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嘆，君歸去

北夜國——北陵城

兩個月後，九兒與赤芍二人站在北陵城城門下，此時的北陵城被巨大的荊棘藤蔓圍繞 ， 九兒擡眸望向處在荊棘之中的北陵城，眼眸微凝，北風起，黃沙席捲而去，這些荊棘藤蔓的根紮在地裡，野蠻生長……

城門上的守衛看見來人，拉了一下面前的鈴鐺，城門打開，幾個守衛跑過來把荊棘“大門”拉開，九兒拿起繮繩，喝道：“駕！！！”

赤芍扭頭瞥了眼周圍沙土上露出來的一些粗布麻衣，還有動物的肋骨，面容冷漠的跟上九兒。

進入城中，校場上的士兵們個個滿頭大汗，露出光膀子……

天氣漸暖，可北陵城卻絲毫沒有一點兒暖意，葉三從遠處走來，一改往日形象，一頭簡練的碎髮，一襲黑衣，越發成熟，穩重。

葉三看見九兒，微微一笑，道：“公子，回來了。”

“嗯。”九兒點頭，拉住繮繩，下馬，與葉三，赤芍來到大廳裡，林猛給九兒倒上一杯茶，赤芍從外面提進來三壺酒，九兒面容嚴肅，桃花眸子微垂，道：“如今冰雪消融，也該去看一看故人了！”

“……”

“……”

“……”幾人面面相覷，他們都還記得九兒當時所言，如今期限已到，而北陵城內士兵也都在等著這一天。他們屬於戰場，生，死都在戰場上，這是一種作爲軍人的榮耀。九兒眼中黯然，起身，來到城牆上，看著下面的士兵，語氣冷厲道：“明日，同我前往北夜主城！奪其首都！”

“公子威武！！”

“這下好了，終於不用在浪費時間！！！”

下面的士兵紛紛大呼起來，一個個表現得十分興奮 ，城牆上的守衛則舉起一面旗幟，旗幟上繡有一隻向天空飛去的鳳凰…迎風飛揚……九兒凝眸，看向一旁的葉三，葉三僵硬的扭過頭，尷尬的笑了笑，道：“鳳凰才子！當然，繡一隻鳳凰……”“扔了！”九兒望向那陰沉沉的天空，長嘆一口氣…早已經凰去城沒，如今的她不過是一個流浪者！“遵命。”葉三攤手，一臉無辜…瞧見九兒眼中的淡漠，對一旁的守衛吩咐道：“摘掉旗幟，燒燬！”“是！”守衛小跑過去，一會兒的時間便把三面大旗取走，紅豆在高空盤旋，一抹殘陽如血……

入夜，九兒同赤芍，葉三二人來到操煉場，九兒看著眼前黑壓壓一片的人，翻身上馬，面色冷峻喝道：“出發！北夜首都！”

“是！”

“末將領命！！！”一個大塊頭的中年男人，手舉長槍直指北夜首都，身後的將士一個個振臂高呼，大喊萬歲！

葉三騎在馬背上，瞧見九兒堅定的眼眸，志在必得的模樣 ，嘴角微微上揚，想到:“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帶兵打仗……”心中卻沒有一點兒激動。

“駕！！！”

“駕！！！”

九兒與赤芍先行出發，葉三領兵在後，一路上，馬背上的酒壺發出叮咚的響聲，九兒面無表情，眼眸黯然，想到:“北夜王，這一次，我不會再奢求你的原諒……”

二人一路無言，快馬加鞭趕往北夜首都。霜凍此時融化成水，沿著溝道細細流下，匯入一條小河中……

北夜首都

紅雪融化成猩紅的雪水，流入各個支流，這，也許就是雪（血）流成河……如同修羅戰場一般，猙獰而灼眼……此時，全城上下掛著一條條白色粗布，平民百姓頭戴白布，一個個面如死灰一般，皇城內，王后一襲白衣，長髮垂落在肩，臉上塗抹著淡淡的胭脂，卻絲毫不能掩蓋她臉上的疲態，憔悴……靈堂殿裡裡外外跪滿了人，個個面容神傷，有點卻是十分平靜，甚至在竊喜……靈殿內的所謂的朝臣，皆是在逼迫她另立新王！而她身爲堂堂王后，多年來卻與大王無一子嗣！王后強裝鎮定，看向跪在中間的男人 ，冷冷一笑道：“新王，上督學，您的兒子可還只是嬰孩，他，如何管理得了這北夜國上下？”

“在我兒成年之前，我這個當父親的願意多勞累一下，替他管理，管理！”中年男人拍了拍胸脯，眼中的貪婪一覽無餘，隨後冷嘲熱諷道:“難不成，我北夜國美麗的王后，還能在生一個孩子出來不成？”這時候一個守衛跪在大堂前，道：“王后，殿外有人覲見！”

上督學趕緊起身，冷冷道：“何人？”

“在下，鳳兮！”九兒提著兩壺酒，望著高臺上漆黑的木棺，眼中含有波光，嘴角上揚，瞥了一眼一旁站著的鳳虞。鳳虞一臉震驚，退後一步，有些疑惑的指著九兒問：“你，你是何人？”

“王后，這麼年輕，眼睛同耳朵怎麼如此不好使？”九兒垂眸看了眼手指的翡翠戒子，冷冷的看著鳳虞，鳳虞始終不敢相信，眼中露出驚恐之色，道

：“不，你不是！她早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哦？”九兒一步一步走上臺階，逼近驚慌失措的鳳虞，盯著她的眼睛，冷冷道：“死？身爲一國之母，心思如此歹毒！也不怕北夜王聽了生氣？”“來人！”鳳虞面容猙獰，憤怒的吼道。此時卻沒有一個人前來，外面的士兵早已經被葉三等人抓住，九兒不屑一笑，自行坐在棺槨前的黑色團蒲上，手裡提著的酒也放在地上，眼中寒冰消融，語氣平淡的道：“這是我親手釀製的桃花酒，本想與你一醉方休！可惜……”九兒提起酒壺大喝一口，眼角淚珠滑落，呢喃道：“這酒，如此無味，比不上你所釀製的千分之一。也罷～”九兒起身提起酒壺砸在地上“哐當～”一聲，酒壺破碎，酒香瞬間四溢，頓時殿堂內鴉雀無聲，九兒無視一旁的王后，語氣平淡道：“北夜王已死，在場者若歸降，我絕不動其一根汗毛！若不降……”

“你又是從那裡冒出來的無知小兒！王后再上，且容你放肆！”上督學氣憤的指著九兒，赤芍抽出腰間的長劍直接架在他脖子上，他嚇得立馬軟了下來，衆人見領頭人性命難保，一臉無辜，九兒繼續道：“大軍早已經在城外恭候多時，今日我不想見血！但也不介意！”

臺下頓時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一旁的王后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氣得渾身顫抖，眼中憤怒毫無掩飾，道：“一個賤民，如此大膽！”王后看著離自己最近的黑鬍子男人，命令道：“李將軍，將此賤民就地正法！！！”

“屬下，不能從命！”男子跪在地上，快速瞥了眼九兒手上戴著的扳指，低下頭。王后自行從一旁的柱子上抽出長劍，刺向九兒……九兒看著不知好歹的人，搖了搖頭，喝道：“拿下！”

“遵命！”男子起身，輕而易舉的奪過王后手裡的長劍，將她按在地上。

“放肆！我可是堂堂王后！”王后頭髮散落，滿臉幽怨，憤怒，見李將軍沒有放手的意思，轉而惡狠狠的瞪著九兒……

不一會兒，殿堂內出現了幾個士兵，紛紛跪在九兒面前，道：“公子！”

“遵循北夜王的遺言將他葬入潮海！完成他的夙願！”九兒負手而立，神情悲傷。士兵點頭，走向九兒身後的棺槨，合棺人卻跪在地上，祈求道：“大人，潮海無邊無際，您這不是讓大王死後也不安心嗎？！！”九兒瞥了一眼合棺人，道：“爲的就是讓他安心，閉棺吧！”

“唉……”合棺人搖頭嘆氣，起身看著棺槨中緊閉雙眸，神情自然的人。十分惋惜的蓋上木棺！道：“起～棺～～～”

四個士兵擡起木棺，王后在一旁更是哭得梨花帶雨，聲音沙啞只能發出低低的嗚咽聲，李將軍見王后哭得傷心，於心不忍，收回手，王后起身搖搖晃晃的撲向棺材，九兒無奈，讓在一旁，合棺人拉住王后，再道：“走~~~”

九兒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棺材眼中悲傷，她這個奪城者不配給他送行……直到合棺人關上殿堂大門，九兒方纔低眉，輕道一句：“好走~北夜~王~~”

九兒手舉扳指眼神犀利的看著一旁的將軍，不容拒絕道：“吩咐下去，全城百姓集中內城。”

李將軍擡頭看了眼九兒，拳頭緊握，低下頭，道：“屬下領命！”

“屬下遵命！”

“屬下遵命！”下面一些跪著的將軍也都起身跪在九兒面前，“你，你手裡怎麼會有大王的符令！”一老者驚呼，指著九兒，九兒瞧著手裡十分粗拙的翡翠扳指，當時她倒沒有意，如此重要的東西，北夜王還真是看得起她！九兒笑道：“北夜王無子嗣，而我這個故友，自然有權利替他保管，免得落入心術不正之人手中！腥風血雨，不得安生！”“你！！！罷了，成王敗寇，只願你能放過城中手無寸鐵的百姓！”說完，老者便割頸自刎，“老……”九兒想阻止卻早已經來不及，握拳，道：“厚葬！”

“是！”

寒風襲來，凌厲刺骨。

九兒重新戴上翡翠扳指，走出靈堂，赤芍跟在她身後，寒雪初融，似血似淚，寒風吹起白綾，飄然若舞，九兒看著下面一臉驚恐的百姓，皺眉，問道：“多少百姓？”

李將軍拱手，跪在一旁，道：“500人，加上官員41人，士兵1000人。一共1541人！”

“很好。”九兒來到臺階前，看著下面寥寥無幾的人，想到:“北夜國早已經沒落，還有人願意留下……”九兒看著他們，冷冷道：“北夜已亡！若你們選擇離開，便收拾行李自行離去！”

“我們能去那裡啊？”

“嗚嗚嗚嗚，娘，他會不會殺了我們……”

“不怕，娘會保護你。”

“嗚嗚嗚嗚嗚嗚”

“我沒用不能保護好你們～”

“要殺要剮 ，趕緊動手……”

“……”

一時間臺下的百姓嘰嘰喳喳，喧譁，哭泣聲震耳欲聾，九兒見沒有人離開，道：“從今日起，不管公還是民，皆爲平等！”

下面的士兵聽見九兒的話，繼續道:“公子不殺你們，從今日起，不論地位高低，皆爲平等～聽見了沒有！！！”

“公子還會教授你們在這段時間裡，如何填飽肚子！！！”下面的士兵依然在拖著嗓子對下面一臉茫然，無知的百姓解說。

“吾王，這樣恐怕會引起公家人的不滿…”李將軍一臉震驚，眼前這個奶麪粉娃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九兒不屑道：“你既喚我爲王，又何懼他人之憂？”

九兒抽出長劍，插進地上的石板中，霸氣凌厲道：“這天下是我的，何需他人左右！”

李將軍趕緊單膝跪地，一臉興奮的道：“屬下知錯！”

葉三領兵入城，遠遠的便看見九兒一襲白衣立在首城上，笑了笑，林猛與小五押著一個男人，男人一臉悲痛之色，擡頭看見熟悉的人，大喊：“賣國賊，細作！！！謀權篡位！！！該死！！！”葉三一臉嚴肅，撕下一塊破布堵住男人的嘴巴！他只能乾瞪眼。皇城內歡呼聲乍起，葉三拉起繮繩，喝道：“駕！”衆士兵同他進入首城……

雪漸消融，陰雲密佈的天空也泛出淺淺藍色，一抹刺眼的光從天而降，九兒回頭看向葉三，葉三把抓來的人扔在地上，道：“公子，這人神神秘秘，探頭探腦。不會是…”葉三瞥了眼周圍的人，聲音低沉道：“奸細吧？”

“嗚……吾……嗚……”男人使勁搖頭，眼淚噼裡啪啦的往下掉，九兒輕笑，這不就是北夜王身邊的紅人，許卿麼。林猛取出布團，只聽見許卿一個勁的往九兒腳下爬，吞吞吐吐道：“大…大人，我不是奸，奸細啊！上次我們見過面的！！！你可別忘記啊……”“嗯。”九兒皺眉，垂眸看著抱著自己腳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無奈，道：“東西，可都準備齊了？”“都，都齊了！”

“小娃娃，這北夜國可不像其他國家，這裡的回春，入了半月，只會炎熱不止。”一中年男子一身粗布麻衣，卻十分整潔，乾淨，眼神明亮，從容的走上臺階，林猛警惕的護在九兒面前，中年男人見狀，跪在地上，道：“鄙人巫垣，一個遊歷散人，無國無家！遊訪此處，聽見大人你的言論，不由得心生佩服！”

“先生，可否留下小住幾日？”九兒一臉誠懇，桃花眸黯然，想到:“巫？垣？大國皇室之人，爲何會成爲一個散人？”九兒眉頭微皺，中年男人卻一臉笑意，又重新打量了一下九兒，白衣輕甲，墨發高束，眼眸如淵，這個年紀的娃娃，本應該在家嬌生慣養，享盡這個年紀該有東西……巫垣看了眼九兒身邊的幾人，舒眉一笑，這麼多人跟隨，想必……也值得他暫且侍奉！巫垣拱手，道：“榮幸之至！”

“好。”九兒看向腳下的百姓，面容冷峻，喝道：“即日起，所有人，入住皇城內！”

下面歡呼聲一片，剛剛歸來的王后一臉憔悴，知道自己無力迴天，眼中厭惡道：“北夜之人骯髒，粗魯！渾身發臭，你是要薰死本宮嗎！！！”“本宮？”九兒冷漠一笑，命令道：“送王后出城，給她幾個侍衛！”“這？是！”李將軍找了幾個自己的心腹，直接把王后架起來，走了……九兒再道：“這是最後一次！饒你一命！鳳虞！”“終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鳳虞惡狠狠的瞥了眼九兒，想起兒時決鬥九兒同樣說過這種話！最後一次，哼！鳳虞眼中殺意顯而易見！九兒伸出手，紅豆落在九兒手指上，幾隻蒼鷹在九兒身邊盤旋，這一目衆人看得入神，巫垣笑了笑，看來這位王，她的心，不在此！

九兒素手一揮，蒼鷹鳴叫幾聲便飛去，許卿眼中一抹驚芒閃過，起身，跪在九兒面前，道：“許昌，願奉先生爲主！鞍前馬後！”“散了吧！”九兒轉身朝大殿走去，赤芍跟在身後，葉三與林猛，李將軍前去安頓將士……

巫垣回頭看去，北夜國盡在眼底，這裡山窮水盡，民不聊生，作物不生，得此城？又所爲何？“先生，公子有請。”小五來到巫垣身旁，巫垣帶著一臉疑惑跟在小五身後！

九兒看著空蕩蕩的大殿，面容平靜，赤芍道：“公主，爲何發愁？”

“北夜王興許早已經知道，我的用意！”九兒拿出翡翠扳指，道：“此物，爲軍令！爲王命！他贈與我，便早知道會有今日！”

“公主……”赤芍聽見外面動靜，到嘴裡的話又給嚥了下去，只見巫垣走進來，拱手道：“公子！”

“先生方纔外面所言，可是當真？”九兒回頭看了眼巫垣，巫垣點頭，九兒沉默，擺手，巫垣會意，退出房間。

漫天白雲，初春漸濃……

紅雪入海，一片殷紅，九兒與赤芍來到外面，天邊幾抹紅霞，呢喃道:“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