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得到確切回覆，陳總同意了，讓楊逸打份書面申請上去。

鄭爽在申請書上直屬上司那一欄簽字時，咬牙對楊逸道：“你記住了，客戶要是不肯付款，除了從你工資里扣，也得從我工資里扣的。”

看他那樣子，活像一個背黑鍋的。楊逸不禁笑了，道：“你放心，客戶手裡有第一筆款，我就讓他還錢，不會賴賬的。”

鄭爽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一副垂頭喪氣。

陳宇很爽快地在申請書上簽名，又道：“讓劉老師跟進吧。”

鄭爽自然知道，劉老師在永慶分公司的諮詢師中，能力比較強。看來，陳宇對楊亦成這小子印象還是不錯的。

劉老師全名劉澈，四十多歲。一向在公司受人尊敬慣了，人也有些飄飄然起來，高傲得很。接到楊逸的單子，瞄了一眼，便擲回來：“這樣的單子，我接不了。”

對於這一點，楊逸完全沒有意外。這個諮詢師要是有這樣的能力，早被調回總部了，怎麼還會在永慶分公司呆著。

沒想到人家不是這意思。劉澈指著費用表道：“客戶沒有付款，怎麼能下廠？”

諮詢師也是有提成的，沒有收到款，提成哪裡來？沒有提成，不是白忙活了嘛。

楊逸不跟他廢話，直接去找鄭爽。

鄭爽把劉澈客客氣氣請到小會議室，兩人關起門說了半個小時。門開後，劉澈陰沉著一張臉自顧自走向自己位子，手裡拿著那張業務單。

鄭爽在楊逸耳邊道：“後天你陪劉老師一起去，對他客氣些。先去申請公司用車。”

請老師下廠當然得有車，要不然老師多掉價啊。分公司就兩輛車，不是那麼容易排上的，既然鄭爽這麼說，肯定已經跟排車的文員打好招呼了。

員工辦公區並沒有隔斷，劉澈的話公司裡一大半人都聽到了，柳夢瑤正在打電話約拜訪，也聽到了。

下了班，等著楊逸一起走。一路上默不用聲。

永慶市原先只有老市區那一片纔算市中心，其它地方只能算郊區，分佈著大大小小的鄉村。後來隨著人口的增加以及經濟的發展，城市面積越擴越大，郊區也成了市區，鄉村卻還保留著。

友誼大廈原來的地就是鄉用地，楊逸租住的農民房就在友誼大廈後邊。步行的話，十多分鐘吧。如果早上趕著打卡，一路飛奔的話，用不了五分鐘。

到巷口，楊逸停住腳步，戲謔：“怎麼，想請我吃飯？”

柳夢瑤秀眉輕蹙，道：“打包拿上去吧。”

真的要一起吃飯？不會又開政治課吧？醒過來幾天，楊逸還未能適應被人當小弟教育來教育去，每個人都婉轉地在對他說，你不行，不要急，慢慢來。

太不習慣了。他是聰明人，交往的也是聰明人，每一筆生意都是論多少個億，每一項決定影響到多少萬人甚至多少個國家的國民，哪像現在，每個人都當他未開化似的。

柳夢瑤心事重重，也不多說，自顧自走向巷口的麪湯攤，打包了兩份牛肉麪，腳步沉重。

我去，不就是籤一份諮詢合同嘛，又不是出了安全事故。

楊逸毫無心理壓力把一份牛肉麪吃個精光，吃完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永慶市的牛肉麪是有名的美食，不過楊逸以前從沒到過這裡，沒能吃到這麼地道的。

柳夢瑤挑著牛肉吃了，麪條便剩下很多。擱下筷子，她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爲什麼要這麼做？出於職業習慣吧。楊逸眨眨眼，沒心沒肺地道：“我懶得再去找其它客戶。”

柳夢瑤瞪大好看的大眼睛看著他，道：“不用你找，我會幫你，經理也會幫你。”

楊逸搖頭：“用不著。”

柳夢瑤咬緊下脣，一臉慍怒。

楊逸兩手一攤，道：“本來就用不著嘛。這個客戶遇到的只是很普通的問題，每個創業者都會遇到的問題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沒什麼大不了！”柳夢瑤的聲音陡然拔高：“你到哪找這麼多錢還給公司？到時候……”

“到時候公司會報警嘛。”楊逸輕輕鬆鬆接過話頭，道：“就算合作到一半合同作廢，我們也得收取首付那百分之三十嘛，我知道啊。”

柳夢瑤氣急：“你知道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還蠻幹！”

楊逸看著她，慢慢道：“好不好的，都是我的事。你急什麼呀？”

這話說的，柳夢瑤霍地站起來，拎起包包，頭也不回走了。下了樓，又站住了，等了半晌，沒有路燈的巷子裡，沒有人，更沒人從防盜門裡追出來。

柳夢瑤長髮一甩，嘴裡嘀咕：“我要再理你纔怪。”大踏步走了。

楊逸把吃過的飯盒收拾了，扔在樓梯轉角的大垃圾桶裡，把門關上，繼續回屋躺牀上。

父母年邁，女朋友情深，怎麼也放不開手，無論如何得想法子回去吧？再溺一次水？楊逸脣邊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的苦笑，自殺這樣的詞無論如何不會出現在他的字典上。

摩挲著濃密的頭髮，最終還是放棄了這樣荒謬的想法，先好好活著，再說其它吧。

楊逸閒著沒事，欣賞附身的這具身體。

門再次被敲響時已經快十點了，劉志剛站在門外，道：“走吧，去吃燒烤。”

楊逸二話沒說跟他走了，每人喝了兩支啤酒，燒烤的豆腐、茄子、雞翅膀等等東西不計其數。

第二天，在公司裡迎頭撞見，柳夢瑤完全當楊逸透明的。楊逸也不以爲意，小女孩兒嘛，情緒不穩定是正常的。

鄭爽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又沒時間更沒心情到閏中去，只好把楊逸叫進自己辦公室，教他諮詢的流程，到客戶那兒，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要怎麼配合齊老師，怎麼做才能讓劉老師高興，等等等。

哪裡料到他剛開口，楊逸便道：“謝謝鄭經理，其實這些問題我懂的。”

年輕不是錯，沒有經驗不是錯，不肯學習驕傲自滿就不可原諒了。

鄭爽氣得差點心臟病發。

楊逸給他泡了杯茶，說了兩車好話才哄過來。唉，以前得什麼身份的人才有資格給他端咖啡茶什麼的，現在倒好，得他給人端茶，還得陪笑臉說好話。真是辛辛苦苦一夜回到解放前。

鄭爽氣消了些，瞥眼見楊逸神遊太虛的臉，不樂意了：“怎麼，你還挺能？”

“不是不是。”楊逸傻笑：“等著聽鄭經理指示呢。”

鄭爽哼了聲，道：“我怎麼敢，你現在還沒當學徒已經滿師了，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人才，我算什麼呀，哪放在你眼裡。”

楊逸沒有他想像中的臉紅心慌，只是笑笑，道：“哪裡哪裡。”

還當真話聽啊？鄭爽一口氣直往上衝，差點沒忍住，給他一巴掌。

楊逸確實沒把嘲諷放在心上。

讓他出去幹活後，鄭爽發起呆。感覺自從下水救人後這小子整個便變了一個人啊，以前老實靦腆，只會低著頭說是，打三下也不吭聲的。難道昏迷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嗎？星期天有空得去市圖書館查查這方面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