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有了信條就有了方向,原先的迷茫無措漸漸轉化爲前行的力量和希望。安靜在黑暗中深吸一口氣,只覺得連空氣都是甜的。人就這樣在微醺的狀態中迷濛入睡。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安靜正夢到自己在某家飯店裡吃大餐呢,就聽耳邊一陣敲鑼打鼓,嚇得她差點從牀上掉下來。
驚恐地睜開眼,就見一張嫩嫩的小臉出現在自己面前,她還沒搞清楚狀況,心說這是誰呀?就聽敲鑼聲猛地又響起來。中間夾雜著小孩子的童稚聲音,“起牀啦!起牀啦!大懶蟲該起牀啦!”
正是秦清六歲多一點的兒子,小名皮皮的混小子。
安靜一頭亂髮擋住了大半張臉都來不及整理,趕緊伸手把耳朵捂住。見效果不顯著,乾脆直接把自己上半截身體塞進被子裡,樣子活像一隻蠢蠢的鴕鳥。
“大懶蟲!大懶蟲!大懶蟲還不起牀!我要告訴媽媽去!還有比我更懶的人!”皮皮手裡拿著紅綢子拴著的一副銅鑼,是前一年去鄉下爺爺家拜年的時候帶回來的。
偶爾被秦清拿來對付這個瓜娃子。不想,眼見家裡來了新客,他心癢難耐,一大早就起牀,找來這東西直奔安靜房間裡來,敲了個過癮。
安靜本來打算無視這個小傢伙,等他累了覺得無趣了自己就會退散。可聽他這麼一喊,心裡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人六歲的娃娃都起了,她還賴在牀上像什麼樣子!在別人家借宿,可千萬不能做個壞榜樣,帶壞人家小孩。
安靜嘆一口氣,一把掀開被子,舉起雙手,嘴裡高喊道,“我投降!我投降還不行嘛!你乖乖別敲了,姐姐這就聽你的話,起牀好不好?”
她身上穿著昨晚秦清拿給她的白色絲質睡衣,現在猛然擡頭,長髮倒懸在前額,遮住了整張臉蛋,乍看上去相當具備視覺的衝擊性。
“哇!鬼啊!”皮皮大叫一聲,扔了銅鑼,就往外跑。看樣子被嚇得不輕。
“鬼?哪裡啊?”安靜往牀角縮了縮,掀開頭髮簾子四處瞅了瞅。外面天光大亮,樓下傳來一陣陣的人聲喧譁聲,明明該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啊。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我該把握時光,開拓未來了!”安靜抓了抓頭髮,腦子裡想的是不錯,但人爲什麼就感覺那麼困呢。
她重又把頭埋進被子,打算再睡個小小的回籠覺。忽然聽到一串腳步聲。還沒來得及作反應,就聽一個男聲道,“什麼鬼啊?亂說我打你哦!你剛剛不是說你媽媽開車出門買早點了嘛,家裡還有別人?”
“有啊有啊,一個大懶蟲在我家……”皮皮肯定地答道。兩個人瞬間進了安靜的房間。
瞬間四目相對,進來的人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撞到門上。
“我說的吧!大懶蟲現在的樣子像不像電視裡演的鬼?”皮皮指著一臉懵圈的安靜說道。
進來的男孩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頭上梳著非洲小辮,分出一條一條又一條,露出白花花的頭皮,腦袋後面翹著個麻雀尾。耳朵上明晃晃的全是耳釘,一邊起碼七八個。
臉長得似乎不錯,但頭臉的打扮,配上一身嘻哈服飾,看上去完全非主流小青年模樣,換言之,也就是安靜對“混混”的大概印象。
“啊——”小青年剛剛平復好情緒,站穩腳跟,就聽那邊廂安靜突然發出高分貝海豚音尖叫。頓時嚇得他腿一軟,又要往身後的門上靠。
“啊——”皮皮這回可完全不害怕了,安靜剛剎車,他就開始叫起來。不過嗓門剛剛打開,還沒發揮出威力呢,頭上就被人重重敲了一記。
不由得回頭氣惱地瞪向一起進來的男青年,嘴裡威脅道,“小叔叔,你又打我頭,等下我告訴媽媽去!爸爸出差回來,我也要告訴他!”
男青年趕緊蹲下身子,補救道,“別啊!我今天給你帶了禮物來的呢!大家都是男子漢,開開玩笑怎麼了嘛!男人之間,嗯!你懂得?”拿胳膊肘輕輕捅了捅皮皮的小身板,跟一個六歲小孩擠眉弄眼道。
皮皮的小臉上出現一絲動容之色,不過,他可沒有立即被收買。小西瓜頭歪了歪,問男青年道,“全套的變形金剛?”
男青年一聲咳嗽,“現在還是個秘密!等下再揭曉!男子漢要有足夠的耐心!知道嗎?”
皮皮一咬牙,“好吧!爲了禮物我就放過你一次!不過,你下次可不能再打我腦袋了!媽媽說了,腦袋會越打越笨的!”
男青年趕緊賭咒發誓,這才把小傢伙安撫好了。隨即擡眼向安靜看去,安靜經歷了最初的驚嚇後,已經平靜不少。
聽這位大男孩跟皮皮的對話,顯然是這家的親眷,秦清那麼溫柔善良的一個人,親戚朋友肯定也不會是壞人。她剛纔那一聲倒顯得誇張多餘,大寫的少見多怪嘛。
她的臉紅了紅,正要開口說抱歉,就見那個男孩突然肚子痛似的彎下了腰,肩膀不停抖動,似乎在極力地隱忍著什麼。
“喂!怎麼了?你沒事吧?”安靜趕緊從牀上爬起來,穿拖鞋跑到他身邊。剛俯身想看看他怎麼樣了。就見那人擡起頭,臉已經漲得通紅。不過,表情卻完全不是不舒服的樣子。
他在笑!在大笑!在狂笑!在看安靜一眼後,那笑聲終於壓抑不住,響徹這個不大的房間,久久迴盪。
安靜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囧地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心裡更是不解,搞不明白他在笑什麼。不過,不用說,逗笑他的人分明就是自己。
正在這時,皮皮拍拍男孩彎下來的腰背,小大人似的說道,“唉呀!小叔叔!你笑點太低了吧!懶蟲姐姐每次睡覺都會流口水的!昨晚我就看過了。我都沒笑地像你這樣呢!”
“什麼?口水?睡覺流口水?我?”安靜驚訝地睜大眼睛,手迅速往自己嘴角一抹,果然是溼的。羞地她連忙轉身背對兩人,慌慌張張用手背去擦。
嘴角都被擦紅了,她才停下手。怎麼著都不好意思轉身,女孩子嘛,誰不想給人留下的印象都是乾乾淨淨,清清爽爽,恬靜典雅的。哪知道跟人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尷尬的局面。
安靜覺得自己的臉都丟光了。怎麼在醫院的時候,她從來就沒發現自己有流口水的習慣呢?爲什麼一到S市就變這樣了?
“咕咕……”念頭剛過,思緒就被肚子發出的聲音給打斷。安靜這纔想起自己自打昨天中午吃過一頓飯後,到現在都沒有進食。難怪會做吃飯的夢呢!這樣說來,流口水原來是餓的呀!
昨晚秦清原本是要做夜宵給她吃的,可她覺得實在太麻煩人家了,愣是沒讓做。現在,竟然直接導致自己在陌生人面前出糗。真是叫她哭笑不得呢。
“皮皮!皮皮!你在哪裡呢?”外間傳來秦清的喊聲。想必是買早點回來了。皮皮孩子心性,立馬跑出房間,歡呼一聲,喊道,“媽媽,我在懶蟲姐姐這裡玩!懶蟲姐姐睡覺又流口水呢!”
“你這孩子怎麼一點都不聽話呢?叫什麼懶蟲姐姐?沒有禮貌!今年還想不想得好孩子的獎狀啦?要叫安姐姐!”秦清時刻都在殷切地教育自己的兒子,只可惜力度不大,收效甚微。
“切!嫂子!你自己就是一年級的班主任,好孩子獎狀還不是你想頒就頒的!”男孩也踏出門,迎接秦清道。
秦清一愣,“你今天怎麼有時間了?最近不是忙的都不見人影了嘛!”
“嘻嘻,還不是想念嫂子你了嘛,順道過來看看!”男孩嬉皮笑臉道。
“你少貧!是想念我做的菜吧!跟你說,可別在孩子面前胡說!我當他班主任是不假,可絕對不會徇私的。想得獎狀就得憑自己的真本事!”秦清看皮皮一眼,鄭重其事道。
“唉呀!你看你!每次一說到這樣的話題就這麼嚴肅!一個破獎狀而已嘛,咱皮皮還不稀罕要呢!是吧皮皮?”男孩不以爲然道。
皮皮卻難得地站在自己媽媽這一邊,斬釘截鐵地跟他叔叔道,“我聽媽媽的。拿實力出來,換來獎狀。”
“乖孩子,媽媽沒有錯疼你!”秦清的聲音滿是欣慰。
安靜趁他們說話的工夫,迅速地整理儀容,把頭髮順直,然後也走出門,跟人打招呼道,“秦姐早!”
“唉呀,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是不是皮皮鬧你了?這孩子就是這麼不懂事!沒事,現在七點還不到,你再睡一會,我煮的銀耳蓮子粥就該好了。然後我們一起吃早飯!”秦清說著就把安靜往屋裡推。
安靜大囧。一屋子人,大家都這麼早,她一個外來客還要再睡,除非臉皮厚地賽城牆,不然她怎麼能睡得下去嘛。
“不了不了!我今天也得抓緊時間才行!這就不打擾了!”安靜拉住秦清的手,打心眼裡感激她一晚上的收留。
“怎麼,你急著要走?”秦清微皺眉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