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聽聽講座,附近有個大專院校,鄭微今天有個講座,我們也好探探虛實?!?
大學四年,我聽的講座屈指可數,如果不是當時的領導以學分威脅,我纔不會去聽什麼講座。
寧願多花點時間去兼職,掙點錢做生活費,也好過那些假大空的創業經歷、個人感想!
我聳拉著個臉看著顧小沫問,“能不能不去?我聽辰辰說,鄭微的演講簡直就是封建餘孽宣揚的糟粕,大清早就亡了,聽這種講座會短命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而且你根本就沒有自己去聽過講座,不過是道聽途說,怎麼能這麼篤定鄭微是封建餘孽?”
我被顧小沫訓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跟著她混入附近的大學裡去聽鄭微的講座。
我們到的時候鄭微已經開講了,只能從後門偷偷的溜進去,在最後一排找了兩個座位坐下來。
剛坐下來就聽到講臺上的鄭微在說什麼,“現代的女性受到西方文化的薰染,一點都不自愛,整天穿的花裡胡哨,十分暴露。這樣的女性/生活不會好,並且所有人都可以唾棄。這是爲什麼呢?”
“因爲古代就有一種叫做掃把星的東西,現在穿著暴露的女人就跟古代的掃把星是一個概念,她在家裡會克父母、克丈夫、克孩子。父母、丈夫、孩子都會因爲女人穿著暴露而早遇到不好的事情,比如說現在車禍啊、謀殺啊!”
我去,這女人在說什麼鬼東西!
我環顧四周,雖然是女德課,但是也有不少男同學,每個人都聽得津津有味的。
不知道在課堂上的這些學生是爲了學分不得不妥協;還是坐在這裡默默嘲笑這個封建餘孽;亦或真的是聽信了這個封建餘孽的胡言亂語。
投射在黑板上的PPT更是露骨的寫著女性不知廉恥的穿著妖媚,就是爲了勾引男人,這樣的女人剋夫克子。
我攥著拳頭,努力壓抑住想上去砸了這個女人教材的衝動。
“你說車禍爲什麼偏偏就撞上了你,那些殺人犯爲什麼就盯上了你?難道就不該值得反思嗎?肯定是家裡有人穿著暴露,吸引了那些不好的磁場,才遭遇這種事情的?!?
鄭微頓了頓又說,“還有那些被強/奸而又活下來的女人,都是不知廉恥,辱沒自家祖先的存在。男人強/奸你,你就該拼死反抗,讓男人得逞了一定是你沒有反抗,說不定還很享受。這樣的女人都是淫/賤相!”
臥槽,這女人有病吧!
“請問您這麼賢惠,爲什麼又要出來拋頭露面呢?照著您這個理論,你應該是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鎖在房間裡繡花纔對??!”我躥了起來,大聲質問。
她楞了一下,隨即高聲說,“這位同學提問的好,現在社會這麼混亂,女人這麼不自愛,我身爲一個國學講師,怎麼能獨善其身呢?雖然女人不應該拋頭露面,但如果因爲我的拋頭露面,而讓更多的女性認識到她們的淫/賤相,從而改變,我也算是做了好事。”
“如果你不幸被犯罪分子盯上,想要跟你發生關係,你一定會拼死反抗咯?”我氣得都沒有了理智,這樣不合適的假設竟然張嘴就來。
“如果我不幸遇上,一定是拼死反抗?!?
“聽了您的講座,真是漲了不少的見識。冒昧的再問一句,既然您這麼賢良淑德,那你爲自己的丈夫納了多少個小妾?。空垎柲煞虻男℃獋兿嗵幍倪€愉快嗎?您丈夫的小妾們能不能將您的孩子視如己出,您丈夫的工資能夠支撐起這麼大一個家族嗎?”
所有的學生髮出了一陣鬨笑,鄭微連忙說,“安靜!都請安靜一下!”
鬨笑了一場終於都安靜下來,我腰板挺的筆直,冷冷的迎上鄭微的視線。
鄭微咳了幾聲,這纔開了口,“同學,你這是宣揚封建糟粕,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實行一夫一妻制。法律上也有明文規定,重婚罪是要被判刑的?!?
“您也知道自己是在宣揚封建糟粕?我不知道你這種看了一點關於國學的書,就刻意曲解裡面的內容,譁衆取寵的弄一些雷人的觀點就來高校荼毒這些學生是什麼意思?你自己真的看懂了那些書裡內容嗎?還是生搬硬套的弄過來糊弄這些學生?這些學生裡不可能沒有反對你的人,只是他們不敢站出來。”
“既然反對,爲什麼又不站出來呢?你這個說法自相矛盾。”
“學分攥在你手裡,學分又關係到拿學位證,誰會爲了反駁你幾句,就跟學位證過不去?”
同學開始交頭接耳,很快就有人站出來說,“老師,你這麼糟踐新時代的女性,你丈夫知道嗎?從小到大您都沒有穿過性感的衣服,就連睡裙也沒有嗎?”
“我丈夫很支持我的事業,我的母親從小就教育我要三從四德,所以我現在過得很幸福。”鄭微不緊不慢的回答,似乎答案早就準備好了。
“老師,你是在培養新時代的直男癌嗎?你這麼物化女性、踐踏女性的尊嚴,請問您真的是女性,而不是做了變性手術的直男癌?”
“這只是讓你們認識到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不可顛倒!”鄭微的表情開始嚴肅起來,態度也開始強硬了,“變性手術的直男癌是誹謗,我可以告你!”
“老師,我見您下頜有色斑,可見您白帶過多;眼皮多色斑沉澱,是人流次數過多造成的。這是不是可以說明您私生活不檢點,揹著您丈夫在外面偷吃呢?”身形修長的女孩子站了起來,她的語氣很平靜。
聽到這些問話,鄭微明顯有些生氣,“你是什麼學院的,叫什麼名字?造謠全憑一張嘴,小小年紀就不學好,既然你父母生而不教,我就讓你認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誤!”
因爲她坐在前面,我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得她說,“先前老師說宮頸糜爛是因爲女人私生活混亂造成的,還好心的教在座的男同學如何辨別私生活混亂的女性,穿著性感就是私生活糜爛,請問你真的有生活常識嗎?”
她說到這裡短暫的停頓了一下,鄭微想接話的,但是這位女學生並沒有給她機會,而是義正言辭的說:“就算沒有生活常識,能不能請您在備課的時候,上網查一查宮頸糜爛是什麼意思?08年《婦產科學》裡就以“宮頸柱狀上皮異位”取代了宮頸糜爛,宮頸柱狀上皮異位是屬於正常生理現象。而且造成宮頸柱狀上皮異位的原因很可能是你的伴侶不注意衛生,比如不經常換內褲、不清洗生殖器,都能造成女性宮頸柱狀上皮異位,這跟女性穿著性感根本就沒有關係!”
鄭微的表情有些訕訕的,這個時候又有同學站了起來,他高聲的說,“老師您真的上過學嗎,學過初中生物課,知道顯性基因和隱性基因嗎?”
“夠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鄭微算是落荒而逃,同學中爆發出了陣陣鬨笑,繼而交頭接耳的討論了起來。
我看向若有所思的顧小沫,低聲問,“我又做錯事了?”
顧小沫冷淡的瞥了我一眼,轉身從後門出去了。我連忙跟了上去,邊走邊解釋,“顧老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實在是看不得這種男權的奴隸。自己甘願做奴隸就算了,還在大學課堂裡宣揚這種糟粕,企圖給別的女性洗腦……”
“我並沒有說你做錯了,你解釋這麼多做什麼?”
“我看你的態度……”
“我並沒有什麼態度,某些方面來說,她和魯韋秦是一類人。我知道之前你很同情她,認爲她是無辜的,現在看到她是這樣的人,你心裡只有憤怒。你有沒有想過,她只是譁衆取寵?”
“想過,但是無論她是以什麼心態在做這個事情,都是讓人不能原諒的。”
顧小沫常常嘆息一聲說,“她早就知道她的丈夫男女通吃,自從生下孩子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夫妻生活。在結婚前她沒有做過這種講座,也沒有這麼讓人覺得噁心。大概是兩年前,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是說,鄭微是被生活逼迫成這樣的?”
“她的婆婆就是這樣一個奴隸,對鄭微吹毛求疵,對男人又寬容至極。鄭微在生下孩子之後,魯韋秦就沒有再管過她,坐月子的時候她也是飽一頓飢一頓。”
“不是還有婆婆嗎?”
顧小沫搖搖頭,“她的婆婆要伺候兒子和老公,哪裡會管她的死活。一個女人拉扯著一個孩子,家裡還有惡婆婆,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上都是匱乏的。一年前,鄭微在進行女德講座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體貼入微,很快就繳械投降了?!?
我想起之前鄭微和魯韋秦在餐廳吵架,言語中似乎有這方面的影射,“魯韋秦知道鄭微出軌了?”
顧小沫點了點頭,“在你看來十惡不赦的人,其實也都有自己的苦衷?!?
“即便再有自己的苦衷,也不該以傷害別人爲樂。顧老闆,我不是女權主義者,也不是男權的奴隸,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看不慣她的言行。關上門在家裡,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是在公共場合就不可以。不僅要顧及影響,也要考慮到那些思想不成熟的孩子,他們聽到這番言論會有怎樣的人生改觀?!?
顧小沫側著臉看著我,我有點心虛,可不得不硬著頭皮說,“人的價值觀應該在成長的過程中不斷塑造、調整,再確定的,鄭微卻奴化女性,將她的三觀強加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