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跟楊辰辰寒暄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女人站在我們桌前,向楊辰辰打招呼。
楊辰辰從凳子上就站了起來,忙笑著說,“馮蕭好巧啊,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你。”
“是啊,正巧。看到你的時候我還沒敢認,愣了好一會兒才認出是你。”馮蕭笑的有些勉強,整個人略顯憔悴,但是聽到這個名字我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馮蕭,你還能認出她嗎?”楊辰辰指了指我,馮蕭看了我好一會兒纔不確定的說,“你是景溪吧?”
我立即站了起來乾笑了兩聲,雖然覺得她名字挺熟悉的,但是一時半會還真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裡見過她。
“我們隔壁宿舍的,大一的時候一個班,大二的時候分專業就在你們隔壁班。”楊辰辰努力的幫我回憶,我想了半天似乎真的想起來隔壁宿舍有一個叫做馮蕭的同學,只是我記憶裡的馮蕭和眼前這位好像對不起來。
看到楊辰辰這麼賣力的給我找臺階,我又不能不接著,立即裝作恍然大悟的說,“馮蕭,好久不見,畢業之後變化有點大,我一時沒有認出來。”
馮蕭笑的更加勉強,“我變老了了,你們倒是越來越漂亮了。”
“馮蕭你胡說什麼呢!”楊辰辰拽了拽她,讓她一起坐下來了,“你要是沒事就跟我們一起吃飯吧,畢業以後都很忙,一直沒有空聚一聚,今天碰巧了,一起吃個飯吧。”楊辰辰說完立即讓服務員把菜單拿過來,又加了兩個菜。
“景溪,你現在在哪裡上班啊?”馮蕭也不客氣,坐下來就找我搭訕。
“我在殯儀館做化妝師,你呢?”
“我啊在公司做個小職員,混日子唄。對了,畢業以後怎麼就沒有你的消息了?大學的時候我們一起玩的也不差,你怎麼不聲不響的就消失了?”
“景溪還不是因爲工作原因沒跟我們聯繫麼,我也是機緣巧合纔跟景溪碰面的。”楊辰辰立即給我解釋,“再說了,景溪這個工作很多人都忌諱,景溪想得多,怕我們都介意,所以自己就默默的跑了。她也不想想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我們誰跟誰啊,誰介意你是幹什麼的啊!”
我乾笑著說,“是我想多了,不好意思。”
“入殮師也沒什麼忌諱的,不過是份工作,景溪你思想包袱太重了。”馮蕭看著我說,但是神情之中一直沒有什麼精神。
“馮蕭,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我沒忍住,直接問了,馮蕭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沒事,我挺好的,可能就是上班有點累。”
“你老公還是不著家,一直是你一個人既帶孩子又做家務?”楊辰辰收斂了笑容問,馮蕭的表情很顯然是不想讓我知道的,我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岔開話題。
“還行,我能撐得住。”
“馮蕭,不是我說你,當年你在學校的能力那麼強,畢業以後去了魔都工作又好,爲什麼就不能自己爭取自己想要的人生呢?”楊辰辰抓著馮蕭有些話嘮,
馮蕭笑的苦澀,“畢業以後我們一直有聯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裡逼得緊,我是沒有辦法。”
楊辰辰咬牙切齒的嘀咕著,“真特麼不知道中國的某些家長到底是怎麼想的,上學的時候嚴防死守不許早戀,一畢業就想有個高富帥的女婿帶著房子、車子、禮金來迎娶自己的女兒,最好一結婚就能生孩子,還是個龍鳳胎。你們說說,這樣的家長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我拍了拍楊辰辰的後背,小聲的說,“辰辰你別激動。”
楊辰辰看了一眼馮蕭,紅了眼圈,“我怎麼能不激動,你看馮蕭被她父母害成了什麼樣子!”
我看向了馮蕭,馮蕭卻躲開了我的視線,“辰辰,你別說了,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再說什麼都沒有用。”
“馮蕭,你……你什麼時候結了婚?”話一出口,我就覺得自己似乎是說錯話了。馮蕭也沒有在意,只是輕飄飄的說,“一年多了,在學校的時候說好結婚的時候請你們來玩的,只是婚禮辦得匆忙,也就沒有一個一個通知了。”
我點了點頭,“恭喜你啊。”
“有什麼好恭喜的,現在的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我沒有想到馮蕭會這麼直白的將她內心的話說出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馮蕭瞅著我笑著說,“在學校的時候玩的也不錯,我也不瞞你,雖然結婚了,但是老公是個gay,我是同妻。”
啥?這特麼都是啥?
見我驚訝,馮蕭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說,“相親的時候我就覺得他不對勁,但是我媽以死相逼,如果我不同意訂婚她就要去死。你說她生養我一場,我怎麼可能會讓她因爲我的婚事就去死?”
楊辰辰恨鐵不成鋼,“你媽那樣的人捨不得去死的,你怎麼就這麼聽你媽/的話!”
“沒辦法,性格決定命運,我被我媽吃的死死的。”馮蕭嘆了一口氣說,“我父母都愛面子,愛了一輩子的面子。周圍的人都在說你們家有個這麼大年紀的女兒嫁不出去、沒人要,你們說我父母會有什麼樣的感受?”
“那……那你也不能這樣輕率的對待自己的婚姻啊!”楊辰辰帶著哽咽說,“我們在外工作,父母確實爲我們承受了太多的閒言碎語,但是也不能因爲這些閒言碎語就將你推入火坑啊!”
我沉默了一陣才擡頭看著馮蕭說,“你既然知道他是同志,就可以申請婚姻無效。”
“你以爲離婚就那麼容易嗎?”馮蕭笑的苦澀,“被逼的快瘋的時候我也想過先隨便找個人結婚,結完婚就離婚,從此天下太平。直到我進入了婚姻才明白之前的想法有多麼的可笑,實施起來有多麼的不容易。”
楊辰辰低著頭不說話,服務員將菜端了上來,楊辰辰幫著接過菜盤子。
我給馮蕭用熱水燙了一副碗筷遞給了她,馮蕭默默的接了過去,低聲說,“我何嘗不想離婚?但是我爸說了,只要我敢離婚就從三十三樓跳下去。他覺得女兒離婚會讓他丟人,沒臉,所以即便知道他的女婿是同志也不願意讓我離婚。加上我又有了孩子,一時半會根本沒有辦法脫身。”
這頓飯我們吃的很沉默,感覺整個氣氛都壓抑的要命。
吃完飯,我跟楊辰辰先將馮蕭送回家,楊辰辰纔開車往我家趕去。
坐在副駕駛室,我盯著前面發呆,楊辰辰有些傷感的說,“景溪,有時候我真羨慕你,無父無母,也沒有人催婚。”
“雖然我沒有被催婚,但是我有吃人肉喝人血的親戚,算是彼此彼此了。”
“不過是欠了點錢而已,對馮蕭來說整個人生都毀了。”楊辰辰吸了吸鼻子,“你不知道,馮蕭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跟你說,當時我也不好插嘴。”
“怎麼了?除了老公是同志,還有其他的事情?”
楊辰辰點了點頭,“馮蕭的老公叫做褚易軒,身高一米八,六塊腹肌的那種型男。工作很好,有房有車,經濟也不錯。遇到馮蕭的時候已經三十二歲了,相親無數次,次次都失敗。褚易軒的父母跟馮蕭的父母也認識,見女兒遲遲沒有談戀愛結婚的打算,著急的不得了,就想到了褚易軒。”
我點了點頭,不過是爲了證明我在聽她說話,很顯然她並不在意我聽不聽,又繼續說了下去,“馮蕭在辦婚禮的那天就知道丈夫是個同志。”
“啥?”聽到這句話我就不淡定了,知道要跟自己結婚的男人是性取向有問題,爲什麼還要繼續婚禮?
“當時參加婚禮的人都散了,她從廁所出來看到褚易軒跟一個男人抱在一起,當時她心裡就有疑慮了,但是褚易軒的父母穩住了她。”
“褚易軒的父母知道兒子的性取向?”我特麼都震驚了,這明顯就說明男人的父母是知道的啊!
楊辰辰點了點頭,“都知道,算是騙婚。馮蕭當時猜的不錯,但是爲了穩住以死相逼的父母,馮蕭當時沒有吭聲。”
“都知道男人性取向有問題,爲什麼還要生孩子啊?”我的三觀一次又一次的被刷新,我都開始懷疑人生了。
“你以爲馮蕭想要那個孩子?那孩子是褚易軒父母不斷施壓,褚易軒強/奸了馮蕭,就爲了讓馮蕭懷一個孩子,好跟父母有個交代。”
“臥槽!這特麼是婚內強/奸可以報警的好嗎!”我激動的都要從車子裡躥了出來。
楊辰辰帶著特別絕望,特別無奈的語氣說,“你以爲馮蕭沒有報警?所有的證據都保留著,警察也來了,說是家務事,就給調解調解。什麼婚內強/奸可以判刑,都是忽悠人的,這種小事警察纔不會管。”
“這哪裡是小事啊,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是小事呢?”
“前不久新聞不是有一個下夜班回家的女性遭到歹徒的尾隨強/奸,網上那麼多譴責受害者,穿的那麼少不就是想讓男人強/奸嗎?好人家的女孩子怎麼可能那麼晚還在街上?說不定被強的時候她也享受了!這種侮辱被害者的言論漫天飛,誰去譴責這些鍵盤俠了?事情纔出來,又會有公知跳出來教女孩子防身術,不斷的宣揚不要晚上出門。事情出來不譴責歹徒,卻一波又一波的辱罵、譴責受害者,這是爲什麼?”
楊辰辰的話一字一句砸在我的心坎上,聽得我心驚肉跳。
“那個新聞會鬧的那麼大,也是因爲輿論壓力。受害人倖存下來,在能發言的論壇上、媒體上發了不少的聲音這才引起媒體的注意。媒體爲了博眼球,最喜歡這種新聞,所以才那麼快的控制住了歹徒。雖然控制住了歹徒,但是人們譴責、辱罵的卻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