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陌路難相認
端木冷眼一瞥:“你算哪根蔥?我請的是瑞兒,閒雜人等靠邊站。”
藍湛單手搭上蕭瑞兒肩膀,笑得格外意味綿長:“我現也算半個臨儷場的人吶!而且我跟瑞兒都有過約定了,不是閒雜人等。”
蕭瑞兒肩膀一抖甩落藍湛手臂,邁上臺階往裡走:“別理他。”
端木勾脣一笑,手順勢扶上蕭瑞兒背心,神情格外柔和:“好。”
藍湛剛往前邁了一步,兩扇門“嘭”一聲撞上,同時門板夾縫飄曳出輕飄飄一張紙條,上書“暫不迎客”四個大字,紙條一端上拴著條黑色布繩,拽還拽不下來。
黑漆漆的門板映著,紙條格外醒目。臨儷場中人來人往,大家早都見怪不怪了。
藍湛微瞇著眼後退三步,擡首看著那塊匾額,目中笑意逐漸淡卻。
……
二層樓上,某間屋子裡,烤炙的香味伴隨著清醇酒香瀰漫一室。
蕭瑞兒盤膝而坐,拿著筷子夾起一塊色澤金黃的獐子肉,沾了些暗棕色的調味汁,放入口中,咀嚼的格外香甜。
端木立起一條腿坐在對面,執著酒樽放在鼻端嗅了嗅,灰色眼瞳盯著蕭瑞兒雙腿看的專注。
一口飲盡杯中酒,端木嘆息道:“瑞兒你今天怎麼沒穿往常那身?”
蕭瑞兒低首看了眼腿上寬大若裙襬的褲筒,頓時明白過來端木之前在看什麼,不禁脣角一抖,道:“端木——”
端木咬著口兔肉擡眼:“唔?”
蕭瑞兒手肘撐桌,扶額:“我怎麼以前沒發現,你也——”
端木嚼著肉,又吞了口酒,微微一笑:“我也是個男人?”
蕭瑞兒微窘:“你究竟哪根筋不對勁了?”
端木又夾了塊肉,灰色眸子盯著蕭瑞兒,一瞬不瞬:“你是覺著我這樣不正常?”
蕭瑞兒格外嚴正的一頷首:“簡直不像我從前認識的端木。”
端木澈一邊脣角微微勾起,又斟了一盞酒:“其實男人都一個樣。”
說著,執起酒樽,小臂前伸,示意蕭瑞兒碰個杯:“美色當前,沒人會不愛。”
蕭瑞兒執起酒樽輕輕一磕,脣角微抿,不置可否。
端木含入一口酒,接著道:“瑞兒你長得不錯,身材也好,性子雖然直率了些,開玩笑時翻臉快了些,卻也率真的可愛。”
蕭瑞兒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端木看著蕭瑞兒的眼,緩聲道:“就好比倒吃甘蔗,越品越有滋味。認識久了的人,都瞭解你的好。臨儷場年輕一輩裡,大夥都很喜歡你。”
蕭瑞兒神色漸漸嚴峻起來,執著酒樽的手漸漸垂放在桌上。
端木脣角微翹:“像瑞兒你這般的姑娘,怕沒有幾個男人會斷然說不愛。你若主動點個頭,光咱們臨儷場裡,願意娶你的就大有人在。”
端木話鋒一轉,語氣嚴肅如同與女兒促膝長談的父親:“可是瑞兒,唯獨他不行。”
“藍湛這個人,你招惹不起。”
蕭瑞兒漸漸垂下目光,脣角的笑有些苦澀:“爲什麼你們每個人,都勸我……”
“那是因爲每個勸你的人都十分了解你,也是真心喜歡你,不想你因爲一個根本靠不住的男人受到傷害。”端木破天荒語重心長。
蕭瑞兒再次升起那種哭笑不得的荒謬感:“端木——”
端木堅持道:“瑞兒,看著我的眼。”
蕭瑞兒擡起眼眸,看著那雙晶亮潤澤的灰色眼瞳,就見端木薄脣輕啓,出口的話卻彷彿蝕骨劇毒,字字見血:“那個藍湛,和他很像對麼?”
蕭瑞兒猝不及防的撇過眼,氣息微亂。
端木卻步步緊逼:“瑞兒,再像,也不是他。”
蕭瑞兒一開口,才發覺自己嗓音竟帶了淡淡哽咽:“萬一,真是呢?”
端木沉默片刻,很快道:“即便真的是,那他也不是當年那個事事以你爲先,拼卻性命也要保你的無知少年。”
“人是會變的。”
蕭瑞兒彎了彎脣角,應聲道:“是啊,人是會變的。”
說完這一句,蕭瑞兒轉過臉,拿起筷子飛快往嘴裡塞了兩塊野兔肉,一邊嚼一邊有些埋怨的瞪了端木澈一眼:“怪不得你一直挑這個吃,比獐子肉嫩好多!”
端木看見蕭瑞兒目中薄薄水色,卻裝作沒看見一般微微笑道:“那剩下這半盤留給你。”
蕭瑞兒動作一滯,目中露出帶著狐疑神色的感動,就聽端木繼續道:“待會兒來了新鮮的,我再吃。”
蕭瑞兒登時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一邊喝了口酒道:“果然這樣才比較像你。”
“什麼?”
“每次你對一個人特別好,我都覺著他下一步肯定要遭殃。”
端木執著酒樽笑:“瑞兒你真瞭解我。”
“其實要實在沒合適的,咱們倆湊合著過也不錯。”
“咳咳……”
嚇得人嗆死,實在是種很殘忍的做法。但無論多殘忍,端木門主都做得出。蕭瑞兒深以爲然,心有慼慼。
又喝下一大碗擱了茉莉花同煮的熱茶,蕭瑞兒精神抖擻,溜達著回到瑞香。一進門,就聽一道飽含委屈的男音:“瑞兒,你終於捨得回來啦?”
就見藍湛一副大爺樣兒的翹著腿坐在椅上,手裡拿一串不知從哪得來的白綠葡萄,一邊吃一邊朝空中閒閒吐籽:“唔……好甜,瑞兒,我好餓……”
蕭瑞兒就覺額角青筋跳了兩跳,裝作沒看見的轉臉向一邊,出聲喚道:“小眉。”
柳眉快步奔出來的時候,手裡正端著只水晶果盤,裡面盛著五六串色澤白綠,飽滿瑩潤的馬奶葡萄。
將果盤放在板櫃上,小眉將手上水漬在布巾上蹭蹭,快步奔到蕭瑞兒面前,將人上下一番打量:“瑞兒姐姐,你沒事吧?”
蕭瑞兒搖搖頭:“我沒事。剛去端木那吃了頓烤肉,所以回來晚些。”
柳眉甜甜一笑,大眼微彎:“我知道的,剛纔紫杉路過的時候跟我說了。說是準備你最喜歡吃的兩樣,還有薔薇醉。”
接著又奔到板櫃,興沖沖把那盤葡萄捧到蕭瑞兒面前:“瑞兒姐姐,吃葡萄。剛纔酈大當家派人送過來的。可甜可新鮮了。”
蕭瑞兒之前見藍湛在吃,還以爲是他買的,原本不願碰。後一聽是酈茗瀾送來的,面色不禁和緩了幾分,拿了串葡萄在手,語調冷冰冰的道:“連帶葡萄還有之前的食宿費,請藍捕頭在今天日落之前跟瑞香兩清。”
藍湛將最後一顆葡萄咬進嘴裡,站起身步伐懶散行到蕭瑞兒身邊,半瞇著眼咋了咋舌:“瑞兒你這就見外了。咱們往後不就是搭檔呃麼,既是搭檔,有些事何必算那麼清呢!”
蕭瑞兒面色淡然語調微冷:“親兄弟明算賬。”
藍湛故意往近湊了幾分,看著蕭瑞兒側臉低聲笑道:“咱倆何須分你我……”
蕭瑞兒眼一瞇,回眸冷睇:“藍湛,有件事你最好牢記在心。”
“我和你那些鎮日調情撒嬌的鶯鶯燕燕不一樣!我是你的搭檔,也是你日後辦案可以信任依靠的夥伴,生死一瞬間唯一可能拯救你性命的人。搭檔間只有兄弟情誼,沒有男女之別。”
藍湛面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語調也是淡淡的欠扁:“哦。”
蕭瑞兒看著他這副不著調的樣子,胸中怒火更熾:“咱們銀錢兩清,一碼歸一碼。辦完盛蘭山莊的案子,以後有沒有得合作還兩說著。你該幹嘛幹嘛去,別老在店子裡擋我生意。”
柳眉在旁看著,也覺察蕭瑞兒情緒有些不對頭,卻沒說什麼。只將果盤放在一邊,到裡間取蕭瑞兒午後慣常飲用的玫瑰露去了。
藍湛卻彷彿玩味什麼的看著蕭瑞兒,待她說完,纔不慌不忙的道:“你好像,對我有什麼意見?”
蕭瑞兒緊抿著脣,坦然回視藍湛探究視線:“我對你最大的意見,就是公私不分,沒著沒調。”
藍湛點了點頭,抱著手臂道:“我明白了。”
“你是不習慣我說話的方式?”
蕭瑞兒有些僵硬的點頭。
藍湛聳了聳肩,放下手臂,朝蕭瑞兒微一頷首。姿態優雅,卻不改慣常的囂張樣子:“我跟瑞兒姑娘道歉。從前合作的都是男人,說話時葷素不計慣了。”
“遇上漂亮的女孩子,就總喜歡看對方被我逗的臉紅的樣子。”藍湛毫不掩飾自己的惡劣性子,口吻閒適道:“是我忽略了,你是我的搭檔,不是一度樓裡調情的對象。”
蕭瑞兒心口微窒,翹了翹脣角:“說清楚了就好。”
藍湛點頭表示贊同。從懷裡掏出兩張百兩銀票,擱在板櫃上,用水晶果盤壓好:“這些應該夠了吧。我還沒吃午飯,先出去一趟。”
蕭瑞兒喉嚨堵塞,咬牙不語,只僵硬的點了下頭,側身讓過。
柳眉從裡間出來,托盤裡端著一杯漱口用的淡茶以及一盞玫瑰露。見屋子裡只剩下蕭瑞兒一人,且眉間神色怔忪,便走上前扶住蕭瑞兒手臂,輕聲道:“瑞兒姐姐不必煩惱。那樣的人,就該給他些教訓,不然說話做事總沒個輕重。”
蕭瑞兒牽了牽脣角,用清茶漱過口,輕啜著濃郁芬芳的玫瑰露。屋外陽光正好,唯獨她坐的那張椅子被遺忘在陰暗裡。口中玫瑰露不知怎的,竟品出淡淡酸澀,蕭瑞兒微闔上眼,腦海裡浮現那雙俊俏眉眼,以及那句重比泰山的許諾:“你好好活著,我就是全身殘廢了,爬也爬去找你……”
可他好生生出現在她眼前了,卻形同陌路,各不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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