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周易凡挽留,但齊牧還是堅持要回家。不爲別的,就爲他永遠放不下的,他收藏了多年的各種電影周邊,還有珍藏DVD。
其實當初將有唐尼親筆簽名的《鋼鐵俠》賣給李逍,也是迫不得已。
那天姨母生日,他去了一趟尹家。毫不意外地碰到了去上大學幾個月沒見的尹烈。在幾個月前,尹烈醉酒對他做了那種事後,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尹烈還是老樣子,跟他那羣同樣是富二代的朋友在一起,喝酒聊天,笑得張揚。他看齊牧的表情,也未曾改變,依舊是帶著壞笑,眼中全是惡作劇的趣味閃光,像看到心愛玩具的孩子。
齊牧是怕了尹烈,儘量避免與尹烈對上。跟姨母道了聲生日快樂,並送給姨母自己花了三個月的心思親手繪製的畫像作爲禮物後,齊牧就準備離開了。只是才走到門口,便被尹烈拉住。尹烈不顧他的掙扎,帶著他上樓,直奔臥室。齊牧怕得渾身顫抖,卻反抗不了尹烈,幾乎哭出來。
尹烈卻不在乎地笑著,帶著森森的惡意——至少在齊牧看來尹烈的笑是帶著惡意的。
尹烈問他,“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齊牧想起幾個月前發生的荒唐事,不由握緊自己的領子,縮著脖子一副恐懼的摸樣。眼裡的淚打著轉轉,要落未落。齊牧不知道,他這要哭不哭的樣子,最是令尹烈興奮。但尹烈這次並沒有動他,而是破天荒地說要送給他一份禮物。
然後尹烈給齊牧播放了那天他錄下的視頻。視頻經過精心的剪輯,將所有暴露尹烈身份的畫面通通刪除。而齊牧狼狽哭泣的畫面卻全部保留下來,甚至故意放大鏡頭,令觀衆看得清楚。
齊牧當時幾乎崩潰,第一次提高聲音,質問尹烈,“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
尹烈眼中閃過一絲無措,轉瞬即逝。剎那如錯覺的無措之後,他便還是那個樣子,像看著一個被惡作劇整得痛苦不堪的羔羊一樣看著齊牧。他聽著齊牧無力的哽咽,無力的質問,像捕獵的惡狼聽著綿羊絕望的嘶啞的叫聲。
“當然……是爲了讓你閉嘴。”
尹烈惡意地笑著,這次是真的心懷惡意,令齊牧身體都開始顫慄。
齊牧搖頭,捂住自己的嘴,阻止自己哭出聲。其實尹烈不必這樣做,他不會說出去的。就當是一場噩夢,他會忘記的,他什麼都不會說,就像以往被尹烈惡作劇肆意傷害一樣,他什麼都不會說的。
齊牧當時只想逃離,無論如何,逃出這裡。他轉身,手伸向開門的把手。下一秒,卻被尹烈大力拉回。齊牧失去平衡,手本能地想找到倚靠,揮舞間正好碰倒了桌子上的陶人。陶人掉落在地上,碎成無數片。齊牧連忙去撿,未觸及鋒利的陶片,便被尹烈拉起。
“碎都碎了還撿毛啊?”
尹烈惡狠狠地說,動作跟表情一樣兇,讓齊牧以爲尹烈要揍他。
尹烈倒沒真揍他,只是指著一地陶片,要齊牧賠他一個一模一樣的。
齊牧知道陶人的來歷。那陶人是某位知名陶藝藝術家的作品,獨一無二,世上根本不會有第二個。尹烈顯然是故意刁難齊牧。
真要賠齊牧一個一樣的,除非找到那位藝術家,再做一個。這樣一來,花費的代價自然很大。齊牧老實巴交地計算著賠齊牧陶人所需的花費,沒跟尹烈討價還價,也沒有示弱求饒。
這倒讓齊牧不高興了。本來他也不是真要齊牧賠他陶人,只要齊牧拿淚眼跟他示弱,他保證大發慈悲不刁難齊牧。可惜齊牧沒這樣做。
“對……對不起……我……我一定想辦法賠你……”
齊牧這樣說著,居然就抖索著肩膀走了,頭都沒回。
齊牧回家開始想辦法湊錢,東湊西湊也沒湊夠。後來就忍痛賣了幾張DVD,其中就有賣給李逍那張,誰知那張還被尹烈掉了包。齊牧因此更加確定,尹烈是個變態。
齊牧回去了,李逍留在周家。
周易凡對他的冷淡,李逍隔一個房間都能感受到。被管家帶到客房的李逍,像暑假在家裡一樣,又開始各種心煩意亂唉聲嘆氣了。又因爲身上的傷隱隱作痛,令他實在睡不著覺。大半夜的,他神遊一般晃到廚房,又從廚房晃到客廳,再從客廳飄到花園游泳池旁。
在別人家做客,亂走亂竄總歸不太好。李逍站在游泳池邊吹了一陣風,便決定乖乖回客房睡覺。
上樓時,卻與穿睡衣的周易凡不期而遇。
周易凡手裡捧著一杯牛奶,見到李逍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李逍心裡難受,忍不住上前拉住他,“對不起。”
加上放假離校那次,這是李逍第二次道歉。
周易凡還是懶得理李逍,甩開了李逍的手。
李逍哪裡能放周易凡走了,要就這麼放走周易凡,他今晚就別想踏實睡覺了。於是快走幾步,站在樓梯上攔住周易凡,“你別生氣了行不行?要殺要剮隨便你,要我怎樣都行!”
周易凡還是沒說話,將李逍給拉了下來,自顧自走上樓梯。誰知李逍態度強硬,追了上去,恰好周易凡轉身想呵斥李逍,兩人就這麼撞上了,周易凡的牛奶直接倒在了李逍臉上,接著嘩啦啦流進衣領裡。
也是這個時候,院子外響起汽車回來的聲音。大哥打過電話說今晚不會回來,那麼回來的人必然是父親和母親了。自從跟家裡出櫃後,周易凡跟父親的關係簡直跟仇人差不多了。周易凡不願與父親見面,看了一眼狼狽的李逍,轉身就想回自己屋子。哪知李逍在關鍵時刻犯傻,見周易凡要走,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拽周易凡。周易凡本就心緒不穩,腳下也沒站穩,被李逍一拽……徹底悲劇了。
一陣不大不小的悶響後,兩人四仰八叉摔在樓梯底下。偏偏李逍爲了護著周易凡,死死抱著他,順便做了人肉墊子。等周易凡撐起身,客廳的大燈也亮起來。周易凡衣衫不整騎在李逍腰上,李逍臉上頸間還沾著白色不明液體,而且李逍因爲傷上加傷痛得直抽氣,眼中還含著盈盈淚光……這幅怎麼看怎麼讓人想歪的畫面就這樣呈現在了周父周母的眼前。
“逆子!孽障!畜生!”
周父大罵周易凡,同時挽起定製西服的袖子,抽出腰間價值不菲的牛皮腰帶,走到樓梯下對著周易凡就是一抽。
“嘶……”
周易凡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抽中背心,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而情勢不允許他有絲毫停頓,因爲周父接二連三一陣狂抽下來,他要是不躲開,非得被抽死。
周易凡也不管那麼多了,低身抱著李逍一滾,先離開周父的攻擊範圍。然後起身,順手拿了放在高腳架上一隻青花瓷瓶,毫不猶豫地摔到他爹腳下。
因爲這番動靜,喪失理智的周父停了下來,氣得雙手直哆嗦。
“你發什麼瘋?!!”
周易凡紅著眼睛怒吼。
“你這個混賬!居然敢……居然……”
周父半天愣是沒把他眼中的周易凡犯下的罪名說出口來,只抖著手裡的皮帶,又想抽周易凡。
周母看著兩父子鬧成這樣,兒子被抽得背上都出血了,心痛不已。不過她還沒有失去理智,首先做的就是吩咐管家把李逍這個影響家庭和諧的因素給請走。
莫名其妙被請出周家,李逍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知周易凡是怎麼惹到他爹了,竟被這麼抽,光看著就很疼。李逍深深地懷疑,周易凡他爹是不是他親爹。
在外面等了沒多久,就看到周易凡從別墅跑出來,一隻腳穿著拖鞋,一隻腳直接就是光著的。他爹就在後面,不知拿了什麼東西,追著他又是扔又是吼。這場面跟李逍他媽追打他的時候倒是挺像。
最後周易凡與李逍順利會師,緊接著一個箱子跟幾件衣服幾隻鞋子也被扔了出來,正好砸在李逍頭上。
李逍頂著周易凡的襯衣,手上還掛著周易凡的褲子,看著周易凡表情有些呆滯。
而周易凡雙手抱胸,看起來還是一派桀驁高冷的樣子。當然,如果忽略他掉了一個釦子的睡衣和光著的腳丫子的話,效果更佳。
“我被趕出來了。”
周易凡冷冰冰地說,看不出一點難過,彷彿僅僅稱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哦……”
李逍呆呆地點頭,表示這是顯而易見的並且對周易凡的遭遇深感同情。
一陣風吹來,吹下了李逍頭頂輕薄的襯衣。李逍默默地低頭,然後開始默默地收拾周易凡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