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葉楠恍若未聞。視線一直停留在那電腦旁邊的布娃娃上面，眼瞳逐漸迷離起來。蒙上了一層淺薄的水霧，粉脣微張，似乎是在無聲呼喊著什麼，有些彷徨，有些無助。
趙愫霜靜靜站在門邊。聆聽半響，都沒有聽到屋中有什麼動靜。
“難道還沒醒？”
又敲了好幾下。房間裡面還是靜悄悄的，很是安靜。讓趙愫霜心頭猛然一跳，握上門把手，打開門，入眼的是朦朧的黑色。房間中厚重的落地窗簾將光亮遮擋在外，讓房間中的一切物體都變得有些模糊。
擡手打開開關，屋中朦朧的黑色立即被光亮驅散。也讓趙愫霜清楚看到葉楠靜然坐在牀邊緣，背對著她。不知道是什麼表情，聽到聲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讓趙愫霜有些緊張疾步上前去。
“楠楠。怎麼….”
出口的話在走到葉楠面前。看著她臉頰上的淚痕，眼眸中含著的淚水，頓時戛然而止，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溫熱的指尖輕輕抹去葉楠眼角的淚水，溫聲問道：“怎麼滿頭大汗，還哭了，告訴愫姨，是不是做噩夢了？”
葉楠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就那樣怔怔從布娃娃身上收回視線，轉而落在趙愫霜臉上，全是真心實意對她的關心擔憂，讓葉楠內心酸楚成倍的翻涌出來，張嘴想說話，但淚水卻先話語一步滾落而下，灼熱的溫度燙得趙愫霜指尖一顫。
見狀，趙愫霜也不去過問她做了什麼噩夢，將渾身冰涼輕顫的葉楠摟在懷中，輕聲細語寬慰道：“沒事了，沒事了，那都是夢，是假的，有愫姨在這裡呢，沒有人敢欺負你的，乖，我的楠楠不哭了。”
和夢中輕哄她的語言很是相似，但這種安心的感覺和那時候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這兩人帶給她的感覺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卻都這麼令人心裡踏實，平靜下來。
將腦袋靠在趙愫霜肩膀上，淚溼了趙愫霜肩頭的布料，卻依舊停止不下來的哭泣，最後逐漸演變成壓抑的哭泣，低低飄散開的嗚咽含著藏著無限的委屈，酸楚，痛苦，以及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茫然。
擡手緊緊抱著宛若河中浮木的趙愫霜，葉楠不敢鬆開手，生怕自己沉到河底，徹底失去那一絲生的希望。
“愫姨，愫姨…”一開始葉楠總是在不斷嗚咽重複叫著趙愫霜，最後變成了夢中那個保護她的小男孩兒，“小羽毛…哥哥….小羽毛哥哥…”
一遍又一遍，一聲緊接著一聲，含著無限的希翼，但希翼之下又是無窮無邊的絕望，悲傷。
趙愫霜怔愣了瞬，眼眸閃爍一下，回想著出現在葉楠身邊的人有沒有符合小羽毛哥哥的，但註定要讓趙愫霜失望了，葉楠是孤獨的，是被排擠的，沒有朋友，沒有追求者，就這樣一個人一步一個腳印走到至今。
但小羽毛哥哥，這人又是誰？
心中藏著疑惑，但這個時候不是詢問的好時機，也沒有再出聲，就這樣安靜抱著哭泣的葉楠，無聲陪伴和安慰著她。
顧昱不知何時出現在門邊的，就那樣倚靠在門框邊，狹長冷冽的眼眸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瞳眸淡漠，只是幽暗的眼眸最深處劃過一絲晦暗的複雜，沒有出聲，就那樣如同雕塑般，站在那裡。
趙愫霜眼角掃到他，輕微搖了搖頭，顧昱眼皮一動，漠然轉身離開。
懷中哭泣的葉楠哭聲逐漸低緩下來，只剩下喉間時不時溢出來的哽咽，淚水伴隨著抽痛的心臟滾落而出，望向電腦旁邊布娃娃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只剩下迷濛的茫然，張張嘴，嘶啞鼻音濃重道：“娃娃，小羽毛哥哥。”
“楠楠是要娃娃嘛？”趙愫霜並沒有覺得葉楠此舉行爲是不是幼稚，只是看著她眼角不斷落下的淚水，內心抽搐著跟著疼痛，連帶著眼角也含上了溼潤，拍了拍葉楠的肩膀，轉過身將布娃娃拿過來。
葉楠顫抖著雙手將那小小軟軟的布娃娃抱在懷中，渾身輕顫起來，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布娃娃藍色碎花布裙上，氤氳出一多多深色悲傷的小花。
顧振也上來看過，只是眸中幾不可見掠過一絲深色，沒有說話，待了一會兒便下樓去，準備上班了。
而顧昱則是在家中養傷，等到小安醫生說痊癒了，才能去公司上班。
客廳中，液晶電視打開，正好趕上早間財經新聞，可顧昱卻什麼都沒看進去，什麼都沒聽進去，幽深的視線落在電視上，卻有些不在狀態的飄忽，有些煩躁，有些心煩意亂，卻不知因何而煩，因何而亂。
杜天諾倒是一大早就過來報到了，安靜坐在顧昱身邊，偶爾會說上兩句話，氣氛溫馨，但偏偏流動著點滴不自在，讓杜天諾臉上的笑容都差點維持不下去，不過還好顧昱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不然她眸底的深意定會被顧昱捕捉到。
突然地，顧昱開口說了話，“明天便是你的生日了吧！”語氣很淡，像是那種剛好想起來，就隨口問出來了。
杜天諾一怔，點頭，“嗯，是的！昱要給我慶祝嘛？”面上笑顏如花，眸中閃爍著晶亮的光芒，顯然很是期待著顧昱要給她如何慶祝生日。
顧昱懶懶一笑，不回答杜天諾這個問題，反而將皮球給踢了回去，“那諾兒想要我怎麼給你慶祝？”
送禮物的話，莫家的人肯定會將所有想得到的，杜天諾喜歡的全都給買了，他要是在送那些別人送過的東西的話，就顯得有些對她不上心了。
杜天諾食指點著下顎，一副天真無害的模樣，兩眼彎彎，“唔，其實只要昱陪在我身邊，就是昱送給我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這句話確實也是出自杜天諾的真心，那些個禮物她都不稀罕，而且除卻消失的那四年，每年收到的禮物都差不多，讓她失去了好奇心，還不如讓顧昱陪著她一整天呢，這樣她就有機會給顧昱下藥，早日懷上孩子。
對她來說，孩子纔是顧昱給她最大的禮物，最大的驚喜。
只是這句話可不能對著顧昱明說，除非她不想活了。
顧昱眉眼稍微緩和下來，眸子如光看了一眼杜天諾，點頭應道：“好，明天你是最大的那一個，那便好好陪你完了一天，誰讓我的諾兒是小壽星呢！”
杜天諾揚脣一笑，順勢挽住了顧昱的手臂，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肩頭，長髮滑落而下，遮擋住她眼角蔓延開來的猙獰，轉瞬卻恢復平靜，帶著靜靜的笑意陪著顧昱看早間新聞。
葉楠的情緒平穩了下來，但是胸膛處急劇起伏，像是呼吸不暢通，趙愫霜眼皮一跳，連忙問道：“楠楠，藥你放在哪裡了？”
約莫可能是剛纔那頓上氣不接下氣的哭泣，讓她本就還在靜養中的心臟病犯了。
擡手指了指牀頭櫃，趙愫霜怕人坐不穩，從牀上跌下來，就直接讓人側躺在牀上，去翻藥，而是牀頭櫃上玻璃杯中的水已經見了底，趙愫霜只好將膠囊先塞到葉楠緊閉的脣邊。
“楠楠，先吞下去，愫姨去給你倒點水上來，乖乖的吞下去，不能吐。”
葉楠緊閉的脣瓣鬆開，讓那膠囊滑到了口中，分泌出唾液將膠囊苦難的嚥下去，引來喉間一陣瘙癢，咳嗽出聲，剛進了咽喉的膠囊立馬被吐了出來，葉楠捂住嘴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翻身下牀，直奔衛生間。
倒水上來的趙愫霜纔剛走進房間，就聽到衛生間裡面傳來一陣陣的嘔吐聲，擔憂爬上眉梢。
胃部痙攣的難受，以及反胃讓葉楠都顧不上心臟那點痛了，撐著洗漱臺就吐，只是沒吃東西的胃吐不出來什麼東西，只是一陣陣的乾嘔。
“是不是剛纔那藥卡住了，先喝點水啊！”
折騰了差不多半個早上，葉楠才昏昏欲睡過去，越發消瘦蒼白的小臉只有巴掌大小，古典秀雅的五官更加精緻，顯得柔弱的病態。
趙愫霜站在一邊，很是揪心看著連睡著都不安穩的葉楠。
關上門，對女傭說道：“給楠楠煲點湯，然後用小火煨著，你去楠楠牀邊守著點，若是有什麼不對，就打電話告訴我，又或者是把安醫生叫過來，我出去一趟。”
“是，夫人。”
趙愫霜換好衣服，像是突然想起樓下的杜天諾，瞳眸中冷意一閃而過，再次叮囑女傭道：“除了你我和安醫生之外，其餘的人都不允許進入楠楠的房間，就算是昱兒也不行，著重看著杜天諾一點，千萬不要讓她進去。”
女傭自然明白趙愫霜這般吩咐是爲何，嘴角勾著淺淺的笑意，“請夫人放心了，定不會讓他人進入葉小姐房間一步的。”
“那就好。”趙愫霜和顧昱說過一聲之後，對杜天諾甜甜的招呼只是輕點了點頭，沒有黑臉，沒有給杜天諾臉色看，神色有些急，杜天諾歪了歪腦袋，若有所思看著趙愫霜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