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琴披了件衣服, 下了牀,自己走到梳妝檯前,看著鏡子裡面的那個人, 發起了呆。
這張臉, 現在已經越來越和白念情相似了, 所以, 福全現在是在躲著自己嗎?他那種每次想要看自己卻又不敢看的眼神, 是一種真的很讓人心裡有種氣憤的感覺。
看著鏡子中,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書琴突然覺得自己心裡有個疑惑:自己是誰?
或許, 這個問題沒人能替她解決,甚至連她自己, 都不知道該要怎麼來回答。
這幾個月, 書琴在宮中, 雖然在衆人眼裡是受盡萬千的寵愛,一時風光無人能比, 可是,她的心,始終是那麼的漂浮不定,沒有絲毫的歸屬感,就像一抹浮萍。
來到這裡, 前前後後算起來, 已是將近八年的時光, 按照這裡的習慣來講, 書琴現在, 已經是個九歲的大姑娘了。只是,爲什麼自己會覺得, 她任然不屬於這裡呢?這種沒有歸屬感的日子,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痛苦,書琴心裡,也沒有個定論。
她是白念情的女兒,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誰,這個時代,女子是沒有地位的,所以,她不能算作是白家的人;然後,她來到了京城,被塞給來和並無任何瓜葛的佟家,做了佟家的格格,隆科多的嫡女,可是,即使是入了族譜,她,能算作是真正的佟家人嗎?再後來,她進了宮,做了裕親王福全的義女,享受著公主的待遇,可是,儘管她的心裡在怎麼懷疑,福全,究竟和自己是個什麼樣的關係,自己始終是弄不清楚啊。
“格格,娘娘來了。”書琴點點頭,站起身走到門口等著佟妃。
她究竟是誰?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佟妃走了進來,看到書琴站在那裡等著她,就急步走上前,“哎喲,我的小姑奶奶,你怎麼就下地了,你的病還沒好呢,快給我躺會牀上去。”
書琴沒有說話,由著佟妃把自己按回了被窩。其實,她看的明白,佟妃對自己,心裡是不知有著什麼芥蒂的。她的熱情,她的關心,是顯得如此虛假。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在書琴眼裡,佟妃一直是一個比較難纏的人,她聰明,地位尊貴,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對書琴的態度,是僞裝的。無論她對自己有多麼好,多麼認真,多麼的用心。她眼神裡的那種冷漠,甚至是不屑一顧,書琴作爲一個現代的成年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何況,在佟妃的前面,還有一個真心真意的福晉珠玉在前呢?
書琴一直很是想念福晉,這種想念,甚至多過於白念情,說不出爲什麼,或許,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緣分。
“姑姑,我沒事了,在這樣躺下去,恐怕就要發黴了。”書琴一向是個有來有回的人,其實她也說不清楚爲什麼會覺得佟妃是這樣對自己,只是書琴看著佟妃的那種冷冰冰的眼神,就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是對她熱情不起來。
佟妃無所謂的一笑:“你就給姑姑乖乖的躺著吧,你的病,不是你自己說好就好的,而是要聽太醫的話。”佟妃看了幾個丫鬟一眼,衆人識趣的退了出去,佟妃看著書琴一笑:“琴兒,你是皇上關心的格格,是裕親王的義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現在宮裡最紅的之一,所以,你就要拿出你的款兒來,不要丟了我們佟家的面子。”
這是要做什麼,聽了佟妃的話,書琴心裡忍不住冷笑,你們佟家的面子和我有什麼關係,掛著虛假的笑容,書琴說道:“姑姑,琴兒懂,琴兒若是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就請姑姑給予指點,琴兒一定虛心接受。”
佟妃滿意的點點頭,眼中的那抹冷色卻是越來越重,“琴兒,你的病還沒好,就好好的待在牀上休息,別讓姑姑替你擔心。聽聞你染了風寒,還暈了過去,皇上知道消息後,已經是快馬加鞭的往回趕了,怕是這兩天就到了,你呀,就乖乖的安心養病。姑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呢,其他的也就不要娶管了,只安心的養病就好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有姑姑在呢。”
突然覺得可笑,不是佟妃,是自己。書琴靠在牀頭,佟妃已經離開了,那麼,她的話,自己真的懂了嗎?
“阿哲。”想起福全,書琴的心裡,一時又覺得有些憋屈,佟妃這是在逼著自己裝病,還是,她要把自己弄成有病?
“格格。”阿哲應聲走了進來,書琴示意她坐下,阿哲沒有推辭,坐好之後便安靜的看著書琴。
靜靜的,書琴看著自己被上的緞面,沉默了一會,“阿哲,你說,人生,究竟是有什麼意義。”
其實,她真的是,很想問問阿哲究竟是知不知道有關佟妃的事情,這些,據書琴猜想,福全一定是告訴她了。只是,隔牆有耳的這個常識,書琴還是有的。
阿哲略微沉吟了一下,對書琴笑道:“格格,意義什麼的,阿哲不懂,阿哲只知道,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我們都要好好生活。”
書琴擡起頭,嘴裡重複著:“好好生活?”
阿哲點點頭:“是的,格格,阿哲之前,也曾有過困惑,之前阿孃病重,阿哲也曾覺得生活沒有希望,可是現在,阿哲卻仍然生活的很快樂,所以,格格,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你都要快樂的生活啊,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快樂的生活,想起這句熟悉的話,書琴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小指,是啊,前兩天自己不是還答應了十四阿哥嗎?
“格格。”阿哲湊到書琴耳邊,悄悄的說道:“娘娘自從掌管了後宮之後,就一直在和德妃娘娘較勁,她自認爲自己出身高貴,而德妃不過是個下三旗的包衣奴才,卻可以和她分掌後宮,所以這心裡一直都有個刺。現在,格格您因著十四阿哥病了,娘娘這兩天,已經是拿此事做了好多文章了。”
雙手,不覺的緊緊握在一起,書琴只覺得自己心裡的這股火氣,是噌的一下,就竄了上來。
書琴忍不住粗粗的喘著氣,佟妃,她把自己當成什麼了,她還真是不見外啊,真把自己當成佟家的人了?
阿哲看到書琴如此,便急急忙忙的走到梳妝檯前,不知拿了什麼東西,就又走了回來,往書琴手裡一塞。
書琴低頭看著阿哲塞到自己手裡的玉佩,是,福全給她的那一塊。
“琴兒,你以後,要試著控制自己的脾氣。”
當初的那句話,似乎還在耳邊徘徊,書琴握住玉佩,閉上了眼睛。
氣憤,又能如何,或許,這就是自己的命運。
嘆了口氣,書琴看著阿哲:“阿哲,我明白了,我沒事了。”
轉眼間,到了三月,書琴帶著自己的三個宮女,個個都提著籃子貓著腰,站在承乾宮的梨花樹下,去收集那些散落一地梨花。
撿起一朵完整的梨花放在手裡,書琴盯著它,發起了呆:爲什麼,白念情會這麼喜歡梨花,是因爲福全嗎?”
書琴猶記得,當年的白念情的手裡,拿著的永遠都是一塊繡著梨花的帕子。她還曾經故意的問道:“姑姑,你爲什麼不換個別的花樣子呢?爲什麼姑姑的帕子上永遠都只有梨花?”
“琴兒,你做什麼呢?十四阿哥突然出現在書琴的身邊,挨著她也蹲了下來。
書琴看著這個整日都充滿活力的人,衝他將自己攤開的手掌伸了過去:“你瞧,我在看梨花。”
十四阿哥用自己的兩個拇指夾起了那朵美麗無暇的梨花,認真的看了看,然後點點頭:“嗯,很漂亮。”
“呵呵。”十四阿哥這副呆傻的樣子,倒是逗的書琴和三個宮女都笑了起來。
十四阿哥看了看這幾個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大手一揮:“沒事,隨你們怎麼笑,爺不在意,爺今兒個高興,不和你們計較。”
書琴看著得意的十四阿哥,心裡,真是有種說不出來的羨慕,這種灑脫的笑,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擁有。
她甚至,還記得,白念情當年回答她的問題時,也是笑的這麼灑脫:“因爲,梨花,是我的愛。”
書琴知道,這個月初二,康熙便下詔封了八阿哥爲多羅貝勒。
當然,一同被冊封的還有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七阿哥,其中,大阿哥和三阿哥分別冊封爲多羅直郡王和多羅誠郡王,剩下的五阿哥和七阿哥,則同八阿哥一樣,封爲多羅貝勒。
當然同時,這個月底,八阿哥和玉蘭珠的婚事,也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你什麼時候才能成爲貝勒,在這麼高興吧。”書琴繼續忙著自己手裡的活計,十四阿哥也就沒事跟著湊湊熱鬧,“我啊,早呢,我纔不要成爲什麼貝勒,我要做將軍。”
“將軍。”
十四阿哥點點頭:“是啊,我要做將軍。”
有些意外,會聽到十四歲阿哥這麼說,擡起頭,看著十四阿哥一臉期許的樣子,書琴不禁有些疑惑:難道,他不想做皇帝嗎?
書琴知道,八阿哥如此拼命的表現著自己,不單單只是因爲他只是一個個小小的從辛者庫出來的良貴人的兒子,他需要拼命的努力表現來博得衆人的眼球,從而打消心裡因著出身而看不起他的念頭。
更重要的是,他想做皇帝。
這一點,在書琴進宮前,隆科多就已經很明確的給他講解了一遍宮裡的各種關係錯雜的形式,書琴又根據自己前世爲數不多的記憶,從而心裡,多多少少也是有了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