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來看我呢……”
這句話,竟然含了一些酸楚的味道。上一次見面,是在出差時,她被廖蒼毅趕出房間,一個人孤苦又迷茫的坐在走廊裡,看著他的房間發呆。後來迷迷糊糊之際,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醒來時,真的看見自己的身上披著那件白西裝,嗅著他身上的味道,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感和羞恥感一起涌上心頭——她不希望他看到自己這樣,就是不想。
所以纔會萌生了逃到海邊輕生的念頭吧……
而此刻,他再度站在自己面前,留給他的仍然是一對哭紅的雙眼,萎靡的精神——爲什麼自己在他面前總是擡不起頭來?
“今晚毅……他有個重要的應酬,很晚纔回來。”凌少璇走近她,看著她難受的樣子,心底漫過一絲抽痛,輕聲的說,“我帶你出去走走吧。”
蕭籽棠轉過身,驚異的看著凌少璇。
“跟我走吧,不會有事的。”說著,凌少璇竟然伸出手,握住了蕭籽棠,拉住她往外走。
那雙溫暖的手掌源源不斷的傳來熱量,蕭籽棠冰冷的身體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如同被施了咒語,定定的跟著他,看著他的背後,竟然心跳加速,有種奇異的電流從身體裡漫過。東方|小說網| .lNW.
下樓的時候看到如姨和幾個傭人,蕭籽棠有些害怕,要是傳到廖蒼毅耳朵裡,自己又有苦頭吃了。凌少璇只是緊了緊她的手,衝著如姨點點頭,如姨便似瞭然一般,看了看兩人牽起的雙手,眼神複雜的也點了一下頭。
走出廖宅的一刻,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瞬間襲上心頭。坐上凌少璇的車,從後視鏡裡看著逐漸遠去的廖家大門,蕭籽棠只覺得自己心上的枷鎖瞬間消失。閉上眼,感覺微風拂過臉頰,她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
看著她這個表情,凌少璇輕輕的嘆了口氣,露出一絲複雜的笑容,問,“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或者,你想吃什麼,我都可以帶你去。”
想了很久,蕭籽棠側頭,看著凌少璇俊美英挺的側臉,聲音苦澀顫抖,“……我想回家。”
見他有些艱難的抿起嘴脣,蕭籽棠又加了一句,“我只是想回家看看……看完就回來……”
凌少璇對她語氣的無助與卑微感到心痛,點點頭,“好,我帶你回去。東|方小說|網 .lnWO.”
車子在寬廣的街道上飛速的行駛著,一路上兩個人都奇異的沉默著……
當車子在蕭籽棠的指點下駛入到那條熟悉的巷子時,她的眼淚早已如氾濫的河水一般傾瀉而下。
車子沒等停穩,她就解下安全帶拉開了車門,嚇得凌少璇急忙踩下剎車。不顧自己踉蹌的腳步,蕭籽棠差點跌倒,還是掙扎著撲到自己的家門口,顫抖著拉開大門——當初走的時候,甚至連大門都沒來得及鎖上就被廖蒼毅帶走了。
推開虛掩的門,最最熟悉的景象映入眼簾。
院子裡的一棵大梨樹依然蔥蔥郁郁,粗壯有力的生長著,靠牆的一排盆栽因爲長久沒人照顧,有些已經因爲缺水而萎蔫。花骨朵變成了乾花,蕭籽棠走過去,用手指一捏,清脆的一聲,那些花瓣便碎掉了。
裡間的屋子是上了鎖的,她從第二個花盆底下翻出鑰匙——那是她和哥哥習慣藏鑰匙的地方。打開門,一股黴味撲鼻而來,打開燈,脫掉鞋子走進去,暗紅色的地板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手指輕輕的掃了一下桌子,便留下一道清晰的手印。
看著自己的家一派冷清的樣子,蕭籽棠的心裡格外的難受,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她走到衛生間,找出拖把,涮乾淨後擰乾,開始如往常一樣的收拾起了自己的家。
擦乾淨地板,又拿來抹布,一點點的擦拭著家裡所有蒙了塵的傢俱。
蕭家其實並不富裕,父母在世的時候也都是普通的職員,再加上要負擔兩個孩子,所以家境只能算過得去,後來蕭家夫婦出意外去世後,這個家就全靠尚未成年的蕭舒辰來承擔。過了幾年特別困難的日子,慢慢的兄妹倆都長大了,纔算是徹底擺脫了拮據。
現在的傢俱擺設,都是父母在世的時候留下來的舊物,古樸又沾滿了舊日的回憶。
將家裡徹底的清洗一新後,蕭籽棠又一扇一扇的開了窗通風,新鮮的夜風吹進屋子,撲在她的臉上,再從這裡望出去,相同的景緻,卻讓她想起了那最殘忍的一個詞語——物是人非。
站在門口的凌少璇一直靜靜地倚著那顆大梨樹,雙手放在褲袋裡,目光悠遠的看著星星點點的夜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擡起頭,看著蕭籽棠提著灑水壺走出門來,她的臉上有明顯的淚痕,卻還是故作沒事,彎著腰,一盆一盆的給那些枯掉的花澆水。
寂靜的夜裡,沒有人能猜到各自隱藏的最深的心事。沙沙的水聲格外的清晰,也正因爲它的存在,才能遮住某人輕聲啜泣的聲音。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站在樹下的凌少璇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夜風吹得涼透,擡起眼,只見蕭籽棠仍然蹲在花盆前,拿著灑水壺,頭埋得低低的,肩膀一起一伏的顫抖著……
閉了閉眼,凌少璇有些遲疑的邁了一步,頓了片刻,纔不受控制似的走了過去,伸開雙臂,從後面輕輕的抱住了身體冰涼的蕭籽棠——
有時候受了委屈,如果只有自己,那麼其實是可以支撐住的,但是一旦受到別人的安慰,反而會變得格外脆弱與敏感。
在凌少璇抱住她的一瞬,蕭籽棠只覺得自己什麼防線都在那一刻崩塌了。
她將身體完全的靠在他的懷抱裡,那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淡淡的男人氣息鑽入鼻息,閉上眼,眼淚如同流星般飛速的墜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