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找各媽，各回各家，不要在這裡礙眼。

戚帝看著這些人，不由得雙肩垮下，沮喪地嘆口氣，“流放寧古塔。”這些人頓時就鬆一口氣，有一部分人還是有著業績的，且還是身擔要職，暫時不敢動搖，有另外一部分呢，一點兒功勞都沒有。

不，不但是沒有一點兒功勞，就連一點兒的苦勞都沒有，萬般的建樹在那些人中一點兒都不存在，對於這些人，應該是斬立決的，但是戚帝今晚慈眉善目，居然不過是一句“流放寧古塔”。

這些人固然知道寧古塔是個荒寒的地方，但是人只要活著，總比沒有了氣兒要好得多。

“還不快，謝主隆恩。”羅千金提醒一句以後，這些人一個個都走了過來，宜賓啊磕頭，一邊山呼海嘯一般的大喊起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三呼萬歲以後，羅千金這才輕輕一笑。

“妙哉，給本千總滾去刑部大牢，一個個都辣椒水老虎凳過一遍，鄭甲鄭乙，帶走？”一邊說，讓甲乙兩兄弟將這些人帶走了，夜色深沉，就像是墨汁一樣。

剛剛羅千金這裡一口一個“奴才”此刻已經全部都變了，從“奴才”變成了“本千總”這也是另外一種與時俱進的表示，羅千金二五八萬的模樣，因爲剛剛的審訊是成功的，審訊的過程是千奇百怪，別出心裁，但是結果偏偏是勝利的。

所以戚帝覺得羅千金自稱一句“本千總”是最爲恰當的了，應該從一開始，羅千金就自稱爲“本千總”這纔是最好也沒有的，但是此刻也並不遲疑。羅千金輕輕的舒眉，看著一羣離開的人，有夜風吹過來，涼颼颼的。

一隻比夜色還要深沉的黑色烏鴉悲鳴一聲以後，淒厲的飛過了頭頂那高高的樹梢，羅千金略微沉吟地望了樹上烏鴉一眼，這烏鴉帶著不祥的預感淒厲而又決然地飛身離開。羅千金則是攏袖，看著戚帝。

說道：“這事情告一段落，今夜已經過了子時了，奴才的意思是，皇上先宵夜，讓人再看看皇上的身體如何，等會兒還有一個下半場的活動呢，以免皇上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就不好了。”

戚帝哪裡見過這樣子一個體貼周到的女子，不禁喜形於色，剛剛的頭風也是不在了，“好，好，孤依你說的去做就是，來人，制酒。”所謂“制酒”大概也是籠統的一個詞彙，等同於“洗鍋”一樣，洗的不僅僅是一個鍋子。

自然是還有鍋碗瓢盆的，所謂制酒自然不單單是制酒，而是需要將酒菜都預備好，這邊廂酒菜都預備好了以後，戚帝這才伸手，將跪在自己身旁的皇后娘娘與太子拉起來，左顧右盼了會兒居然好似在找什麼人。

而羅千金有不好說破，軒轅錦宸自然是明白他的目光在搜尋什麼人，良久的沉默以後，戚帝問身旁的高公公，“怎不見蘭貴妃？”皇上經過今晚的刺激以後果真是昏了頭，居然連剛剛歷歷在目的事情都忘記了。

“蘭貴妃娘娘已經去了蘭鑰宮，適才娘娘身體不好，王爺讓景泰帶著人攙扶娘娘去了。”高公公一邊說，一邊觀察他的神色，戚帝的目光此刻好了不少，微微忍住了氾濫成災的頭疼，手指輕輕的點一點自己的太陽穴。

“南郡王，剛剛……你讓你母妃到了蘭鑰宮？”這樣一問，他心裡面那最不好的預感就像是噩夢一樣，慢慢的，兜兜轉轉包裹住了自己，立即伸手，行禮說道：“是，母后剛剛因爲看到你嗔視，心裡擔憂……”

“也罷，她回去就好。”戚帝看著眼前的糕點，伸著玉著在中間一盤中選出來一個，給旁邊的高公公說道：“你親自送到蘭鑰宮，要是娘娘休息了，也罷。要是娘娘沒有休息，務必設法告訴娘娘，讓她不要過來了，孤很好。”

這就是另外一種愛了，但是偏偏這種愛蘭貴妃是不在乎的，蘭貴妃遠遠沒有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體態豐腴，她未老先衰，這幾年的操勞讓她比實際年齡還要大幾歲，不過蘭貴妃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老了。

一個有著秘密的人，是絕對不可以蒼老的，這秘密需要讓一個人好好的！

她依舊還是皮膚細膩而又光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那樣的年輕貌美，因爲蘭貴妃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自己是靠著皇上的恩寵活下來的那種人，自己就是想要未老先衰也是做不到啊！

蘭貴妃去了，戚帝的思念也飄過了高高的城牆，特插著翅膀到了後宮中，旁邊的女子，這個比蘭貴妃稍微年長一點的皇后娘娘，此刻坐在戚帝的身旁，但是覺得好像與戚帝隔著千山萬水一樣，她不免在心中有了陰毒的打算。

皇后越想越是氣憤，這氣憤很快就變成了一種怒火，熊熊燃燒起來，儘管皇后娘娘喝著眼前那冰鎮的一杯酸梅湯，但依然是滿頭大汗，右手中的團扇一刻也沒停過。羅千金看到這裡，不禁一笑，走到了前面的位置。

“娘娘，您今晚……很熱嗎？要不要奴才幫你打扇？”這樣一問之後，皇后尷尬的一笑，輕輕柔柔的將手中的扇子放好了，這才說道：“本宮看你很是有點兒眼力見兒，你過來，本宮在這裡有話和你說。”

“是，娘娘。”羅千金舉步走到了御座上，這裡居高臨下，也難爲人們老是喜歡在這裡，這裡的位置是很好的。

看到羅千金走了過來，皇后娘娘立即用手帕擦去頰畔的汗水，輕輕看著身後的羅千金，說道：“千總也是宅心仁厚之人呢，本宮這裡知道你不願意生殺予奪，也是儘量幫著你裁決。”兩個人的聲音不大不小。

戚帝並不感興趣，悄悄的長嘆一聲。握著酒杯喝一口，羅千金故意靠近了皇后娘娘，“娘娘不要因私而廢公，今晚你我和衷共濟，大事情在後面呢，要是這大事情做不好，三皇子這裡等於是讓我們給放手了。”

“還有，娘娘，這次好歹混過去了，下次怕是難了，您看看太子，不要讓太子得意忘形，手足相殘，向來是比較悲慘的事情，戚帝是何等樣聰明的人，萬一看出來點什麼名堂，娘娘不過是爲了自己的皇圖霸業捐軀，到時候奴才可是抽身離開了。”

“不要怪奴才沒有提前提醒娘娘。”此刻，羅千金的聲音慢慢的降低了不少，皇后娘娘也是明白，立即點了點頭，戚帝欠身舉著酒杯，看著旁邊的月舞，有人敲擊著編鐘，聲音不緊不慢，但是剛剛好，敲擊在了戚帝的耳旁。

戚帝的目光炯炯看著臺下的人，人羣已經散去了不少，但是還有一大部分，這些人都是極力想要與自己周旋的，就是再睏倦，居然表示出來的也是一種平靜，沒有任何的波瀾。

戚帝的耳旁是不停敲響的編鐘，好像這些樂人要與自己做對一樣，而羅千金呢，已經將自己的全部計劃都告訴了皇后娘娘，很快皇后娘娘就安安靜靜的了，手輕輕的握著酒樽，而眼則是感激的看著羅千金。

“金子，你下去吧，多謝你。”皇后娘娘一邊說，一邊含情脈脈的看著羅千金，羅千金只是一笑，“娘娘應該知道，大恩不言謝，以後需要娘娘的時間還有很多呢，要是娘娘可以幫助奴才，那是奴才幸甚至哉，歌以詠志了。”

“自然是幫助你，你放心就好。”皇后娘娘輕輕的再次揮手，“去了，金子。”羅千金這才舉步從金階上走了下來，而跪在那裡的三皇子就是餓，也不敢去隨意吃東西，一張臉皺成了一枚風乾的苦瓜。

戚帝吃過了這些精心安排的東西以後，伸手輕輕的撫了下額，看著從外面走進來的高公公，問道：“娘娘吃了？”自然是沒有吃的，不過既然是問到了這裡，高公公只好扯謊了，看著戚帝的眼睛，說道：“娘娘說，有江南的味道。”67.356

“自然是的，江南是魚米之鄉，有江南的味道，也實屬不易，孤記得蘭兒是喜歡吃這個的。”軒轅錦宸聽到“蘭兒”的時候，慢慢的舉眸看著戚帝，戚帝的手握著一枚藕粉桂花糕，一邊吃，一邊細嚼慢嚥。

但是不知道爲何，就是品嚐不出來當年那種味道了，大概是年深日久，一切都變了吧，好在他很是會調整自己的情緒，吃了兩口以後，伸手要茶，高公公將茶盞遞過來，戚帝一飲而盡，這才精神抖擻了不少。

可以說，茨軒轅錦宸此刻與羅千金想的是一模一樣的事情，究竟有關於自己的身世之謎，中間有多少是不爲人知的呢？究竟這麼多年過去了，究竟那一部分是可以還原的，那一部分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

究竟對於蘭貴妃的好，是因爲在自己這裡有了虧欠爲了找補還是另外一種與生俱來的喜歡呢？他不敢去過分的思索，良久的沉默以後，他重重的嘆口氣，再也回不去了。

時間真的是一個非常快的東西呢，已經二十多年了，以前少不更事的女子現在也是變了，。一切都變了吧。以前在江南的時候，蘭貴妃擁有豐腴的體態，以及圓潤細膩的臉龐，但是現在呢，她已經是削瘦的下巴與玲瓏的身段了。

戚帝的嘴角輕微的抽搐了一下，有些事情是不敢去思考的，有些事情則是思考完畢以後，不敢去再次想的，良久的靜默以後，幾個人都各懷鬼胎起來。

夜深人靜，一彎新月高懸天際，將這水綠南薰殿的一切都照射的如同是天上人間一般，但是人們的心都各個不同。

羅千金看著這月色，想起來的則是自己那一次誤打誤撞與蘭貴妃到了那墳墓中，那個夜晚與今天是一模一樣啊，月色灑落萬點銀輝，紫華城變了，變得陌生了不少，也變得空蕩蕩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