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連續幾天疲於奔命,沒有梳洗,雖然知道自己很臭,倒也聞慣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臭。她極爲疲憊,之前一直在各種繞路,趕路,繞路,再趕路,使勁繞路,拼命趕路,東拐西拐,終於拐到了拓跋宇身邊,她一下回到了拓跋宇溫暖和安全的懷裡,心裡那張崩緊的弦立即先鬆了一半,頓時昏昏欲睡起來。拓跋宇將她抱回棲霞閣,她往錦被裡一躺,挨著枕頭,一下子就睡著了,還很沒有形象地微微打起呼嚕。
拓跋宇看著她,只見一兩年未見,她風塵勞碌,臉上頗有憔悴之色,不由眉頭皺起,猶豫了半天,依然坐在牀邊,看著她髒兮兮的臉。
林珂心中有事,也無法沉睡,“僅僅”幾個時辰之後就醒來了,她發現拓跋宇正坐在自己的牀前,她還緊緊扣著他的手。他微微彎著腰,將她看著,眼神裡有喜悅,更有……無奈,他一直保持這姿勢,腰背痠死了。林珂雙眼紅腫,定定看著拓跋宇。“殿下,我發現只要我每次重傷或者倒黴,我一醒來,就準能看見你。”
“所以你是感動了,回來嫁給寡人了?” 拓跋宇受寵若驚,急忙問道。他見她終於放開他的手,連忙站了起來,扭扭腰,伸伸胳膊,踢踢腿,活動活動一下坐得無比腰痠背痛的身體。
“我剛纔仔細想過了。”林珂擡起頭,滿臉真誠對拓跋宇笑道:“可能你就是我……”
“命中的夫婿?”拓跋宇得意地開懷大笑,你終於領悟到了。
”我命中的掃把星吧,一見你就肯定有倒黴事。”
“你省省勁吧,你都是先遇到倒黴事,再遇到我,這次又怎麼了?” 拓跋宇悲憤莫名,見天降黑鍋,立即將黑鍋麻利無比扔了回去,理直氣壯地反問道。
“哎呀,有吃的。” 林珂聳聳鼻子,不遠處的梨花桌上有個幾案,擺著幾樣精緻小菜,還有一些蓮子燕窩粥。她飢腸轆轆,一看到食物大喜,急忙從臥榻上爬起來,往食物奔去,對拓跋宇的問題置若罔聞。
“你就知道吃。”拓跋宇見她動作笨拙,一把將幾案提起,放在她面前,她實在餓狠了,匆匆忙忙吃著。拓跋宇哭笑不得:“你快回答我問題,你除了吃,還知道什麼啊。”
“還知道餓!也知道喝。”她滿嘴食物,自己盛了點湯喝著,並不搭理他。
俗話說,雷都不劈吃飯人,在別人吃飯的時候問問題是不禮貌的,他也無奈,只有靜靜地坐了下來,耐心等她吃完了再說。
“殿下,我要梳洗了,請你出去吧。”她一吃完,立即跳起來,雙掌用力,將他往棲霞閣門外推去。對於這種過河立馬拆橋的無賴行爲,拓跋宇非常憤怒,怒氣衝衝地走出了棲霞閣作爲抗議。
“你不會趁我不在,自己又溜掉吧?”他站在門口,將她要合上的門縫用手擋了一下,眼神斜斜看著她,含笑問道。
“我都回來了,還溜什麼?況且我特意回來找你的。”
“真的?”
“真的,所以我不會走的,親王府可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好吃好喝的,除非真有很大好處,我溜什麼啊。快走,不要墨跡了。”
不過幾年時光,親王府變了很多,比如親王府變成了太子府,可是有些人卻沒有變,比如林珂的六個大侍女,居然都還待在親王府,親王府的侍衛都換了一批了,侍女們居然一個沒有變,她們不應該出府嫁人嗎?真是莫名其妙極了。
“蝶舞,你們怎麼還待在這裡啊?”林珂大惑不解,她現在吃飽喝足,也洗涮乾淨,開始有閒心考慮別的了。
“姑娘,太子府的侍女和宮裡一樣,二十四歲放出去。”蝶舞一如既往,非常溫柔。她動作輕柔地替林珂將長髮梳順,她的頭髮乾燥異常,蝶舞均勻地在發上塗上桂花油,挽成高繯望仙髻。
“哦,那你要不要提前出去?”林珂笑問,語氣肯定。趁著她還沒有死,也許可以幫個小忙。
“不要,親王府俸祿高,而且日子太平。”蝶舞神色平靜,拒絕道。
“你們耽誤得年紀大了,不怕不好嫁啊。”林珂非常現實地提醒蝶舞。
“姑娘不用替婢子擔心,親王府的侍女很好嫁。”蝶舞拿起螺子黛,小心翼翼替她畫眉,將眉毛故意畫得像縹緲的黛黑遠山一般。親王府俸祿高,侍女美,而且太子向來有龍陽不愛女色之名,侍女們因別人的禍得自己的福,名譽不錯。京都坊間紛紛傳說,親王府的侍女出府時總帶有不少錢財而且身子乾淨,加上本王親王府的侍女人人美貌,所以個個都很好嫁。
燕舞剪了一朵嫣紅的海棠花鈿,替她粘在眉心中間,花鈿上方還貼著閃閃發光的三顆碎紅寶石,用胭脂點絳脣,再將眉尾略略銷紅。
髮髻差不多挽好了,鳳舞上來,將放首飾的一個盒子打開。林珂往裡一看,當年她喜歡拿首飾換酒錢,首飾盒裡空了不少,如今盒子裡面依然滿滿是首飾,釵環步搖,以銀子鑲嵌翡翠的居多,夾著一些點翠花鈿,雖然這種首飾便宜,卻是林珂一直比較喜歡的顏色。林珂看了一看,指著翡翠金釵,笑說道“現在已經到晚上了,待會又得卸下,麻煩。就插這個吧,其他不用了。”
窗外天色已晚,屋裡燃起了畫燭。燭光溫柔籠罩著銅鏡,林珂看了看恍恍惚惚的銅鏡,一番收拾以後自己總算稍微有點人樣了。境裡的人影梳著高繯望仙髻,穿著淺綠襦裙,手臂上纏著長長的冰藍色輕紗批帛。即使上了胭脂香粉,她臉上依然露出一些憔悴支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