰給皇帝捏著肩,邊笑說。
“哼。”皇帝一聲嗤笑,將批閱好的奏摺扔去一旁,拿起下一本,“放眼朝堂,也就那混賬東西對你吆五喝六,非打即罵了。”
大太監(jiān)訕訕一笑。
那位主對皇上都沒有過好臉色,莫說他一個閹人了,自然不能以常理待之。
當初二皇子還在時,對他都是極其禮遇,送金送銀。
“也罷,既然人無礙,藏書閣中那個,也放出來吧,趁這個機會,讓他好生動動腦子,若再失敗,也不必留在天兒身邊了。”
“是。”
藏書閣位於奉天殿東南,高樓疊築,飛檐斗拱,即便是白日依舊燈火通明,紅燭將整座樓照的更加氣勢恢宏。
沉重的大門被推開,發(fā)出渾厚的聲響,大太監(jiān)目光在樓中淡淡一掃,尖著嗓子開口,“申大人。”
連續(xù)喊了幾聲都沒有迴應,他便斂眸看向了一側(cè)的小宮女。
小宮女嚇的一個哆嗦,噗通一聲跪下,“回公公,申,申大人他,他今早上還在樓裡規(guī)整書籍呢。”
“還呆跪著幹什麼?”大太監(jiān)聲音一沉,“還不趕緊去找。”
“是是是。”
藏書閣所有宮女太監(jiān)都開始在樓中穿梭,從一樓到三樓,仔仔細細的找,最後終於在三樓擺放兵書那一櫃尋到了申允白。
那日他受了傷被帶來,連個太醫(yī)都不曾請,傷也就只能一直拖著,還是一個好心的小太監(jiān)給他尋了套乾淨得衣物換上,才遮住背上的傷。
他蜷縮在一角,面色蒼白都是冷汗,泛著不正常的紅,眸子卻依舊清明。
大太監(jiān)看了眼他手中兵書,眸子瞇了瞇,“申大人還真是篤學好古。”
“公公繆贊,”申允白淡淡一笑,將書放回了書架上,撐著牆壁站起身。
大太監(jiān)皺了皺眉,也不再爲難他,揮了揮手讓身側(cè)太監(jiān)將人扶下去。
又派人去請了太醫(yī)在偏殿給他治傷,“皇上交代了,如今正是好時機,還望申大人好好把握,別再他失望了。”
“是。”申允白語氣平靜的沒有絲毫起伏。
太醫(yī)將他的衣袍退下,自己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心知這種程度的傷拖到今日,定然是皇上的意思,便只默默上藥包紮,多一個字都不敢說。
大太監(jiān)看了一眼,也是立即移開了視線。
可誰讓他是那位和旁人生的孩子呢,在皇上眼中,那就是眼中釘,肉中刺,不曾除之都是皇恩浩蕩了。
申允白幾乎是被太監(jiān)拖出藏書閣的,冗長的宮道盡頭,一個少年正焦急的等在那,瞧見申允白後立即快步奔來。
大太監(jiān)彎腰附耳申允白道,“申大人,五皇子面前,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申大人心裡應該有數(shù)吧。”
申允白眸光動了動,陳天已經(jīng)奔到了跟前,瞧見他這副狼狽憔悴的模樣,急忙推開小太監(jiān)將他攙扶住,一雙眸子發(fā)紅。
“大哥,他讓人打你了?”
申允白虛弱的衝他笑了笑,“我弄壞了幾冊孤本,皇上小懲大誡,已是格外開恩了。”
陳天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會信這話,惱怒的看向大太監(jiān),“皇上呢,我要見他。”
大太監(jiān)眼皮子跳了跳,立即勸解,“小公子,皇上這會兒正忙著批閱奏摺呢,恐是沒功夫見您的,您就別鬧了。”
知曉是在御書房,陳天二話不說,扭頭就氣勢洶洶的走了。
大太監(jiān)一驚,急忙上前去阻攔,申允白更是立即規(guī)勸,就算皇帝偏寵他,可那位畢竟是帝王,絕不會允許任何人挑釁帝王威儀。
尤其,是在有關他的事情上。
可陳天腳步極快,申允白又受了傷,根本就追不上。
御書房,皇帝正在批閱奏摺,就聽“咣”得一聲巨響,房樑都被震下了不少塵土。
這個動靜,皇帝第一時間想的是,莫非那個死小子痊癒了?開始思索這回又是發(fā)什麼瘋,自己那日好像並沒有動那個沈安安。
正擰眉思索著,一個少年闊步走了進來,一臉的怒火中燒,皇帝看見他,眸中的疑惑立時化爲了冷霜,帝王的威嚴傾瀉而出。
“放肆,御書房是你可以胡亂闖的?”
陳天忍著氣,恭敬行了一禮,直接道,“皇上既是不喜歡我大哥,又爲何將他留在宮中?既是要他幫我,又爲何百般折辱?”
聽見是爲了那個低賤之子,皇帝面容更冷,“你可知曉自己在說什麼?”
“草民知曉。”陳天死死抿著脣,“這些年,若沒有大哥相護,草民早就被凍死餓死,欺負死了,他是草民的親人,更是恩人,恩情,草民已無以爲報,更不願他爲了草民束縛於此,被作踐而死。”
大太監(jiān)和申允白終於趕到了御書房,就聽見了陳天這番話,嚇得又退了出來,申允白想去阻止,也被大太監(jiān)給拽了出來。
有人曾數(shù)次僭越而後全身而退,至於裡頭這位,有沒有那本事,就不得而知了。
“恩?”皇帝一聲嗤笑,“果然是小門小戶養(yǎng)出來的,沒教會你半絲綱常體統(tǒng)。”
“你可知,何爲君爲臣綱?何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一日爲大梁子民,就必須爲朕驅(qū)使,朕的決策,賞是賞,罰也是賞,任何人都不得置喙!”
皇帝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陳天,帝王的威儀盡顯,“今日,朕就先教教你,何爲規(guī)矩體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