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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3

六月二十五, 高考成績開始查詢,夏離的分數(shù)突破了本一線,孫落卻並不是理想, 那天晚上, 夏離還接到了謝芳華的電話, 她從來沒有聽到謝謝哭得那般傷心過。

七月著手填志願, 夏離按照事先的意願報填了南方一家較好的醫(yī)學(xué)院作爲(wèi)第一志願, 沒過過久,第三批志願填報的時候,孫落立刻離著夏離最近的地方報了專科院校的生物製藥專業(yè), 而謝芳華卻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消息。

填報志願花去了大家挺多的時間,等待通知書也是一段煎熬的時間, 所幸那段時間是大家都真的空閒了下來, 夏離一直不知道孫落之前那段時間那麼辛苦究竟是爲(wèi)了什麼, 即使也有猜到事情多少會和自己有點關(guān)係,可是當(dāng)孫落拿著訂做的鉑金鈴鐺戴在自己手上時, 夏離還是愕然的不知所措,說到將來的時候,孫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雖然我沒有辦法和夏離進一個學(xué)校,可是我可以選擇一個和夏離最接近的職業(yè), 到時候, 就算畢業(yè)了我們還能一起。”

不知道爲(wèi)什麼, 那天, 她突然很生氣, 她告訴孫落,“你的人生並不是只圍著我轉(zhuǎn)的, 到底什麼時候你才能成熟起來啊,拜託你別再像個孩子了!”

“孩子?你只是把我當(dāng)孩子嗎?”孫落有點錯愕,怔怔地望著夏離,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受傷的神情,“我哪裡做錯了?夏離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夏離,你告訴我,究竟要我怎麼做?”

“也請你認真的生活一次吧,至少只對自己的人生負責(zé)一次吧”,夏離摸著手上的鈴鐺,只覺得那是太過灼熱的溫度,燒的她的心隱隱作痛。

沒有人知道,她其實填報的並不是南方的城市,也不是所謂的醫(yī)學(xué)院,在最後的一刻,通知書來臨的時候,她所要去的地方遠在北方,完全的背道而馳。

七月底,夏離捧著通知書來到外公牀前,老人家最近的身體越來越差,已經(jīng)漸漸陷入昏迷,難得見到他清醒的樣子,夏離把他扶起來,把通知書湊到他眼前,“外公,阿離就要遠行了,你看阿離,阿離是要去上大學(xué)了哦。”

老人家滿足地笑了,望著夏離的眼睛混沌卻滿是慈祥,他把一包東西塞到夏離手中,“外公只剩下這些了,小妹要好好照顧自己。”

夏離打開一看,赫然是一疊錢,零的整的不是很多,卻可能是外公僅剩的積蓄了,“外公,這算什麼?阿離纔不要!”

“你拿著吧,外公能給的只有這些了”,老人家的眼神有些悲傷,癡癡地望著門外,老人家一聲嘆息,滿是悲涼,“小妹啊,你比外公的孩子都有出息,外公終於見著你上大學(xué)了,外公安心了,外公想回家了,外公走也要走在家裡。”

“外公你胡說什麼?!你會好起來的,舅舅和阿姨他們都在準(zhǔn)備著給你做手術(shù)了,很快你就能像以前一樣健康了”,夏離說謊了,外公的身體狀況已經(jīng)不適合手術(shù)了,肝臟損傷的太嚴重,加上年齡又大,別說承受不了手術(shù),即使真的挺過了手術(shù),預(yù)後也不會好到哪裡去,而且也沒有人願意承擔(dān)那筆昂貴的手術(shù)費,這才發(fā)現(xiàn),親戚中,沒有一個是真正意義上的有錢人,之所以會說是舅舅和阿姨,也只是讓老人家心裡好受點,不知道是真的愧疚還是覺得無顏,反正直到現(xiàn)在他們也沒出現(xiàn)過,外公時不時會盯著屋外發(fā)呆,想回去的那番心思或許也只是想再見見他們。

老人家不再說話,又沉沉地睡了過去,他只是病了,不是傻了,老人心裡清明著呢,可是老人家即使病了,還是那個倔強固執(zhí)愛要面子的老人,老人也不願再拖累這麼個女兒養(yǎng)著,反正死活是治不好了吧。

老人在一個姣好的天氣,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走了,他安靜地躺在自己的牀上,那張從老家就一直睡著的木板牀,當(dāng)年還是和老伴一錘一榔頭親手做的呢,他穿著很多年前的中山裝,衣服很新一直鎖在櫃子裡沒捨得穿,老人走得很安詳,他的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嵌在爬滿皺紋的臉上,就像生前般,慈眉善目,一派寂靜。

從家裡趕過來的夏離在一片哭聲中扶住了牆,她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那時外公是出了車禍,他拉著她的手不捨而又痛苦,可最終手術(shù)室中也是一個人無聲無息地走了,夏離當(dāng)時的感覺也是晴天霹靂吧,老半天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

耳邊好吵,好吵,除了哭聲,還有的聲音更爲(wèi)刺耳,有人說,這真是個惡毒的老頭啊,爲(wèi)什麼還要故意死回來,那是故意回來找晦氣的吧,老頭怎麼能這麼惡毒,怎麼能這麼惡毒啊,夏離的掌心一片刺痛,在所有人都沒意識到的時候,夏離已經(jīng)把舅媽狠狠推倒在了地上,因爲(wèi)她的眼神太過狠戾,一時竟讓所有人止住了哭泣,舅舅揚起的手也停留在了上空,夏離怨毒地盯著他,“不打自己老婆你憑什麼打我!!!”

突然“啪”地一下,夏離跌坐在地,月法收起手掌,把夏離拉起來,抱進了懷裡,自己的女兒這副樣子怎能不讓她心疼,半天夏離才反手抱住自己的父親,用著平生最大的力氣揪緊了他的衣服,聲音一點點哽咽起來直到大哭出聲,眼淚怎麼也止不住,怎麼辦,怎麼辦,外公再也回不來了,怎麼辦,怎麼辦啊!爸爸,怎麼辦啊!

“我自己的女兒還輪不到別人來管教”,月法冷冷望了眼在場的人,一手還抱著夏離,另一隻手拉過哭紅了眼的漛一珍,“快點給爸辦好喪事吧。”這地方以後再也不要來了,老人家一走,這血脈就更是輕的不值一提了。

老人的喪事辦得很簡單,夏離在外公的墳前鞠了三個躬,她在屋裡偷偷放了一張老人的一寸照片,夏離很害怕隨著時間移逝,老人的樣子會在記憶中一點一點模糊,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再怎麼難過終有一天也是可以平靜地回想起過去的,可是如果有一天真的所有人都忘記了他,那外公一個人埋在冰冷的地下,他都不會孤單的麼?

人在衝動的時候總是能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等冷靜下來後,夏離才發(fā)覺自己的所作所爲(wèi)有多麼的不理智,和漛一珍道歉,她只是憐惜地摸摸夏離的臉,月法在一邊看著,大聲笑道,“離兒一向乖巧,兇起來的時候倒跟要把人吃了似的”,漛一珍睨了他一眼,罵道,“這脾氣壞起來還不是跟你一樣?你倒還得意了。”

月法不在意地笑笑,把夏離拉到自己身邊,“這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我覺得挺好,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夏離愕然地望著自己的父親,這個時候倒不知爸爸還是最維護自己的,屋裡只剩下兩個人時,月法卸去了笑容,一本正經(jīng)地讓夏離坐在對面,“離兒,你也大了,自己也該有些想法了,爸爸是怎樣都站在你這邊的,以後家裡的事情你別管太多,到了外面,自己安心下來。”

“爸,以後我們會怎樣?”

“那你想怎樣呢?”月法反問,“你那一推把舅媽的怨恨全都推出來了,以後兩家還有可能像從前一樣嗎?”

“本來就回不到從前了”,夏離低聲道,有點底氣不足,“我就是故意的,若不是怕媽媽傷心,我也不會道歉的,我不覺得自己有做錯。”

“你心裡知道的,你錯了”,月法拍拍夏離的頭,“去睡吧。”

“嗯。”

月法沒有說出口的話,夏離心裡多多少少是清楚的,就像她說的,她是故意的,若是能就這麼斷了兩家的關(guān)係也不錯,可是無論是月法還是漛一珍,都是拖著家庭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他們思慮的遠不會和夏離一般簡單,夏離知道在這方面她是太過任意妄爲(wèi)了,即使明白,人是羣居的生物,很多時候是沒辦法斷絕一切單獨生活的,但更多時候,她心裡對於親情的概念遠沒有太過的注重,說到底,相比較自己的父母,她要來的鐵石心腸的多。

“爸”,走到門口,夏離突然回頭叫月法,半晌,對著月法迷惑不解的樣子,夏離深吸了口氣,“爸,你別那麼辛苦了。”

“辛苦?哪有什麼辛苦的,你好好唸書,有出息了纔是真的。”月法揮揮手,“快去睡吧。”

“嗯,爸爸”,夏離咬了咬下脣,突然對著月法笑了笑,“你相不相信運氣啊?要不我去買張彩票碰碰運氣吧?”

“傻孩子”,月法愣了愣,不禁覺得好笑,隨即無奈地搖搖頭,“別嬉皮笑臉瞎胡鬧了,快去睡覺。”

“遵命”,夏離誇張地敬了個禮,嬉笑著跑遠,關(guān)上門的片刻,她的笑臉也立刻隨之消失在了門的另一邊。

夜色如水,趴在窗臺上,望著掛在天空那輪明月,夏離長長嘆出了一口氣,遲允給她發(fā)短信,他留在了南方,選了當(dāng)前前景還不錯的計算機軟件,夏離覺得不錯,遲允一個電話打過來,“你到底報去了哪裡,還是不肯說嗎?”

“遲允,你現(xiàn)在能出來嗎?”

“嗯?嗯。你在哪裡?”

“我來找你啊”,夏離望著頭頂?shù)男切牵f的一臉的理所當(dāng)然。

“嗯,好”,遲允掛了電話,視線從寬闊的房間一掃而過,找到自己的衣服迅速的換上,出門不遠就是車輛集中區(qū),隨手攔了一輛上去,租的房子在狹窄的小區(qū),車子停在了路口,從車上下來的身影在黑夜中奔跑,顯得有些匆忙。

夏離坐在臺階上,聽著腳步聲大老遠就傳過來,隨後就看見遲允由遠及近停在自己面前,她擡眼望著正在努力調(diào)整呼吸的人,“這是哪裡過來?不在家爲(wèi)什麼不早說?”

遲允不搭話,視線從夏離身上一掃而過,他呼出口氣,伸手把夏離從地上拉起來,轉(zhuǎn)過身徑自去開門,“說了你還會在這裡嗎?”只是沒想到她動作這麼快,早知道就該自己開車抄小路趕過來了。

把門推開,遲允回過頭去看夏離,“我們多長時間沒見了,我去找過你,你不住那了。”

“啊?嗯”,夏離被遲允認真的眼神盯得心裡發(fā)毛,拍拍身上的灰塵,就著他推開的門先走了進去,“高考結(jié)束了,房子就退了。”

一進屋子,腳底下是軟軟的,夏離怔怔低頭,望著鋪在地上的軟積木,擡眼這才察覺到這裡的變化,指甲輕輕拂過牆上的掛畫,都是些簡單的小人畫,裝在相框裡別有的清新,夏離在一邊坐下,桌子上擺放著新鮮的盆栽,遲允把鑰匙扔在桌上,輕輕皺了皺眉,轉(zhuǎn)過頭問夏離要喝什麼。

“你這還能有供我選擇的飲料?”夏離調(diào)侃地問他,站起來,她笑笑,“還是我自己拿吧。”

說著她就往廚房走,掃了一眼廚臺,又把廚櫃打開看了一下,果然什麼東西都一應(yīng)俱全,這裡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初空落落的一片了,終於是覺得有點人氣了,這纔是有人在生活著的感覺吧,夏離深深呼了一口氣,伸手把吹亂的劉海撫平,她只倒了杯熱水,捂在手心等它變涼,她拿著水杯出去,靠在廚房的門口,對著遲允笑笑,“總覺得這裡有點不一樣了呢。”

“嗯?”,遲允擡眼,淡淡地望了她一眼,視線從屋子裡轉(zhuǎn)了一圈,好像房子真的變了很多,以前一眼望過去是空曠的一片,不知什麼時候起,也有種充斥的實感了,一切都是白露在弄的,每次過來都是有用沒用的大小玩意,他也很少管她,爸媽離婚後主屋就留給了他,這裡他最近也很少回來,倒是比他想象得還要乾淨(jìng),只是這地上的東西,遲允搖頭,又是什麼時候弄上去的。

“遲允,我說,你帶女的回來了吧?”夏離抿了口水,閉了閉眼,好燙,燙到舌頭了。

遲允的眼角不易察覺地動了動,上前把夏離手中的杯子取過來放在了一邊,身子慢慢靠過去,一隻手抵在了門框上,遲允垂下腦袋,溫?zé)岬暮粑鼑娫谙碾x半邊臉頰上,“你這不是吃醋了吧?”

“遲允,你還真說得出來”,她怎麼可能吃醋,雖然心裡的確有點不舒服,可是那纔不是因爲(wèi)吃醋,不是吃醋,絕不是吃醋,夏離推了推遲允,擡眼望著他,“是月白露嗎?那個女的,是不是月白露?”

遲允皺皺眉,鬆開了夏離,朝後退開了一步,夏離看在眼中,盯了他半晌,笑著呵了一口氣,“無所謂啊,和我都沒有關(guān)係”,說著避開遲允朝外面走了幾步,下一秒?yún)s又被遲允拉了回來,遲允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了懷裡,輕輕抱著她遲允問道,“那你呢?爲(wèi)什麼來找我?你怎麼了?”

“嗯?嗯。”

“不想說?”

“嗯”,夏離悶悶地應(yīng)了聲,“遲允,我是不是很自私?”

“人,都是自私的”,遲允用著一如既往淡漠的口氣,手慢慢移到她的頭上,輕輕撫著她的長髮,“難過的話,我的肩膀一直在這裡,我不怪你,你可以對我自私的。”

“呵”,夏離閉上眼睛,苦笑了一下,腦門輕輕一點,剛好擱在了遲允的肩膀,“遲允,外公還是死了,爸爸爲(wèi)了這個家好像也很辛苦……”

以前夏離沒有重生的時候,和爸爸的關(guān)係很不好,她也只是印象迷糊地記得爸爸做的是工地上的活,重生後,關(guān)係雖然好了,她腦子裡也只是有個簡單的輪廓,所謂工頭,夏離在書上電視上看到的,無非就是指手畫腳著手下一班人,原來放到現(xiàn)實,就不是這樣的,月法包的是大理石的活,除了有一班兄弟在一起幹,很多活都是要親力親爲(wèi)甚至做的更多,有時候爲(wèi)了能提前完工多賺一點差價費,他常常都一個人忙到很晚。

接到孫正南的電話,夏離一個人去了指定的地方見他,卻沒有見到他,午後炎熱的太陽燒灼著整座城市,夏離怔怔地望著一望無垠的操場,還有操場上忙碌的身影,一塊大理石有多重夏離沒有概念,她沒有辦法想象烈日之下那個抱著大理石走遠的一下傴僂下來的身影是自己的爸爸,她一步一步跟在他的身後,看他不在意地用大手隨意揮去額上的汗水,和好水泥挑過去,再把大理石貼上去,碰上擱角的地方就拿起切割機小心地切勻。

夏離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爲(wèi)什麼有時候爸爸回來,眼角總是會不經(jīng)意沾著白色的小石灰,他突然想起爸爸一天比一天看著蒼老下來的容顏,突然想起他握住自己時一手的粗糙,那一刻,從來沒有那樣強烈的感覺,突然憎惡,那片操場爲(wèi)什麼那麼大,突然憎惡,太陽爲(wèi)什麼要那麼熱!忘了那天自己是怎麼失魂落魄回的家,漛一珍叫她她也無精打彩的應(yīng)了聲就進了房間,關(guān)上房門,好像在一瞬間被抽乾了力氣,身體靠在門上慢慢滑落在地上,眼睛涌來酸澀的溫?zé)幔臀嬷劬Γ瑴I水卻還是像失了控般從指縫不斷流出,原來由始至終,都只是她一個人幸福著,從來都只有她一個人覺得幸福著。

夏離的手抓住了遲允的衣服,因爲(wèi)是短袖,腰部開始的線條因爲(wèi)過分拉伸開始近乎扭曲的變形,遲允仿若無所察覺,轉(zhuǎn)而用雙手將夏離環(huán)抱了起來,“想哭了嗎?”

“嗯~”夏離搖頭,緊緊咬著脣,“不可以哭,如果哭的話,所謂幸福也會隨著眼淚一起流掉,所以不要哭,一定不要讓我哭……”

遲允望著前方,眼裡開始一點一點有什麼東西在融化,他讓夏離仰起頭看著他,他的指尖輕輕擦過她被咬的有點變色的雙脣,鑰匙插入門縫小心轉(zhuǎn)動的聲音一點一點輕輕地響起,白露很開心,屋裡的燈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亮起了,遲允他,回來了。

夏離怔怔地望著遲允,一時間心上的某根弦好像嘭地斷裂,意識到似乎有什麼事情是不太對勁的,她撇過頭,遲允輕輕的一個吻落在她的額頭,他抵著她的額頭,低低道,“月夏離,這是我安慰你的方式。”

“嘭”,推開門,屋裡的光一下子傳過來,白露手中的袋子重重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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