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爲什麼記在四阿哥賬上?”弘晝好奇了,怎麼四阿哥又冒出來了??
率先走上二樓的希彥頓住腳,迴轉(zhuǎn)身,俯視著低她兩個臺階的弘晝,和臺階下的孫老闆,還有一樓大廳中的衆(zhòng)客人,一臉正色,嚴肅道:“王爺,您要知道,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必須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不管是對是錯,是好是壞,是美好還是惡毒……不論後果怎樣,輕鬆也好,沉重也罷,都必須要由他自己來承擔,這是我們身爲一個人,所應(yīng)該有的責任心,是我們?nèi)祟愖哉Q生以來流傳至今的傳統(tǒng)美德……”?
弘晝睜大了眼睛,這四阿哥到底做了什麼?竟引起這麼大的後果?都上升到責任心和人類傳統(tǒng)美德的層面了。?
希彥站在龍源樓二樓的樓梯口,俯視著以和親王爲首,仰視著她的一樓衆(zhòng)人,一臉肅穆,目光凌厲如電,氣勢如嶽似淵,一揚手,語氣鏗鏘有力,好似美國總統(tǒng)在國會發(fā)表演說。?
“……自盤古開天以來,女媧娘娘捏土造人……黃帝以軒轅劍斬殺蚩尤……人類由落後的石器時代進入青銅時代……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規(guī)則、道德,已經(jīng)成爲我們?nèi)祟惒豢扇鄙俚囊徊糠郑魏芜`抗它們的人,都應(yīng)該受到懲罰……劈哩啪啦……”?
希彥站在樓梯上,慷慨激昂,聲情並茂,說古論今,從盤古開天闢地,說到聖祖康熙爺平三番、收臺灣……?
樓下的人早傻掉了,一個個手中的筷子都掉到地上而不自知。?
弘晝滿腦袋烏鴉嘎嘎叫,爲毛他一個十四多歲、早從尚書房畢業(yè)幾十年的大老爺們,要站在飯館樓梯上聽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講古?貌似他只是問了一句“爲啥四阿哥付錢”吧?四阿哥跟“盤古開天”有啥關(guān)係??
一旁的孫老闆也僵化了!?
包廂裡,十四無語地看著胤禛,四哥,你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啦?引出這麼老大的一通……?
胤禛冷冷地賞了他親弟弟一個眼角,你問爺,爺問誰去??
胤禩繼續(xù)嘴角掛著雲(yún)淡風輕的笑意,歪著頭,透過窗戶,數(shù)著天上的雲(yún)彩,一朵……兩朵……三朵……?
“那個……丫頭,你說這些,爺都知道了,可這跟你請客四阿哥付錢有什麼關(guān)係?”弘晝實在忍不住了,終於開口打斷了正在滔滔不絕講述“道德與法律的關(guān)係”的希彥。?
希彥白了他一眼,指揮著小二去倒了杯茶水送過來,喝了一口,才黑著臉委屈道:“那頭冰凍蒜把我家錢串子拐去陪酒,卻不付陪酒費!撇下本姑娘在府裡一個人孤苦無依,嗷嗷待哺!他不付錢誰付錢!”?
砰!?
大廳中,無數(shù)人腦袋磕到了桌子上。?
弘晝的臉憋得通紅,他到底是爲毛杵在這兒聽了半天的“人類起源史”啊??
包廂裡,十四也是一臉無語,胤禛更是麻木了,包括對於“冰凍蒜”這個讓他臉黑的稱呼,而胤禩,嘴角抽了抽……錢串子??
孫老闆深吸了一口氣,猶豫著到底還要不要這個詭異的小丫頭付錢了,他實在不敢肯定她接下來會有什麼驚人之語,還是說,真的記到四阿哥賬上?不過,錢串子?應(yīng)該是指三阿哥吧?上回這丫頭的欠款就是三阿哥派人來還的,適才四阿哥等的,也是三阿哥。?
要不,乾脆跟那邊廂房幾位阿哥老實坦白?嗯,對,就這麼辦!?
孫老闆這樣一想,決定了,轉(zhuǎn)身準備去吩咐。?
卻不料,希彥好像看出了他打得什麼主意,小手一指,“老闆,我告訴你啊,要是回頭讓我知道不是四阿哥付的錢,我就找人天天堵在你龍源樓門口唸《往生經(jīng)》!”?
孫老闆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栽到地上。?
往、往生經(jīng)?!那他這龍源樓還有人來嗎?這邊吃著飯,外頭有人一直唸叨著“早死早超生”,搞的跟斷頭飯似的,誰還有食慾啊??
弘晝一聽,也是滿頭黑線,這丫頭怎麼想出來的?這麼損的招!?
孫老闆擡起頭,無聲地望向二樓胤禛他們的包廂,可憐兮兮的目光帶著無限的穿透力,四阿哥,您老見諒啊,小的一介凡夫俗子,實在擋不住《往生經(jīng)》的強大力量,您老天潢貴胄,自個兒去跟那詭異的小丫頭說去吧(孫老闆,你不知道啊,那丫頭詭異的道行已經(jīng)高深到,連先帝爺都退避三舍了?
傳達完意念,孫老闆終於如願以償?shù)嘏芰恕?
希彥看著孫老闆飛速消失的身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可惜了,我本來還準備教他兩招,要是四阿哥死活要賴賬,該怎麼辦呢。”?
弘晝一聽,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哦,怎麼辦?”?
希彥精神一振,“哈哈,你有興趣?告訴你,辦法多著呢,你想想那頭冰凍蒜的死德性!對付這種裝得一副冷冰冰的貨色,就要用火山去烤化他冰冷的外殼。哈哈,法子多著呢,例如,到八大胡同找上十幾個窯姐兒,專等在宮門口,一見那頭冰凍蒜出來,就圍上去跳脫衣舞……或者,在他大婚那天找?guī)讉€大肚婆堵在路上,喊著要他負責……哈哈哈,到時候,那頭蒜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還有,還有啊……”?
包廂裡,以胤禛爲中心,寒氣四溢,冷風呼嘯,凍得十四拼命鼓著腮幫子,不敢真的笑出來,這丫頭,太陰損了吧……窯姐兒、脫衣舞……大肚婆……光用想象的,都已經(jīng)可以預(yù)料到四哥暴怒的表情了……?
胤禩也眨眨眼,樂了。?
弘晝瞪大了眼珠子,看來,這回四阿哥真是把這個小心眼的小丫頭得罪狠了,話說,這小丫頭到底是誰家的?錢串子?誰啊??
正準備轉(zhuǎn)身,希彥突然想起什麼,急忙探出欄桿,“小二,去跟你們老闆提醒一聲,別忘了!後頭那匹馬,所有的酒菜都送一份過去,再加一份桂花糕。還有,跟它說,是和親王請的!不過,是四阿哥付錢!懂嗎!記在四阿哥賬上!”?
“爺請的?爲什麼要說是爺請的?”弘晝不解,再說了,噗,馬?知道爺是誰嗎?爺?shù)拿曔€不至於跨越種族吧??
希彥怪異地笑著看了他一眼,目光閃了閃,搖搖頭,頓了一下,又突然擡手,虔誠地做了個基督禮,在眉心和雙肩各點三下,幽然道:“上帝說,當一個人上正在承受痛苦的時候,就請仁慈地給他一份精神上的安慰吧,阿門!”?
後院的死馬“嗷嗷”地乾嚎著,彷彿聽到希彥的話,立刻響應(yīng)“上痛苦”這件讓它馬生無比悲催的事!?
嗷唔!老子以後再也不洗澡了!!?
而包廂中,胤禩一邊笑得深奧難測,一邊目光連閃,呵,那丫頭,果然挺關(guān)心那頭跟她抱頭痛哭的斑點牛呢……?
也不知是否是怕了希彥這個詭異的小丫頭,上菜的速度出奇地快,不一會兒,桌子上就擺滿了,後院也響起了死馬歡快地乾嚎聲,聽著頗有點終於見到陽光的慶幸意味。這讓希彥不由得一呆,皺了皺秀眉,猛然想起,不管怎麼說,在“永璋”或者其他人眼裡,它都只是一匹馬,他們不會真的……下狠手吧??
猶豫了一下,希彥招了照顧馬兒的小六子上來,“我那匹馬,怎麼樣了?”?
小六子是挺機靈的一個人,要不然,也不會被孫老闆放在大廳裡伺候客人,略一思索,便明白希彥在擔心什麼了,躬身殷勤地一笑,“姑娘,您放心吧,小的有分寸,真沒把它怎麼樣,也就是多幫它搓了兩回澡,使了些勁兒,當時痛一痛,沒傷著。它其實就是愛嚎,起先還好著呢,小的一跟它說您來了,它這纔可著勁兒叫喚,搏您同情呢。這會兒酒菜送去了,吃得正歡呢。”?
希彥這才鬆了一口氣,笑開了,其實她也知道那匹死馬就是有意嚎地誇張,可聽它叫得那麼可憐兮兮的,還是忍不住過問一下,才能放心。?
弘晝在一旁聽得稀奇,“丫頭,莫非你那匹馬真的聽得懂?說得跟真的似的。”?
希彥還沒有說話,倒是小六子,可能也是跟希彥和馬兒熟的關(guān)係,笑著道:“是啊,王爺,小的以前也是不敢相信的,這世上還有那麼通人性的馬,你說啥它好像都懂,還會使性子、鬧脾氣,跟你慪氣,還吃肉喝酒的……嘿嘿,上回,還自個兒跑到我們廚房去偷點心吃呢,呵呵……”?
看得出,小六子雖然整天跟那死馬又打又鬧的,感情其實還是很好的,談起那死馬,滔滔不絕,意猶未盡的,這倒讓希彥真的徹底放下心來了。?
哼!想不到那傢伙還挺有人緣的!?
弘晝一聽,更是奇了,撫著下巴,起了興致,“當真?真聽得懂人話?這倒是稀奇了?本王也去瞧瞧。”說著就要站起來。?
希彥微微一頓,沉下眼眸思索了一下,突然道:“哎,王爺,不如這樣吧,我這馬老放在龍源樓也不是個事兒,不如你帶它回去?不過,你要答應(yīng)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它,不能苛待了它,也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它,怎麼樣?”?
“嗯?”弘晝回頭看著希彥,“你這話怎麼聽著有些古怪?一匹馬……”?
“我都是把它當人看的!”希彥眼睛一瞪,把弘晝後半句話堵了回去,“算了!你要是不能善待它,當我沒說!免得出了什麼事,你自己將來也後悔。”?
“咦,丫頭,經(jīng)你這麼一說,爺?shù)惯€真的好奇了。”弘晝雙眼閃著興味的光芒,“也行,爺答應(yīng)善待它,不把它當牲畜,不過,爺也要先瞧瞧它值不值得。”?
希彥想了想,點點頭,又突然猶豫了一下,轉(zhuǎn)頭對小六子道:“小六子,你先去問問,看它同不同意去和親王府。”?
弘晝頓時瞪眼了,就算那匹馬很通人性,可是,問它意見?有必要嗎?太誇張了吧。?
小六子去了,希彥繼續(xù)拿起筷子用餐,但神情卻有些不太專注,不時看向門口,似緊張,又似思考,彷彿那馬是否答應(yīng)去和親王府是一件多麼重大的事一般。?
這讓弘晝有些哭笑不得。?
當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小六子回來了,說,那匹馬竟然不願意去和親王府!?
弘晝只覺得天雷滾滾,他的和親王府,竟然被一匹馬嫌棄了?!人都想去還去不了呢,一匹馬,竟然還敢嫌棄!弘晝怒了,站起來就要去瞧瞧那匹藐視皇親國戚的大膽馬。?
卻沒想到,希彥竟然輕輕嘆了口氣,把小六子打發(fā)了,發(fā)泄似的抄起筷子狠吃、狂吃。而龍源樓後院,馬兒興奮的乾嚎聲也突然間消弭了,安靜地既突兀,又詭異。?
見此情景,弘晝又坐下了,看著希彥,目光閃動,看來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內(nèi)情了,嗯,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