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說, 皇上這些日子心情不錯。
書琴卻在想,這是不是說因爲(wèi)去掉了八阿哥、九阿哥還有八福晉這幾個心病的緣故呢?
其實(shí),做皇帝又有什麼好的,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德妃, 年羹堯, 太子, 九阿哥, 八阿哥,八福晉,這些人一個一個的走了, 莫不是隻有將所有同他對立的人都趕緊殺絕,他的皇帝纔可做的安穩(wěn)。
書琴看著眼前的梨花樹, 發(fā)起了呆。
“你還是這樣, 自小便愛盯著一處發(fā)呆, 每次一發(fā)呆便是好幾個時辰回不過神來,沒想到如今年紀(jì)大了, 還是如此。真是讓人不省心。”
書琴伸手摸了摸肩上突然增加的披風(fēng),轉(zhuǎn)身低頭想要行禮:“皇??????”
雍正伸手扶住了書琴:“琴兒,今日我來只是和妹妹談?wù)勑模瑳]有別的?!?
談心?
書琴疑惑的看向雍正,她其實(shí)很清楚雍正登基以來有多少事需要他去面對, 去處理。何況他又是一個不喜歡辦事拖沓的人。
“四哥, 你坐。”
親自替他倒上一杯清茶, 就像當(dāng)年一樣, 只是不同的是, 當(dāng)年知道這樣的談話可以有下一次,如今卻不知這樣的談話能持續(xù)多久, 還不會不會有下一次。
“琴兒,怨我嗎?”雍正喝了口茶,卻是難得的皺了皺眉?
書琴微微一笑,不知從何時起,她開始喜歡上了茶水的苦澀,她的一切,雍正自然下令是最好的,便是所有的要求都能滿足。
“四哥,我若說不怨,那自是假話,可倘若我要說怨,偏偏我又覺得自己多少能明白你一些。呵呵,就是這樣矛盾?!?
雍正看著書琴,沒有說話。
書琴便微微一笑,轉(zhuǎn)眼又看向窗外的梨花樹,這些年不見,它還是老樣子。
“你這個丫頭,永遠(yuǎn)都是話不多,卻每一句都說道人心裡去?!庇赫龘u搖頭,正欲在說話,卻聽書琴笑道。
“四哥,我已不再是小丫頭了,若是我的孩子還在的話,想必如今他也已經(jīng)有孩子了?!?
雍正看著書琴,見她神情坦然便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你長大了,果然長大了?!?
背起手起身走了兩步,雍正突然說道:“琴兒,爲(wèi)什麼,你不能忘了他?”
終於還是會說道十四阿哥,其實(shí)書琴明白,或許今天他來到這裡,就是要同自己說個明白。
“四哥,人的這一生,有些事可以忘的了的,有些人,卻是會永遠(yuǎn)住在你的心裡,揮之不去?!睍俸攘丝谶@略顯苦澀的清茶,卻覺得,分外清爽。
“我同十四阿哥,或許是上輩子的緣分還沒有了斷,就延續(xù)到了如今,又能怎樣呢,就這樣糾纏到了一起,只可惜,這輩子仍就是沒緣。或許是上天註定的吧?!?
雍正看著書琴,對於這個妹妹,無論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自己都是真心疼愛,卻不想,爲(wèi)何她卻總是得不到幸福。
“琴兒,老十四在陵園,你想去見他嗎?”
手一抖沒有拿穩(wěn)茶杯,茶水便順著書琴的手指縫流了下來。
“四哥,你這話,又是何意?”
她其實(shí)一直在努力的告訴自己,不要有任何期望,因爲(wèi),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墒菭?wèi)何,現(xiàn)在他卻要給自己期望?
雍正又慢慢的坐回了書琴的身邊,卻不去看她的眼睛,窗外的梨花樹此刻也不僅僅只是能吸引住書琴的目光了。
“琴兒,其實(shí)有時候我也會去想,我所做的,究竟是對還是錯?!?
“其實(shí)這個本沒有對和錯,只是人們願意去刻意的評判它,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看法,甚至各自爲(wèi)了各自的利益,所以,沒有絕對的對與錯?!?
其實(shí)書琴說這話,不知道是在安慰雍正,還是在安慰自己。
“其實(shí)我也不想。只是自我出生便被送至當(dāng)時的佟佳貴妃身邊,由她將我撫養(yǎng)長大,在我的意識裡,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額娘是德妃娘娘?!?
雍正看著梨花樹,似乎想要吐露出自己心中隱藏多年的秘密。
“等到我記事起,我就發(fā)現(xiàn)我想要見德妃娘娘一面總是很困難,好像有各種阻礙橫在我們面前。慢慢的,我知道她纔是我的親額娘,可是,我卻要管佟佳貴妃叫額娘。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無論是奶孃還是年長的宮女太監(jiān),他們都告訴我,我親額娘身份低微,不過是個貴人,而佟佳貴妃不但出身高貴且同皇阿瑪感情深厚,只有討的了佟佳貴妃的歡喜,我以後的日子才能無憂?!?
書琴看著四阿哥眼角的皺紋,想象著一個小孩子唯唯諾諾的去看著別人的臉色,去努力的學(xué)會討人歡喜,卻是想要同自己的生母見一面都十分困難。
是啊,每個人的性格都是因爲(wèi)每個人的經(jīng)歷不同而多造就的。
“可是那時,我依然很開心,因爲(wèi)我知道有個人在惦念著我,我只有努力的表現(xiàn)好,因爲(wèi)我只有表現(xiàn)的越好,佟佳貴妃便會越發(fā)的高興,只有這樣,我纔會有機(jī)會,等有一天可以回到我自己的生母身邊。”
雍正繼續(xù)喃喃的訴說著,書琴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其實(shí)他們每個人都對他的瞭解,太少太少了。
每個人心中都會有自己最柔軟的地方。
“可是,接下來的幾年,額娘又有了幾個孩子,可是我知道,她依然很惦念我。我也很高興,隨著她份位的晉升,她可以不用同和我這樣,她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孩子??墒俏覜]有想到的是,那一天?!?
書琴想,一定是發(fā)生了什麼,讓他從此同德妃娘娘產(chǎn)生了嫌隙,不然,他們母子之間也不會因此就產(chǎn)生隔閡,而且,這隔閡便是連德妃娘娘去世都沒有解開。
或許,這既是這母子二人今生最大的遺憾了吧。
“直到那天我在御花園碰見十四弟,我本想和他一起玩,因爲(wèi)我知道,他同其他的阿哥不一樣,他是我真正的親弟弟,不是別的妃子所生,我們有著同樣的一個額娘,我們纔是親手足。可是我剛走到十四弟跟前,因爲(wèi)天冷地上有冰,他人又小便一個沒站穩(wěn)摔倒了,我剛要伸手去扶他,誰知額娘就在這時出現(xiàn)了?!?
莫不是,德妃娘娘錯怪了四阿哥?
書琴看著四阿哥臉上的表情,心裡突然不想讓他在說下去了。
“額娘不由分說的便給了我一個巴掌,她怪我推倒了十四弟。”
有時候,人是真的很奇怪,或許因爲(wèi)六阿哥早逝,而四阿哥又不在自己身邊,德妃當(dāng)時只有十四阿哥這個兒子陪伴左右,心裡自然是疼愛不已,不免就有些偏心。碰巧人在宮裡的生存本就是異常艱難,所以至此,德妃同四阿哥的心結(jié)就這樣,是越系越緊了。
“四哥。”
書琴覺得自己看到了雍正眼角的溼潤,便扭頭給他掩飾的時間,半晌便聽他又說道:“十四弟從小便出類拔萃,不像我,他性格開朗人又聰明,自是有那麼一股豪放之氣。因此皇阿瑪便給外喜歡他,卻說我是喜怒不定?!?
人,就是怕去相互比較,越是比較心內(nèi)則越是不平衡,嫌隙則越是大。
或許四阿哥同十四阿哥,本就不適合做兄弟吧。
就像書琴和十四阿哥一樣,本就不該相遇。
太多的不該,早就了今天這樣的局面,我們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