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丞相府,管家見到郭開一臉陰沉地走了回來,忍不住出聲問道。
郭開擺了擺手,沒有回答。
想起之前在王宮中發生的事情,郭開不由暗罵了一聲。
邯鄲城三大花樓舞坊之中的頭牌均是絕色,他本來是想將趙王的目光引到玉花閣上,卻不想公子嘉魚死網破,將醉夢樓也拉了進來。
儘管醉夢樓是他的地盤,但花魁可不是他能掌控的,那個姑娘是羅網的人,就算是他也不敢輕易招惹。
如今讓他將這個姑娘交出去,對他來說無疑是刀劍跳舞,特別是當下蔽日的三大高手戰死,他可不想單獨面對那個羅網的天字級殺手。
這邊郭開頭疼的同時,另一側公子嘉也有些進退維谷。
玉花閣的頭牌是雪女,把這個姑娘交出去倒是不難,但他又怎麼去跟那個姑娘開口??
難道讓他去跟對方說,王上看上你了,讓你進宮?他公子嘉到底還是要麪皮的人,這樣的話他也不可能說的出口。
回府後的公子嘉臉色也好看不到那裡去,之前出現在他書房中的那個幕僚,見到對方的表情之後,不由開口問道:“公子,這是怎麼了?”
公子嘉狠狠一捶門框,惡狠狠地說道:“被那個老東西擺了一道。”
幕僚一愣。
老東西?見公子嘉怒氣橫生,他也猜到了這三個字指的是誰。
隨後他又順著問道:“是郭開?”
公子嘉點了點頭,緊接著他輕輕嘆了口氣。
“郭開說玉花閣的頭牌是國色天香的美人,父王雖未明言,但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聽到此話,幕僚臉色一沉,作爲公子嘉的心腹,他深知公子嘉的心思,對方早已將玉花閣的那個姑娘當成了自己的禁臠。
眼下被郭開壞了好事,他焉能不氣?
“公子是怎麼說的?”
公子嘉冷冷一笑。
“老賊讓我下不來臺,我也沒讓他舒服,玉花閣有頭牌,難道醉夢樓沒有??”
聽到這個回答,幕僚嘴角一抽,如此說來,還真的是,只是這樣的結果對他們兩人來說,算得上是兩敗俱傷了。
說到這裡,公子嘉話頭一轉,轉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兒。
“他原本想借此機會掌控禁軍,不過被我攔了下來,蔽日之中高手盡去,青龍幫覆滅,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聽到這裡,幕僚點了點頭。
“公子說的不錯,醉夢樓上一次窩藏秦國奸細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著落,或許可以趁著這一次機會,一舉打掉郭開在邯鄲的產業?!?
公子嘉點頭。
“不過此事需要注意醉夢樓的那個花魁,畢竟是父王親自點名關注之人,若因此事而適得其反,那就不好?!?
聽到公子嘉的提醒,這位幕僚目光閃爍起來,那位趙王的脾氣可不好,特別是女人這件事情上,萬一操作不當,還真的有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此事先不急,等郭開將此女獻出之後,我們再動手?!?
幕僚點了點頭,此事的確不宜太急。
“公子高見。”
“還有一件事,倒是讓我頗爲頭疼?!?
公子嘉坐回椅子上,面上不由露出一絲難處,幕僚看到之後,頓時心領神會,輕聲勸說道:“事有輕重緩急,人亦然。不過是一個姑娘罷了,又怎能與王位相提並論呢?”
“再者公子遷不過是一介庸才,一無是處,這樣的人若是繼位,成爲趙國的國君,那將會是趙國的災難?!?
見公子嘉沒有說話,幕僚便猜到了對方的心思,繼續說道:“獻出此女,不僅僅是公子的事情,也是整個趙國的事情。若公子能夠執掌趙國權柄,對趙國的全體百姓而言,也都將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此事若公子不方便出面的話,小人願意代勞,前去遊說那位姑娘。”
聽到幕僚的話,公子嘉滿意的點了點頭。
審時度勢,替主君分憂,這樣的謀士無論是哪個主子,都會喜歡。
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公子嘉這才又開口說道:“那此事就勞煩先生替我跑一趟了。”
這個幕僚輕輕點了點頭,想了想他補充道:“還需要公子的一件信物,以取信於人。”
正午時分,醉夢樓五樓,紅袖送進來一件東西,見到此物,霓裳有些意外。
眼前之物是一個小盒子,極爲精緻,看起來像是某個世家公子送的小玩意,但霓裳心裡清楚,此物可不是那些小玩意,而是羅網用來傳遞情報玲瓏匣。
隨後她手指在匣子的各個面上有順序地點了點,不一會兒,只聽“咔嚓”一聲,匣子緩緩打開,一封密信出現在她的眼前,也不猶豫,霓裳順手將密信拿了起來,然後來到一旁翻看。
下一刻她臉色一沉。
還在霓裳房間之中並未離去的修緣,見到這一幕,輕聲問道:“怎麼了?”
霓裳眼泛寒光,語氣冰冷。
“公子嘉和郭開這兩個狗東西,向趙王舉薦了我和雪女姑娘.”
聽到這個回答修緣不由一愣。
他記憶中對於趙國的片段其實並不多,而大部分人還是關於趙國大將軍——李牧以及雪女的,邯鄲的其他事情,幾乎沒有涉及。
“郭開敢得罪羅網的人?”
修緣似乎有些好奇,說起來,他與郭開只有一面之緣,還是在玉花閣外的大街上,對於這趙國寵臣,他並不太熟悉。
霓裳站在窗邊,目光明滅不定。
郭開敢不敢得罪羅網,這個不好說,不過這個消息要是被羅網知道,羅網這邊恐怕不僅不會生氣,反而會高興呢!所以霓裳也有些頭疼。
“主要的壓力不在於郭開和趙王,而是羅網?!?
修緣搖了搖頭。
霓裳有多重身份,雖然平日裡能夠來回切換,如魚得水,但話說回來,光驚鯢這個身份便註定了她沒有太多的選擇。
“這個消息傳回羅網,大概需要多長的時間?”
片刻後,修緣問出了一個問題。
聞言,霓裳轉身望了過來,見到對方那雙平靜如水的眸子,一時間緊張的心境竟也奇蹟般的平復了下來,就好似笑容能夠傳染,心靜也會。
“羅網內部有自己傳遞消息的渠道,最多不會超過十天,消息便會傳回咸陽。”
“十天.”
聽到這個回答,修緣眉頭一皺,對他來說,這是一個意外的時長,當然這並不是說十天的時間很短,而是很長。
自古以來,便有兵貴神速一說,消息傳遞自然是越快越好,而羅網的觸角又覆蓋了七國,按理說消息傳遞應該會很快纔對。
“羅網之中沒有訓練一些專門傳遞情報的諜翅鳥又或者是鷹隼?”
霓裳搖了搖頭,這些東西羅網自然訓練過,但有些情報卻並不適合用它們來傳遞。
“這些東西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江湖上有些組織可能會用到它們,但羅網不一樣,消息傳遞需確保準確無誤,所以大多時候不會用諜翅鳥傳遞情報?!?
聽到解釋,修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這麼說的話倒也不奇怪,羅網不同於普通的江湖組織,而是服務於秦國朝廷的一個殺手組織。
不同的性質也決定了他們對待情報時用的手段不會相同。
對於整個秦國來說,在情報方面更需要特別的注意,萬一因情報泄露導致其他六國再度合縱,這種錯誤會是致命的。
但對現在的情況來說,這是一個好消息,沉默片刻,修緣點頭說道:“十天的時間已經足夠了?!?
聽到此話,霓裳轉而問道:“公子的意思是?”
“十天是羅網收到消息的時間,等羅網做出決定,再將消息送回來,至少也需要十天,也就是說這一來一去至少需要二十天的時間。”
說到這裡,修緣眼底深處劃過一絲精光。
“二十天的時間,能夠發生很多事情?!?
修緣起身,來到窗邊,透過窗戶,他看向外面的大街,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羣外,街上也多了許多禁軍的身影,昨夜發生的事情不小,他知道有些人一定會坐不住的。
“從趙國北境來到邯鄲最快需要多長時間?”
霓裳眼睛一亮,似乎猜到了什麼。
“公子是說李牧??”
修緣點了點頭。
霓裳收回視線,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隨後繼續說道:“李牧奉旨鎮守北境,外驅匈奴,若無趙王旨意,他根本回不來,若私下裡返回,他帶的人便不會很多,甚至說有可能獨自返回?!?
聽到霓裳的話,修緣目光輕閃,這個姑娘分析的不錯,對於李牧來說,或許單槍匹馬更合適,一個宗師境若孤身一人,無論是走是留都會更加機動靈活。
隨後霓裳繼續說道:“以他宗師境實力,很有可能會選擇獨自返回,若是如此,他的速度會非常,最多三到五日,就能返回邯鄲。”
一位宗師,其腳力甚至還要在馬匹之上,若李牧不計代價,這個時間或許還會更短。
修緣輕輕點了點頭,這個預測與他估計的也差不多,隨後他再度說道:“進宮之事先拖一拖,對外就稱身患風寒無法見客,等李牧回到邯鄲之後,可以借他的手,讓你徹底擺脫驚鯢的身份。”
聽到此話,霓裳眼睛一亮,隨後她的眼神變得有些古怪,身患風寒,這樣的原因一聽就是在故意推脫,趙王又不是傻子,豈能會相信?
“這樣的原因那位趙王會相信嗎?”
修緣看向邯鄲城的一個方向,他聽霓裳說過,那個地方便是趙國丞相的住所。
沉默一會兒,他輕聲說道:“這是郭開的事情?!?
聽到這裡,霓裳嘴角不由勾起一絲古怪的笑意,怎麼說呢?自己這個主人……還是挺壞的嘛!
要是郭開知道修緣如此算計他,恐怕氣得牙根兒都要癢癢了。
見此,修緣像是猜到了什麼,不過他毫不在意地搖了搖頭,郭開如何去想他,他並不在意,甚至其他人如何去看待自己,他也沒有那麼在意。
修道的過程在於明心見性,見的是真我,而不是見其他人。
不過對於進宮一事,其實霓裳轉圜的餘地還要大一些,畢竟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郭開也不敢太過,而對另外的一個姑娘來說,或許就沒有如此幸運了?!肮邮窃趽难┡媚??”
霓裳似乎看出了修緣的心思,輕聲問道。
修緣目光微動,看向長街的另一座閣樓,那裡是玉花閣駐地所在。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同樣的,雪女也有.”
霓裳蓮步輕移來到修緣身邊,美人在側,她可不相信這個少年不動心,就算她是一個姑娘,看到雪女之後,也不由生出幾分憐愛之意。
“真的?”
“若是有可能,我還是希望公子能夠幫一幫她。”
說起那個姑娘,霓裳語氣之中多了幾分傷感,或許是同病相憐,又或許是因爲那一場舞,她心裡終究還是不希望那樣一個美人就此香消玉殞。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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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霓裳的話,修緣心裡有多訝異,別看現在這個姑娘人畜無害,但實際上,對方可是羅網的天字級殺手,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
“不太像你的做風”
兩條玉臂穿過,霓裳又將這個少年攬入懷中,其實就姑娘家來說,都想有一個依靠,只是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沒有遇到。
“有些事情,公子是不會明白的,就當是我同病相憐吧!”
沉默一會兒,修緣輕輕嘆了口氣。
“那就看這個姑娘能不能撐到那一天了?!?
聽到此話,霓裳忽然有些不解,不過是救下一個姑娘,對眼前這個少年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兒。
不一會兒,少年再度開口說道:“要想李牧出手,終究還需要一個契機,我覺得玉花閣便不錯?!?
霓裳似乎想到了什麼,眼中多了一份神采。
“公子是想.”
“我要以玉花閣爲拜帖,請這位趙國大將軍出手!!”
下午,郭開派來了自己的管家,見到碧姬之後,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只是碧姬卻輕輕搖了搖頭。
“大人,霓裳昨日染上風寒,上午的時候才找了大夫,開了藥,這會兒子怕是無法見你了。”
聽到此話,管家不由一愣。
“風寒?”
“什麼時候的事情??”
風寒在民間算是一種常見的病癥,但對方這個時候是不是太過巧合了,今早丞相入宮,剛剛提起花魁的事情,這個姑娘就染上了風寒。
“昨晚的事情。”
管家站在原地,眼神陰沉不定。
隨後他又聽碧姬開口解釋道:“昨晚城裡發生的事情太多,就連我也沒睡好,多起了幾次夜,身子也不大利索,早上喝了些薑湯,發了發汗,這纔好了一些,霓裳姑娘身子嬌貴些,這才一病不起?!?
聽到此話,管家眉頭一皺,碧姬說的是實情,昨天夜裡,邯鄲城中的確發生了很多大事兒,到後半夜甚至禁軍也出動了。
“大夫怎麼說??”
碧姬苦笑著搖了搖頭。
“怕是三五日也不見得好”
管家站在原地,擡頭朝五樓看了看,想起之前郭開的囑咐,也沒有再去親自確認,轉而吩咐道:“好好照看,等霓裳姑娘身子好利索了,就去派人去相府通傳一聲,相國大人要見她?!?
聞言,碧姬趕緊點了點頭。
待她送走管家之後,又轉身看了看五樓,隨後搖了搖頭,她這裡的這個姑娘高冷著呢!就算是玉花閣的那個雪女每月還獻一支舞,但霓裳除了那些公子王孫,其他人根本就不接見,這幾日更好,一個人躲在屋子裡,誰也不見了。
但醉夢樓幕後的東家,也就是丞相郭開,對於這個姑娘卻是意外的大度,就連她都有些搞不懂了。
“真是個小祖宗~~”
另一側,玉花閣之中,春娘帶著一個男子敲響了雪女房間的大門。
見到是春娘之後,姚依轉身回了一句。
“姑娘,春娘來了?!?
聽到是春娘,雪女有些意外,一般情況下,這位是不會來五樓打擾自己的。
“請她進來吧!”
隨後屋內傳來了雪女的聲音,春娘便帶著身邊的人邁步走了進來。
兩人來到房間後,春娘先與雪女打了聲招呼,然後便出聲介紹道:“這位是李先生,是公子門下的幕僚?!?
聽到春孃的介紹,雪女眼中劃過一絲狐疑之色,公子門下的幕僚,春孃的意思應該是公子嘉的門人。
公子嘉算是這座玉花閣的靠山,所以雪女並沒有冷眼相對,隨後彎腰行禮。
“見過李先生!”
來人看到雪女之後,眼底不由閃過一絲驚豔之意,外界早就在傳玉花閣的這位姑娘天姿國色,傾國傾城,但現實見到後,還是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料,心道也難怪之前公子嘉有那種神色。
“見過雪女姑娘?!?
想了想,李姓老者轉身對春娘說道:“春娘,我這邊還有些事情要與雪女姑娘說,你先下去吧?。 ?
春娘聽到此話,不由一愣,她眼神閃了兩下,也沒有堅持,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待春娘離開以後,李姓老者撩起衣袍,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了下去。
見對方如此,房間內的雪女和姚依不由一愣。
“先生這是做什麼?”
老者面帶慚愧之意沉聲說道:“實乃在下之後所說之事,無顏面見姑娘”
聽到此話,雪女和姚依臉色一沉,心裡莫名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
時間匆匆而過,看著眼前之人,雪女和姚依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
“姚依,送客!”
“雪女姑娘.”
“出去??!”
李姓老者輕輕搖了搖頭。
“雪女姑娘,趙國苦郭賊久已,眼下蔽日元氣大傷,青龍幫覆滅,此乃天賜良機,若是雪女姑娘能入宮,日後與公子裡應外合,撥亂反正,拔出趙國朝堂這個毒瘤,豈非千古佳話……”
聽到對方的話,姚依似是再也忍不住了,怒聲罵道:“好你個老雜毛,說的好聽,你怎麼不去,這種好事兒我們姑娘可擔不起?。 ?
“臭不要臉,多好的事兒??就說的天花亂墜,像是我們佔了多大的便宜??!”
聽到此話,雪女沉聲勸道:“小依……”
姚依憤憤不平。
“姑娘.”
雪女隨後看向此人,目光幽幽。
“李先生請回吧?。 ?
老者看著眼前的姑娘,還想再說,不過當他注意到對方眼中那抹冷意後,訕訕住口。
遊說一事,不一定非要一次成功,若是真的引起了對方的反感,反倒得不償失,於是老者也就沒有繼續再費口舌。
“此事還請雪女姑娘多多思量?!?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姚依忍不住呸了兩聲。
雪女並沒有多說,轉身回到桌前坐了下來,在邯鄲城中,公子嘉能夠與郭開抗衡,其勢力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這一次來的人是勸說,下一次來的人可就不知道會如何了。
但入宮一事,她自然是不願意的。
“姑娘~~”
見到雪女在沉默,姚依還是有些氣不過,她輕輕喊了一聲。
“怎麼了??”
雪女擡起頭,看了過來。
姚依小嘴一撅。
“這件事兒我們乾脆就拖著,我就不信公子嘉連自己的臉面也不要了,他要是敢強逼姑娘,到時候我就去大街上鬧,我看他如何收場!”
聽到這種氣話,雪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個姑娘此時就像是一個護著小雞仔的老母雞,不過她也知道那是氣話,只是對於此事如何解決,到現在她心裡也沒有數。
“姑娘??!”
“到現在你還笑得出來,你都要被人送出去!!”
雪女輕輕嘆了口氣,這件事情就算是她不同意又能怎麼樣,胳膊能擰得過大腿嗎??
“小依,走一步看一步吧!”
姚依見雪女這副模樣有些恨鐵不成鋼,她可不是那種認命的人,否則也就不會給修緣寫信了,想起之前雪女說過的那些話,她心裡就盤算著等下一次自己的恩公來的時候,一定要把雪女的事情告訴他,大不了當牛做馬去報答。
“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