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我是被侍衛們擡著回去的,在西夏的時候,我原本就已經身心俱疲,虛弱的不得了,這一場冷雨一淋,整個人的身體便越發的不好了。
這一晚,我發了高燒,躺在牀上,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裡面,我看見了當年大端有難之時,無數謝家兒郎上戰場後被擡回來的屍骨。
我看見了那一年,我零落成爲孤兒之時,師父那淺淺的笑意,他輕輕地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子,跟我說,謝綰,日後師父給你一個家。
謝家樓裡,他讓毒娘教我跳雲柯夜華,他說,這是日後要跳給最愛的人看的,他還說,綰綰將來一定要嫁一個蓋世英雄。
那一年,他言笑晏晏,只是大音希聲,那意思,我終究沒有懂。
只知道,最終,我嫁給了這天下的王,可是他心裡面的那個人卻並不是我。
那一晚,我幾乎是哭醒了的,錦繡一直陪在我身邊安慰著我沒事的,可是我卻是忍不住,抱著錦繡哭了個不停。
“錦繡,我不想師父死的……”我咬著脣,手足無措。
“姜先生是那樣一個人中龍鳳,他絕不會死的。”她安慰我。
我搖了搖頭,死死地攥著被面,脣幾乎是要被我咬出血來,房間裡面燭火搖曳著,良久,我對著錦繡認真道,“既然顧寒不願意放人,那麼今日,我就要去劫人。”
這話我說的格外認真,然而錦繡聞言卻是大驚“娘娘,你瘋了麼!水牢陰寒,以你現在的身體,去了哪裡豈不是死路一條?”
我聞言苦笑了一下,只是淡淡道,“錦繡,你知道的,師父等不了了。”離行刑的日子還有兩日了,師父等不了了。
我這樣說的時候,錦繡沒有反駁我,只是眼睜睜地看著我從藥囊裡面拿出了一粒丸藥,然後吃了下。
那是迴天藥。
是一種能夠讓人恢復到這一生最好的精力的時候的藥,一般是將死之人吃的,我雖不是這種人,但吃下它之後,也終究會恢復一些體力,不至於像現在這般孱弱,只是,這藥卻也有副作用,吃了之後只能夠保持一日功效,而功效過後的三日,則是會吐血不止。
拿著劍離開椒房殿之前,錦繡問我。
“娘娘既是連必死的心都有了,又何必還念念不忘?”她這話說的很輕,卻仍舊是飄到了我的耳朵裡面。
我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的往前面走著。
這一路,我不記得我殺了多少人了,只知道誰攔我,我便殺誰,到水牢之後,連手腕上都是沾滿了的鮮血。
師父被繩索捆綁著在水牢之中,昔日溫潤如玉的臉龐已經變得瘦削不已,明顯也是受足了苦頭,他閉著眼睛,面色卻是如同以往一樣,還是那般淡定。
“師父……綰綰來了……”我迫不及待地衝過去,一把抱住了他,眼淚就那樣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綰綰?”他擡起眼睛看我,似乎一下子恢復了腦子的清明一般,並不是想要聞言軟語撫慰我,反倒是一個勁兒的讓我走,“你來幹什麼?你快走!”
他推我走,而我卻並不想聽他的話,而是動了動手中的劍,一把就斬斷了師父手上的鐐銬。
“從前是綰綰不聽話,師父,你帶我綰綰走好不好?”我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腕,近乎哀求道,“師父,我們去找一個跟當年的謝家樓一模一樣的地方,像從前一樣好不好?”
就在我抓著師父的手痛哭流涕的時候,一個明黃色的身影也晃進了水牢裡面,“找個跟謝家樓一樣的地方?私奔麼?”
這一聲驀地傳進我的耳朵裡面,我整個人顫抖了一下,果不其然的,看見了顧寒那張冰寒的臉。
“謝綰,朕可還沒有廢后,你可知道?”他的眉宇之間滿是戾氣,捏住我下巴的手恨不得立刻捏碎。
“顧寒,放她走!”蒼白著臉色的師父見他對我這般粗暴,忍不住低吼道。
奈何這水牢太過冰寒,他的身體這些日子又一直不曾調理好,情急之下,竟是一口血噴了出來,濺到我的臉上。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