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官: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收官:在圍棋對局中,是指最後結束階段下的棋子。
我人生的空白
2009年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多事之秋,其中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我決定休職。休職的直接原因是韓國職業棋士會建議韓國棋院對我宣佈不參加韓國圍棋聯賽進行處罰。事實上,我現在還有很多不理解或者感覺到不妥當的地方。但是,作爲職業棋手,我對於自己沒有能夠履行應該肩負的責任和義務而感到遺憾。
不參加韓國圍棋聯賽和尖銳的對立矛盾
正如前面所說的那樣,引發休職的起因是我宣佈不參加韓國圍棋聯賽。事實上,韓國棋院有規定,“在棋手不情願的情況下,可以不參加韓國圍棋聯賽”。當時,KB國民銀行2009年韓國圍棋聯賽的對局通知書裡有這麼一項規定,“25名聯賽種子棋手中,若有不參加聯賽者,必須在4月20日上午11時之前向韓國棋院進行通報。如果沒有通報,則視爲確定參加韓國圍棋聯賽”。其實,我向韓國棋院遞交不參加韓國圍棋聯賽的申請的時間是當天的下午,只是比規定的通報最後期限稍稍晚了一些。至於所謂的“沒有遵守最後期限”的問題,說起來也是一場口舌是非。早在一個月之前,我已經向韓國棋院轉達了不參加韓國圍棋聯賽的意願,但是沒有人重視。
在沒有徵求我本人意願的情況下,我被指定爲某支棋隊的主將。從此以後,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事情的發展非常迅速。作爲主辦方,圍棋頻道和韓國棋院強行要按照事先的計劃開展聯賽。儘管我被指定爲故鄉棋隊新安天日鹽隊的主將,但是我沒有屈服,沒有改變不參加韓國圍棋聯賽的立場。
我的故鄉——新安郡非常希望我能夠代表家鄉棋隊參加韓國圍棋聯賽。他們表示,如果我不參加韓國聯賽,那麼棋隊也就失去了參賽的意義。爲此,韓國棋院和圍棋頻道想盡一切辦法來動員我參加韓國圍棋聯賽。因此,直到聯賽開始之前,棋戰的相關職員在沒有收到任何承諾書的情況下,想當然地認爲我將代表新安天日鹽隊參賽,並據此進行了棋手的挑選、分配。
自從媒體開始報道我宣佈不參加韓國圍棋聯賽開始,圍棋界就像炸了鍋一樣。圍棋網站的留言版裡,圍棋愛好者的聲討和討論使氣氛變得非常熱烈。有很多人甚至把我與韓國棋院的對抗比作是“雞蛋碰石頭”。有很多支持我的人,也有很多批評我的人。更有甚者,有些記者會撰寫一些負面的、推測性的文章來攻擊我。但是,我對此一一不予理會。因爲我認爲與站出來說明事實真相相比,當務之急還是要保護職業棋手的權益。我越是這樣想,就感覺自己越堅強。
當時,我正在參加中國圍棋甲級聯賽。中國圍棋甲級聯賽爲職業棋手提供了非常合適的比賽條件,比如充裕的限制時間、主將制規則等等。作爲職業棋手,沒有理由不喜歡這樣的聯賽。我喜歡中國圍棋甲級聯賽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它幫助我擺脫了低迷的狀態。
相反,經過艱苦的努力,韓國圍棋聯賽的參賽隊伍才達到7支。作爲一個聯賽,這樣的參賽隊伍數量的確有些不太理想。我之所以不參加韓國圍棋聯賽,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2008年,
我在韓國圍棋聯賽的戰績是13勝3負。我的16名對手中,職業棋手排行榜前10名的棋手只有2名,11名至20名的有5名,其他的9名棋手都是排行榜20強之外的棋手。兩支棋隊相遇的時候,對方教練爲了取得好成績,就會安排隊內最弱的棋手與我對陣。我覺得這樣的情況在2009年也不會有什麼好轉。作爲韓國職業棋手排行榜第一人,我只有贏得比賽的勝利纔夠本。如果是輸了比賽的話,那麼我的臉就丟大發了。因此,在這樣的聯賽環境裡,我能否正常比賽,能不能儘自己的全力去比賽,成爲了最大的疑問。綜合這些理由,我最終決定不參加韓國圍棋聯賽。
我對於事件的立場
2009年6月8日,我通過哥哥向韓國棋院遞交了休職申請。這無疑是向韓國圍棋界扔了一顆炮彈,連日裡波瀾不斷。不僅僅是不參加韓國圍棋聯賽的問題,而且相繼出現了圍棋盤簽名問題、拒絕同意棋譜知識產權問題、不參加頒獎儀式問題、沒有把在中國圍棋甲級聯賽收入的5%上繳給韓國職業棋士會的問題等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蔓延開來。在網絡上,保守派與進步派展開了連綿不絕的脣槍舌劍。保守派認爲我是一個異己另類,而進步派則贊同我的決定。
對於不參加韓國圍棋聯賽的立場,我大致是這樣想的:由於職業棋手沒有必須參加特定棋戰的義務,所以在比賽條件或者日程安排等問題無法令人滿意的情況下,我不參加應該不是問題。我認爲這是我應有的權利,沒有繼續討論的必要。
對於把參加中國圍棋甲級聯賽收入的5%上繳給韓國職業棋士會的問題,我認爲即便有這樣的規定,但是這是在沒有得到韓國棋院或者韓國職業棋士會任何幫助的情況的得益,不應該繳納相應的份額。相反,我倒覺得這種所謂的慣例——繳納一定份額的規定應該修改。去中國參加圍棋甲級聯賽,所有的機票、住宿,以及訂飛機票、賓館等所有業務,都是我自己來解決的。所以我無法理解我爲什麼要向韓國職業棋士會上繳5%的中國圍棋甲級聯賽所得。因此,我最終決定拒絕上繳。如果韓國職業棋士會能夠履行日程管理和處理相關業務的話,我肯定會繳納一定份額的收入。但是,韓國職業棋士會沒有爲此事找我溝通來解決問題的跡象。
關於棋譜著作權的問題,韓國棋院認爲其他所有的職業棋手都簽字了,我也應該簽字。我個人認爲,韓國棋院應該管理棋譜著作權本身也有不妥之處。關於棋譜著作權如何具體管理的問題,如果要進行充分說明的話,應該不會成爲問題。至於不參加頒獎儀式、拒絕在棋盤上簽名等事情,都已經是塵埃落定的事情。拿這些事情來說事,只會引起雙方的尖銳對立,讓我陷入困境。
我有一次的確沒有參加頒獎儀式。我也不是故意不參加,也不是出於傲慢、輕視。這件事情的確是我做得不好。我沒有能夠參加頒獎儀式的原因是我疲勞過度,一睡不起,錯過了時間。這件事情讓我現在仍然在反省自己,的確對不起圍棋愛好者和贊助商。
關於在棋盤上簽名的事情,我一直比較配合。但是,我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在棋盤上簽名,其意義的確與其他形式的簽名有所不同。棋手的簽名70%以上都是在圍棋盤上。
著名棋手在棋盤上簽名後,棋盤能夠賣到上億韓元。我認爲,一般來說,簽名的價值幾何應該由收藏的人自己內心來衡量,不應該拿來換成現金鈔票。我只是想事先知道我的簽名經過了論證,拿到我簽名的棋盤的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不想隨便給人簽名,使之氾濫成災。如果非要對我的這種過於較真的性格進行指責的話,我無話可說。
職業生涯第一次記者招待會
由於出現了這一系列事情,韓國職業棋士會等正在討論如何對我進行處罰,甚至更嚴厲的除名。這也給我的內心造成了巨大的傷害。由於事態正在一天天惡化,我也不能夠袖手旁觀,置之不理。於是,我召開了職業生涯裡的第一次記者招待會。招待會的現場座無虛席,來了70多名記者。在招待會上,我對於記者們提出的問題進行了坦誠的回答,對於我做得不對的事情也一一進行了反省、道歉。
如果是現在的話,我也許會選擇沉默。但在當時,經歷這樣一個過程對於我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考驗,甚至是痛苦。
小的時候,我離開遠在飛禽島的父母,來到首爾,成爲職業棋手,最終躋身頂尖行列,我忍受了很多艱辛。但是,取得如此突出的成績並沒有令我感到歡欣鼓舞。由於我比較固執、愛較真的性格,所以對於一些我無法理解的事情,我不會選擇沉默,而會進行一些不是戰鬥的戰鬥來進行抗爭。我感覺自己非常孤獨。
記者招待會結束後,我感覺內心暢快很多。我想講的事情很多。但是,由於有些情況不能講,所以引起了很多誤會。因此,我非常有幸藉此機會向一些不瞭解詳情的愛好者傳達我的想法和決心。記者招待會結束後,一些記者在會場的入口處等著,鼓勵我說“做得非常好”。
在記者招待會結束兩天以後,韓國棋院理事會關於我的問題作出瞭如下的決定:“第一,接受休職申請。第二,對於李世石九段事件深表遺憾。希望本人今後能夠自重。韓國棋院將通過調整規定,或者改善制度,盡最大努力防止類似事件的發生。第三,對於休職棋手要參加中國圍棋甲級聯賽等困難問題,或者其他已經簽約、正在進行的事項,考慮到與中國的關係,今年予以特批,可繼續履約。”
但是,韓國棋院理事會的這一決定在圍棋愛好者中掀起兩次熱議的**。韓國棋院和其他圍棋網站的留言板裡更是熱鬧非凡。
這場所謂的雞蛋與石頭的戰鬥最終以沒有勝者,也沒有敗者的結局而告終。現在,與其糾纏在無謂的過去,還不如面向未來,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次開始新的征程。
不得已提出休職申請,我覺得最對不起的應該是喜愛我的圍棋愛好者。他們是最愛護我的人。最終整改發展到遞交休職書的地步,我只能對所有的圍棋愛好者說聲抱歉。看到圍棋愛好者在網絡上爲了我的問題展開甲論乙駁的激烈場面,我內心真的很痛,也真的感覺對不起。雖然我的休職關係到參加圍棋聯賽的問題,但是也會影響到其他的棋戰,特別是我擁有衛冕資格的棋戰。因此,我內心也對我的贊助商們感到非常愧疚。借本書付梓的機會,我在這裡向所有的人鄭重地說聲對不起。
2009年,李世石舉行關於休職問題的記者招待會現場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