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83 綠色的玫瑰花
談話的地點就在醫院的花園裡。
顧予苼本來提議去咖啡廳的，但蘇媽媽說，她不習慣那麼高檔的地方，她要說的話不長，樓下花園裡坐坐就行了。
他已經猜到她想說什麼了！
所以，在蘇媽媽說話之前，他先一步開了口。
“抱歉，我可能無法答應您的要求。攙”
他想抽菸，但礙於長輩在，一直控制著沒伸手掏煙盒。
蘇媽媽的臉色一下子變的又沉又黑，哽著嗓子硬邦邦的說：“你和桃子不合適。悅”
“沒相處過，伯母怎麼知道不合適。”
心裡煩躁，煙癮就越發的難以忍受，撓心撓肝的，整個肺都在痛。
他抿著脣，手伸進褲包裡，又拿了出來！
在感情上，他本來就不是個能說會道的男人，此時，蘇媽媽沉默，他也一時無話。
“予苼。”
熟悉的女聲從對面的住院部大樓傳來，或許是許久沒聽了，透出了幾分詭異的陌生和遲疑。
顧予苼擡頭，站在門口的簫隨心這才能完全肯定是他，笑著朝這邊跑來，習慣性的挽住他的手臂：“你好久沒去看我了，我生病了。”
說著，像小時候一樣擡起手讓他看手背上留置針留下的淤青，噘著嘴撒嬌的模樣，這些年一直沒變。
顧予苼有些慌亂的扒下她的手，轉頭看了眼蘇媽媽！
她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那雙蒼老而渾濁的眼裡卻透著幾分瞭然的譏誚冷笑，見顧予苼看向她，起身，“既然你朋友來了，我先走了。”
簫隨心這才注意到蘇媽媽和顧予苼認識，看著她一身的便宜貨，眼裡不自覺的就流露出一種高人一等的優越：“這位是？”
蘇媽媽沒等他介紹，“問路的。”
看他們的關係，不像是普通朋友。
或許，蘇桃那事是她多慮了，說不定是桃子自作多情也說不定。
顧予苼略顯急切的開口，“伯母，我對桃子，是認真的。”
蘇桃晚上加班，回去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一打開門，就聞到一股雞湯的香味。
本來以爲加不了多長時間的班，晚飯就隨便吃了兩片吐司湊合，此刻聞到熱菜熱飯的香味，頓時像個饞了的小狗一樣，吸著鼻子進了屋！
“媽，還是你最疼我了，我都快要餓死了。”
蘇媽媽正在廚房裡盛飯，聞言，寵溺的白了她一眼：“這麼晚了怎麼也不知道在外面先吃點，墊墊肚子？”
“修改一份合同，我以爲花不了多少時間。”
她拿著筷子，一邊吃飯，一邊和媽媽閒聊，當然，說的最多的就是她小時候的囧事！
有些，她都不記得了。
比如，她小時候下河摸魚，不小心走到了水流湍急的地方，短褲的鬆緊太鬆了，結果，就把她的褲子沖走了。
她光著屁股被人從河裡救起來。
還有她小時候上樹掏鳥蛋，正好掉下來，將在樹下等候佳音的阿城砸個正中，去醫院裡躺了三天！
蘇桃放下碗筷，擡頭看著媽媽臉上菊花似的皺紋，還有她眼裡亮閃閃的晶瑩，伸手抱住她，腦袋埋進她的懷裡，“媽，對不起，這麼多年讓你操心了。”
蘇媽媽一下下的順著她的頭髮，“哪有媽媽不操心女兒的，你哪怕就是七老八十了，只要媽還活著，都放心不了。”
“恩恩。”
蘇桃在她懷裡點頭，不敢說話，生怕被她聽到自己在哭。
蘇媽媽重重的嘆了口氣：“桃子，媽媽爲了你好，你跟顧先生真的不合適，他們家，門檻太高，你邁不過去的，媽媽不能讓你一輩子生活在那種受人白眼、看人臉色的環境裡，答應媽媽，不要再跟顧先生有任何牽扯。”
蘇桃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了，生疼生疼的，等了許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蘇媽媽以爲她不願意，“桃子，媽媽是爲你好，媽媽只是......只是不想......”
不想什麼？
媽媽並沒有說。
只是抱著她，擱在她腰間的手劇烈的顫抖著。
媽媽在洛安呆了一週，估計是專程爲了來給她介紹對象的，但最後沒成，雖然後來她還安慰自己婚姻這種事看緣分，但看她那樣子，還是挺失望的。
在機場大廳，她一直拍著蘇桃的手不說話，良久，直到廣播裡傳來登記的聲音，才鬆開了蘇桃的手，“桃子，媽走了啊，你一個要好好注意身體。”
蘇桃不想哭的，但被媽媽一句‘走了啊’瞬間弄得淚流滿面，她咬著脣，垂著頭慌亂的點頭。
就怕媽媽看到她哭！
行李已經託運了，蘇媽媽擰著隨身攜帶的包，朝著安檢的地方走去。
“媽。”
蘇桃哽咽著衝過去從後面抱住她，“回去把老家的事處理一下，來洛安住吧，你瞧，你在洛安也生活的挺好的啊，鄰居家的老太太可捨不得你了。”
蘇媽媽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回頭看著她笑了笑，“別哭的，快三十歲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出了機場，她驅車繞到附近一個草坪，從這裡，能看到飛機起飛和降落，躺在草坪上，飛機從頭頂飛過，巨大的轟鳴聲能震得耳朵一陣短暫的失鳴。
洛安——
所有人憧憬的繁華大都市，真的不是家。
沒有親人，唯一的朋友現在自顧不暇，這個城市，讓她經歷了太多人生最重要的東西，現在想起來，卻有些空落和茫然。
收拾好那些繁雜的心情，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驅車去了公司。
早上是請了兩個小時的家送媽媽來機場的！
剛出電梯，就和聶華嶽迎面碰上，“蘇桃，這份合同，有幾處要修改，你處理一下，要改的地方，我已經標記出來了。”
匆匆說完，他就進了電梯。
“誒，這......”
蘇桃回頭，電梯已經下去了！
拿著文件回了自己的格子間，就看見桌上擺了束花，而且，還是綠色的。
從裡面抽出張卡片，上面剛勁有力的寫著一句話：
“晚上一起吃飯。”
沒有簽名，但當了他兩年的秘書，他的字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來。
“喲，這花不便宜呢，都是國外空運過來的，”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蘇桃將卡片塞回花裡，一隻女人纖細的手伸過來，從裡面抽出支綠色的玫瑰，“蘇桃，你這是勾上哪家公子哥了，這一束，可要當你一個月的工資了，不過，這顏色，不會是在跟你暗示什麼吧？”
是XX集團的大小姐，當初追求慕錦年纔來的慕森上班，歷經了兩年，才從一個小小的經理秘書爬到總裁辦秘書的位置，結果，剛升職沒多久，她心心念唸的男人就名花有主了。
也不知道從哪打聽到蘇桃和喬默是閨蜜，本來就看她空降不爽，現在更是逮著機會就冷嘲熱諷。
不過，她的性格就這樣，也算不上太針對，辦公室的人和她都打不到一堆去。
蘇桃沒理她，繼續敲擊鍵盤。
“說說唄，”XX小姐把玩著手上的花，“也讓我們認識認識，到時候如果真成了，同事之間請喝個喜酒還是要的吧，不過，事先透個底，你男人今年貴庚啊？這要真結婚，打算幾女共侍一夫啊？”
說完，掩著嘴笑的得意洋洋。
蘇桃停下手中的動作，掀起眸子看她，昨天喬默和慕錦年在醫院裡牽著喬喬散步的事被某個多事的雜誌社給報道出來了，這女人心裡不爽，合著跟她慪氣呢。
“我瞧著辦公室的人都挺忙的，就你一個人閒著，不如儘早辭職回去嫁人算了，不過你這長相和性格，估計就算做人家續絃的，也沒人會要你呢。”
“你......”
XX小姐臉色一變，惡狠狠的瞪著她。
蘇桃不想跟她吵架，伸手扯下她手裡那朵綠玫瑰，本想直接扔掉，但看著看著就入了神，許久後才若有所思的呢喃了一句：“果然是鑑賞不同，送朵花都是綠的。”
手放在鍵盤上之前，順手將花拂到了垃圾桶裡。
等XX小姐一臉怒氣匆匆的走了後，旁邊的同事挪著板凳蹭了過來，“桃子，你這是被人整了吧，綠色的花，是不是你男朋友出軌了，小三兒派人送來的？”
“不對啊，桃子不是沒交男朋友嗎？”
衆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絕對是神秘男人欣賞水平太奇葩。”
下了班，蘇桃關上電腦，如果不是在樓下看到顧予苼那輛黑色的賓利車，她都將花的事完全拋到腦後了。
看到她出來，顧予苼從車上下來，紳士的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那張臉，不用任何物質包裝，都足以讓人側目。
更別說他還頂著個上市集團總裁的名頭。
她是準點下班，跟她同一個電梯下來的，大部分是總裁辦的同事，還有上午奚落她的XX小姐，看到顧予苼的時候，臉都綠了。
這些目光，他從小就習慣了。
但是蘇桃不習慣，再待下去，她怕被那些女人用眼刀將她活剝了。以最快的速度鑽進他的車裡，關上車門，等顧予苼上車的時候，她已經繫好了安全帶。
“快走。”
顧予苼原本還在疑惑她今天怎麼這麼聽話，一看她做賊一樣的表情，臉登時就黑了：“我見不得人？”
蘇桃疑惑的打量了他幾秒，“見的啊。”
“那你一副偷情的猥瑣樣？”
“哦，”蘇桃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不是，主要是你今天送的那束花，讓同事們都很好奇，我也是爲了你的面子著想，不想讓你被人圍觀。”
顧予苼聽的一頭霧水，心裡有種不祥的感覺。
“不是玫瑰？”
他當時買花的時候是跟常明遠一起去的，後來公司有急事，他就填了卡片先走了，讓常明遠選一束玫瑰送到慕森的總裁辦。
“是，”她看了眼他光潔的額頭，怎麼有種綠的蹭亮蹭亮的感覺呢，“她們就覺得你的欣賞水平挺特殊的。”
他咬牙切齒的盯著蘇桃空空的手，不用說，肯定又被常明遠整了。
“花呢？”
“扔了。”
乍然一聽她將自己送的花扔了，氣血攻心之下，忘了那束花有問題，“你扔了？你居然把我送你的花給扔了，立刻去給我撿回來。”
他氣的太陽穴兩旁的青筋‘突突’直跳，瞪著她的目光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
蘇桃捏著眉心，“你說你，送一大束綠色的玫瑰，是想說明什麼？”
顧予苼彆扭的看著她，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一開口，就咄咄逼人的衝對方吼道：“綠色玫瑰的花語代表什麼？”
那頭的答案好像沒讓他滿意，表情雖然緩和了，但還是繃著臉一副別惹我的樣子。
掛了電話，很窘迫的看了眼面無表情的蘇桃，嘴脣動了動，硬憋出幾個字：“純真簡樸、青春長駐。”
“啊？”她沒聽懂。
他語氣更不好了，衝著她吼：“花語，綠玫瑰的花語。”
“哦，還不錯，早知道就不丟了。”
青春永駐，她26了，這四個字是這個年紀最喜歡聽的。
“去哪吃飯？”
車子駛入擁擠的車流，這個點，就是賓利車也只能像烏龜一樣。
她看著窗外長長的車流發呆，昨晚跟媽媽聊到很晚才睡，今天不到六點就醒了，此刻不用自己開車，腦子裡緊繃的弦鬆下來，就開始昏昏欲睡。
半闔的眼睛突然睜開，蘇桃突然想起，她今天是開了車去公司的，現在車子還在停車場呢。
“停車，回去。”
顧予苼直接沒理她，車子堵的像烏龜爬已經讓他心裡很煩躁了，蘇桃還在旁邊剮噪的拍車窗，活脫脫像是撲騰的鴨子。
“我的車還在停車場呢，你回去。”
“就你那破車，丟在路上都沒人撿，在停車場停一夜，明天去大不了就多些霧水。”
“是啊，不像顧總您的車，丟在路邊一晚上，估計第二天去四個車輪子都沒了。”
顧予苼忍不住笑了笑，“我怎麼聽著，這麼陰陽怪氣呢？真要車輪子沒了，你就不心疼？”
“我要知道你哪天停在路邊上，我第一個去下你的輪子。”
顧予苼轉動方向盤，將車停在路邊上，“下車。”
蘇桃睚呲欲裂的瞪著他，他是大爺，高架橋上目無法紀的停車，她可不敢保證自己下了車之後還能攔到一部大爺開的車。
從這裡走下去，萬一遇上個開飛車的，她估計就交代在這裡了。
“一個大男人，用不著這麼小氣吧，不偷你輪子成嗎？”
她咬了咬牙，最後決定識時務者爲俊傑。
上了一天的班，很累，沒心思穿著個八寸高的高跟鞋下去走路！
“行，改偷人吧。”
蘇桃慶幸自己沒喝水，要不然指不定要噴他一臉。
顧予苼說完，也覺得這話不對勁，動了動脣，臉色鐵青的啓動了車子。
“我不是那意思，你......不準偷人，不是，偷人只能偷我......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
越解釋越亂，煩躁的擺了擺手。
“我只當你腦子有毛病。”
顧予苼一個心情不爽，加上車技250，直接就把油門當剎車了，‘咚’的一下撞上了前面一輛奧迪車。
引擎蓋都冒煙了，幸好繫了安全帶，沒傷到人。
蘇桃驚魂未定的瞪了他一眼，前面的奧迪車被撞得直接蹭在了旁邊的橋欄上，車頭刮下了一大片漆。
車門打開，從裡面下來四個穿短袖的紋身男，那壯碩的肌肉，一個能頂顧予苼兩個！
蘇桃想到一個搞笑短片，一個人開車蹭了前面一輛車，還囂張的要命，結果從前面一輛車裡下來了唐僧四人，拿著道具一陣猛砸。
腦子裡就冒了句經典臺詞：‘別囂張，你永遠不知道你惹到的是什麼人。’
她看著顧予苼，有些擔心，就他這身板，估計要被人給揍得連媽都不認識。
“擔心我？”顧予苼眼睛黑沉沉的晶亮，見蘇桃看著他，立刻就開始嘚瑟了，“就他們幾個，打不過我。”
“兄弟，”一隻大掌拍在他的車窗玻璃上，“打算怎麼賠？”
“該怎麼賠就怎麼賠。”
已經有交警開著警車上來了，這事本來就是他不對，而且蘇桃在，上次她說不喜歡他打架！
這事責任明顯，兩方也都是講理的人，顧予苼從錢包裡抽出一張名片遞給剛纔拍窗的那人：“車子維修好，把賬單寄到顧氏集團。”
那幾個人雖然橫，但也是識的清楚形式的。
本來還指著順便要點精神損失費來花花的，一聽到‘顧氏集團’四個字，立刻乖乖的拿了名片！
顧予苼將車開到下面的停車位，打電話讓老陳重新開個車過來。
蘇桃拉開車門，“我先回去了。”
她站在路邊攔的士，有一輛空車過來，蘇桃正準備招手，顧予苼一把將她的手裹在掌心裡。
這種時候，能看到一輛空車，跟中彩票似的，眼睜睜的看著車跑了，蘇桃皺著眉摔開他：“你幹嘛呀。”
話剛說完，肚子就一陣咕咕的叫，她尷尬的紅了紅臉，繼續伸手攔車。
這次，顧予苼沒有阻止，而是站在一旁陪著她等，“餓了？”
蘇桃沒搭理他，現在都七點了，要不餓，就真成神仙了。
下班高峰期攔車，果然是中彩票的機率，沒有空車，有人的顧予苼扣著她的手不讓攔，站在路邊乾等了半個多小時，老陳就將車開來了。
他拉開副駕的車門，“上車。”
“不去。”
她到現在，腿都還是軟的。
和顧予苼擰，就是直接被他粗暴的推進車裡，不過，不是副駕，是後車座。
他將蘇桃困在懷裡，吩咐站在外面的老陳：“你開車，去新開的疊翠苑。”
“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他要將她勒得要斷氣了。
顧予苼扭捏的看著她，見她好像真的挺痛苦的樣子，才鬆開了手改鉗住她的手腕：“我要鬆了，你就要跑了。”
蘇桃丟給他一個‘還不笨’的眼神。
看了眼被鉗住的手腕，無奈的嘆氣：“我要跑，你讓我跑嗎？”
“不讓。”
“那不就得了，我沒力氣做無用功，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