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黑鴉在古樹上哀嚎,九兒依然在這一方小小的院落裡撫琴,不管門口站了何人,不管他們的身份如何,她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牆上,樹上,各種各樣的鳥兒立在那裡,發出輕微的叫聲…
衆人沉浸在這個奇妙的小天地裡,無人理會外面發生了何事…
昭和殿,洛畫著一襲白色睡衣在寬大的牀上翻來覆去,她睡不著,是的,她心中徹底失去了那渺茫的安全感!
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皇帝在她牀前…一咬牙,明天的事她已經安排妥當,只要皇帝如約而至,一切便會在電光火石之間結束!她與他便可以遠走高飛!
“咚咚~咚~”門外響起敲門聲,洛畫警惕的坐起身,道:“誰?”
“娘娘!”
“呼~~”洛畫蒼白的臉上依然沒有一色血色,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雖然才短短相處幾天,但赤芍的聲音就算是在吵雜的地方她也很容易分辨出,這個不帶一絲感情,且像木偶一般僵硬的聲音!“進來!”
“是!”赤芍推開門,一雙猩紅的眸沒有用任何東西遮擋,雙手捧著盤子,盤子上則是一把寒芒森冷的銀製剪刀。洛畫心裡一緊,她雖然偷偷看見過她美麗的雙目,但像今天這樣,她還是第一次。這雙眼睛,她再適合不過!
洛畫見赤芍冷漠的立在她牀前,下意識告訴她,要逃…皺眉,向房門口跑去,只不過,誰能在一個殺手手裡逃命!!!下一秒,洛畫的身體便與她的頭顱分散兩地!血液濺在門口昏迷的侍衛身上,白布一裹,踏著青風離去!
一隻禿鷹在空中盤旋一圈後發出尖銳的叫聲,九兒嘴角微揚,手指稍稍用力“錚~”琴絃便斷了一根,一瞬間鳥雀散盡,只留下幾個久久不能回神的人,九兒這才轉身對皇帝道:“民女拜見皇帝!”
“好琴藝,孤都聽得入了迷!”皇帝心情大好,甩袖指向飛去的鳥兒。南國是一個對任何事物都追求完美的國家,吃,穿,用他們極其講究,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這等雅趣之事他們更是精益求精,甚至到了登峰造極之境,導致各國宮中,府中,乃至民間的樂師基本上都是來自南國!!!
桐人恭維道:“皇上,老奴初入宮時也觀賞過此等景象,只不過,那人在先皇帝壽宴上作一曲後,便歸隱山林!老奴記著,那時他引來三百三十六隻喜鵲呢!”
“哦!還有這等事!”皇帝聽聞後興趣大起,揮手道:“把孤多年珍藏的鳳梧琴拿來!”
“是!”
“這鳳梧琴,是孤遊歷民間時一位白衣老翁仲所贈,今日孤把它賜予你!”皇帝說完從身後的侍衛手裡搬過一個長盒子,打開,裡面放有一把精緻的長琴,九兒眼中一抹詫異,跪地道:“民女乃一介平民,恐難……”
“拿著吧!”此時皇帝身邊的女人扶起九兒,溫柔的道:“皇帝從不把此琴輕易拿出,今日,它也算找到了主人!”
“哈哈哈,美人說得對!”
“回宮!”
“……”
“是~”
一行人悄無聲息的來,浩浩蕩蕩的離開…
九兒把鳳梧放在月光下,琴身之中,便出現一道煙絲一般的白色東西 在裡面遊走,傳聞鳳梧是用蓬萊島鳳凰羽毛和靈犀海的龍骨與龍筋經過百年錘鍊而成,最先用它的人便一位散仙,他發現此琴可召喚萬靈,恐作惡之人拿到,便將它沉入海中………
不一會兒,赤芍便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九兒把目光從琴身上移開,望向皎潔的明月,道:“如何?”
“屬下,被宮中暗衛跟蹤,不過,已經在東宮甩了他們。”
“哼!”九兒手指輕輕撫上琴絃,一股冰涼之意傳達到她全身。暗衛…“我知道了,退下吧!”
南國皇帝以天下爲局,不惜犧牲自己的骨肉,自然也不會那麼容易讓他人篡位奪權!
顧子衿現在是他的耳朵眼睛,甚至充當了他一小部分的頭腦!
她怎麼忘了,大國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了這位順風耳,千里眼呢!
九兒收起琴,劉祁,太讓她失望了!這,算是給他一個警告吧!
東宮
劉祁與衆軍士在密室裡艱難的等待下一個夜晚的來臨,他們將要創造一個新時代,激動,緊張…
“報~~”一個小兵拎著一個東西從外面跑來。
“何事?”
“一位神秘人讓屬下把這個東西交給太子!”小兵把東西放在劉祁桌子上,劉祁看著白布上沾染的血跡,皺眉,一位中年將軍打開白布,突然一顆滿眼驚恐的女人頭顱立在他們眼前,此人不是外人,而是當今皇帝的妃子!洛畫!
劉祁一時間愣住了,他此時不知該表達什麼!洛畫死了,這意味著他所做的一切在此刻起都泡湯了!
衆人開始泄氣!他們從南到北聚集在此便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助太子登基!爲此在所不惜!
下一秒他便冷靜了下來,仔細分析著現下的狀況,還有那日他與洛畫見面的經過,她甚至比他更加急切的想讓他登基…還有司徒兮對他所言的每一句!
這只是他對他魯莽的一個警告罷了!想到這裡,劉祁便對身後的諸位將軍說明情況,時機未到……
衆人散去後一個大公火急火燎的跑到劉祁住所,連禮都未行,焦急的喊道:“出事了,出事了…”
“何事?”劉祁裝糊塗問。大公一時間變得吞吞吐吐,口齒不清,嗡嗡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洛畫娘娘被刺殺了!”
“什麼!”劉祁瞪大雙目,“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這一舉動把年輕的大公嚇了一跳。
二人一前一後的跑了出去!
九兒與劉洵來到人羣中,劉洵看著眼前慘不忍睹的畫面,用寬大的手掌遮住九兒的眼睛,自始至終沒有多說一句話。
皇帝與韓美人慌慌張張的趕來,擁擠的人羣很自然的讓出一條路,十分默契的跪下,沒有一絲聲音,九兒與劉洵站在路邊,九兒瞥見這位帝王面如死灰,眼神呆澀,甚至還看見他的雙手,身體在微微顫抖……
他的面前,洛畫安靜的躺在地上,過了半響,一陣低沉的嘆息傳來……只聽見皇帝木訥的聲音:“把愛妃葬在孤的陵墓旁吧~~孤,乏了~”
在場的人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宮中之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洛畫娘娘是皇帝的心頭肉?而誰又知道這洛畫娘娘是江湖盜賊,與同夥夜闖皇宮,偷竊,被暗衛捉下,最後只活了她一個人!
第二日,這清冷多年的昭和殿便住進了一位“娘娘”這娘娘不侍寢,甚至連宮中規矩也不知,但沒有敢對她如何!皇帝寵愛她,就連小小的風寒,他都徹夜守在她牀前,她哭,他便一整日心情煩悶,她笑,他便比她更開心,這樣一個人於皇帝而言,早已經是他的命了,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現在,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拿走他的命,他的一部分,這不是在要他的命麼?
九兒看著意氣風發的人,一瞬間像一位老者一般,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東西。
劉祁身爲太子,所以洛畫的喪事自然而然的落在他身上……九兒扭頭,擡眸看向一臉嚴肅的劉洵,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眼中滑落,劉洵心裡一緊,心疼的爲她擦去眼淚,溫柔道:“沒事,有我在!”
“困了!”九兒向門口走去,至今爲止發生的事都讓她心中迷惑,腦海中繼續響起白子語重心長的話:公主,成爲之路非常坎坷,腳下會堆積越來越多的屍體,甚至是親人……
劉洵看著前面小巧玲瓏的背影,不遠不近跟在她身後……
第二日,天氣陰沉,才初秋罷。便有枯黃的葉子落在泥土中,是啊,不管是初秋,還是深秋,這樹葉都會落…皇帝不顧別人反對,著一身素縞站在一具楠木棺槨前,這一站,便是半日……
劉祁看著眼前的場景,冷漠一笑!這個女人差點害死他,哼!
九兒是外人,便站在百人之外,本不願殺你,只可惜……一路好走。
九兒轉身離開,此時,她心中知道,太子劉祁,成不了大事!
這一整日,宮中沉浸在悲傷中,可幾歡喜,幾家愁!有人傷心斷腸,有人喜笑顏開,春風滿面。
柳之逸坐在院落裡逗鷹,外面發生的所有事,他亦毫不知情,扭頭見九兒一臉嚴肅,道:“師父,我給你沏茶!”
“不用!”
“哦!”柳之逸乖乖的不在說話,安靜的坐在九兒身旁。
這時屋頂上傳來腳步聲,九兒皺眉,拉著柳之逸進了裡屋,柳之逸疑惑的看著九兒,九兒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說話!柳之逸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屋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九兒回頭便看見柳之逸捲縮成一團,渾身發抖…他的眼睛充滿恐懼!
不一會兒外面便傳來一兩句談話聲,大致就是人躲在哪裡去了?
幸好,他們的房間相當於一間密室!
翻箱倒櫃一會兒,外面便沒有了聲音,柳之逸懷裡,禿鷹不停掙扎著想逃出他的魔箍,九兒蹲在他面前,道:“之逸,這些人,你是不是認識?”
“…嗯……”柳之逸害怕的對九兒點了點頭,九兒揉了揉他的頭,安慰道:“別怕,師父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他們是什麼人?”
“皇,皇后娘娘的暗衛……”柳之逸渾身依然在發抖,但已經慢慢放鬆下來,禿鷹終於逃出魔爪,趕緊伸了伸自己的翅膀。
這皇帝宮中佈局緊密,稍有動作,便可能被暗衛盯上,結局只會是死!而且他們不會驚動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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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未何抓你?”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腦袋有問題,宮中像我這麼大的人都被她害死了……”柳之逸拉著九兒的手聲音有些顫抖。
“是麼?”九兒起身,推開門,看著一地亂七八糟的東西,道:“赤芍,在這裡保護她!”
“是!”赤芍從房樑上來落在九兒身後,九兒瞥了一眼柳之逸,心中疑惑加深,離開院落!
“來人!”柳之逸見九兒離開,拋去軟弱的模樣,一臉冷漠的看著赤芍,赤芍看著竄出來的人,嘴角一抹冷笑,道:“原來那日跟蹤我的人就是你。”
“是又
如何,不是又如何?”柳之逸語氣平淡,深邃的雙眸依然十分純淨,笑了笑道:“馬上師父就會帶我離開,我會好好保護師父!”
“既然你能保護她,爲何不能從這裡出去?”赤芍一臉冷漠,眼眸犀利的盯著柳之逸的眼,柳之逸一時間愣住。赤芍繼續道:“外面的人要至她於死地!你可知?”
“……”柳之逸黯然的雙眸終於有一絲波瀾,對幾人命令道:“開門!”
“是!”
wωω ★ttκǎ n ★Сo 赤芍看著走遠的人,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公主,如你所料!”
“唉~”九兒從後面的屋子裡走出來,風吹起她耳邊的青絲,九兒道:“在這深宮之中,沒有一點心眼,他恐怕也活不到現在!”
“現在?”
赤芍道:“公主,你當真收他爲徒?”
“當真!”
赤芍眼眸冰冷,道:“是否因爲他與你過去有些相似?”
“也許!”
“可他終究……”
“罷了!走吧!”九兒打斷赤芍的話,轉身離開,赤芍在心中嘆一口氣,雖有相似的經歷,但他們之間天差地別!能留在公主身邊的人除非有他存在的價值……這個小皇子,讓公主失去自己原則,絕不能留!
赤芍打定主意,轉身相跟著離開!
小皇子離開自己的住院,一時間讓宮裡的僕人震驚了一圈,其次,便是宮中的妃子,美人,娘娘,他們看著眼前已經成長爲少年的俊秀男子心中發癢!
有幾個年長的女人對此不屑一顧,張嘴嘲諷道:“這不是那妖女賤種麼?”
青衣女人手裡拿著團扇,扇上提有兩字‘賢德 ’“是啊!不在那破桃菀待著,又跑出來惹人嫌!”
另一個年輕的女人附和道:“對,跟他娘長了一幅妖精樣!”
“唉~別這麼說,龍生九子,子子不同!”紫衣女人扭著豐滿的腰肢,繼續道:“妖精生的自然和妖精一樣!”
柳之逸依然面無表情的走著,這些話,他小時候就聽膩了。
暗衛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他便面帶笑容的走向西院。劉祁在一旁瞥見他這個不招人待見的“弟弟”冷冷一笑。柳之逸無視路邊站著的人,徑直走上小拱橋。這一路走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甚至都忘記了今天是一個悲傷的日子。愛漂亮的女僕人洗乾淨臉,梳理一下頭髮,面含笑容的站在路邊,等著這位“初出宮”(沒見過世面)的小皇子青睞她一眼!或許還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九兒聽見門口的嘈雜聲,回頭,柳之逸一臉微笑的站在門口,說:“我來了!”
“……”九兒倒上茶,道:“坐下吧!”
柳之逸皺眉,小跑到九兒面前,幾乎貼著九兒的臉,問:“師父,你怎麼一點也不驚訝?”
“徒弟來看師父,難道還要師父敲鑼打鼓表示歡迎麼?”九兒扭頭,便看見腰縛白綾,陰沉著臉的人,只聽柳之逸興奮的喊道:“皇兄!”
“之逸?”劉洵心中有些愧疚,又有些開心。
“兮兒,這是我最小的弟弟劉…”劉洵頓了頓,繼續道:“柳之逸!!
“既然如此,何時動身走?”九兒把茶杯端到劉洵面前,柳之逸眼眸黯然,看著劉洵接過茶杯,他的師父對他如此溫柔!咧嘴一笑道:“去哪裡?,我也要去!”
“回家!”九兒看向陰沉的天空,家……柳之逸臉上笑容僵硬,這意味著他將再一次被人拋棄…一瞬間,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心中產生……
這一日,宮中的悲傷,因爲這個小皇子出現一掃而光,衆人喜笑顏開,四處傳說,皇帝蒼白,憔悴的臉上也多了一絲笑意。
夜裡,幾個宮的女人圍坐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和向別人八卦這件事!
劉洵與九兒向皇帝告了辭行。
可是下一秒卻發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小皇子被人推下臺階,腿和手都動彈不得,陷入昏迷!
那位大臣一臉無辜的向皇帝求饒,最後被誅了九族!
陰雲密佈的天空,終於響起了驚雷,閃著藍色的閃電,天空像被豁開了一道口子!
那宮外的斷頭臺上血流成河,宮內的御醫一個個徹夜難眠,寫著藥方,查看醫書!
傾盆大雨如注,繁雜的聲音讓人心煩意亂。
四日後,柳之逸方纔睜開他那雙深邃的眼睛,一臉憔悴的看著九兒,虛弱道:“別丟下我!!”
“嗯。”九兒點頭,接過女僕手裡的藥碗,小心翼翼的喂著他喝!柳之逸瞥了一眼紗簾後的劉洵,眼中露出一絲得意!
他留住了他的師父!
九兒瞥見他的眼神,想起那日那爲大臣的模樣,道:“小皇子,生,是何物?”
“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