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相安無事。第二天一早,林夢璇不顧楊氏兄弟身上散發的低氣壓,一口一個楊逸做的精緻的灌湯水晶蝦仁包子,再喝上一口楊昱熬煮了三個小時的是蔬菜海鮮粥,心中讚歎著他們兄弟倆鬼斧神工般的廚藝。楊逸輕咳了一聲,將煮好的魚皮小混沌推到她的面前,楊昱也瞇著眼睛,不甘示弱的將自己做的蝦仁水晶蒸餃往她的面前擠了又擠。
“老四,姐姐我過來蹭飯了。”葉敏聞著香味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串備用鑰匙。
林夢璇看著葉敏笑得曖昧,伸出油乎乎的爪子往葉敏雪白的衣袖上抹了一把,“昨天看屍體看得爽不?我還以爲你今天不過來了,小別勝新婚嘛。”
葉敏斜了她一眼,拿起一塊椰蓉奶黃酥發放進了嘴裡,嘖嘖稱歎道:“甜而不膩,好手藝。”
“大姐夫怎麼沒過來?”林夢璇拉過一把椅子,笑得促狹的看著她。
“他今兒一大早就讓電話給叫走了。據說昨晚死了四個人,全都和我們看的那個神秘文化展中的幽靈詛咒有關。”葉敏拿起一個黃澄澄的米糕放進了嘴裡,“其中有一個是外國人,老四,你可能認識那人。”說完,她笑吟吟的看著臉色不變的楊逸,繼續道:“叫什麼莫尼的……”
林夢璇大吃一驚,她轉過頭看向楊逸,楊逸卻沒什麼表示,低著頭吃他的那份早餐。
“一會兒我出去一趟。”楊逸的頭還是壓得很低,話卻是對著楊昱說的。
楊昱臉色不善,手中的筷子放下,看著楊逸說道:“我想我見過那個死人,就在昨天。”
楊逸擡起頭,有些驚訝地問道:“你是不是又冒充我套話了?我不是跟你說過不想死就……”
“他當時搖搖晃晃的很不正常,見到我像是見了鬼一樣。”楊昱打斷了他的話,冷冰冰地說:“我不想管你的閒事,也不想糊里糊塗的當你的替死鬼。”要不是他和楊逸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他纔不搭理那些神經有問題的人自找苦吃。
“他跟你說什麼了?”楊逸問道,“就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一個濃妝豔抹的跟鬼似的女人?”
“沒有。他嘴裡叨唸著什麼魔鬼,詛咒,然後很恐懼,像是被催眠的癥狀。”楊昱淡淡地道。
“昨天那個按了門鈴又消失的人是莫尼。”林夢璇看了葉敏一眼,兩人都陷入了沉思。
“楊逸,那個莫尼我現在越想越不正常。”楊昱閉上眼睛想了想,驚叫道:“天,他已經死了!”
“你是說你見到的是一個死人?”楊逸的臉色微變,“如果是這樣,那就真的麻煩了。”
“是你的對頭?”楊昱還是第一次看到楊逸變臉,說出的話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跟你也有關係。”楊逸用一種很微妙的口氣說道:“還記得六年前在海邊的事兒吧。”
“那個瘋子不是已經死了嗎?”楊昱的臉色變得鐵青,“他回來是要報復你還是要報復我?”
“在他的眼裡,你和我一樣的。”楊逸涼涼地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你有把握對付那個瘋子?”楊昱此時也顧不上自己和哥哥之間的對立,急切地問。
“五成。”楊逸把碗裡剩下的粥喝完,看著弟弟道:“加上你,勉勉強強能湊夠十成。”
“你們在說什麼?麻煩用中國話說一遍行嗎?”林夢璇聽得雲裡霧裡,開口問道。
“意思就是,我和楊逸知道兇手是誰,使用的是什麼手段。”楊昱看了一眼葉敏,說道:“那些人都是被嚇死的吧,就好像你們昨天去展覽館看的那副幽靈詛咒一樣。”
“你昨天也去了?”葉敏問道,“那副畫好像真的很邪門,讓人看了很不舒服。”
“那是一種心理暗示。沒想到他又跑出來興風作浪。”楊昱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不是有不在場證明,我一定會以爲是你做的。”說著,他看向了楊逸,有些諷刺有有些傷感的說:“天才中的天才,你纔是他選定的唯一繼承人,我不過是你的替身,一個失敗的試驗品。”
“聽你的意思是羨慕我?要是能夠重來,我寧願當初那個倒黴的被他看上的孩子是你。”楊逸冷哼一聲道,“楊昱,用你那龍蝦腦袋好好想想,我和你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楊逸,什麼是幽靈詛咒?不會真的有飄飄這樣東西的存在吧。”林夢璇見他們兄弟又要劍拔弩張的開打,趕緊將話題岔開,“那天敲咱家門的是不是殭屍啊?”
聽到林夢璇說“咱家”兩個字,楊逸的臉頓時顯出了一絲笑意:“幽靈詛咒其實並不是什麼幽靈的詛咒,而是一種很難學的催眠術。我想莫尼在來的時候已經快不行了,還沒有死透。”
“那現在該怎麼辦?”林夢璇看著他,充滿了信任問:“有沒有可能和羅婭珍母女有關?”
“應該不會。就憑那兩個蠢貨,他瞧不上。”楊逸掃了一眼裝木頭的楊昱,淡淡地說:“不管他的目標是什麼,你都有危險,這些天不要出去了,和夢璇在家裡好好呆著。”
楊昱出乎意料的沒有和之前一樣爲了反駁而反駁楊逸的話,很乖巧的點了點頭。林夢璇看了看楊昱,微微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葉敏搖了搖頭,拿出手機走到陽臺上給卓仲平打電話。她剛說的一半,楊逸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把手機給他。葉敏衝他點了點頭,將手機塞到他的手裡退了出去,臨出去時還不忘把隔音很好的門帶得嚴嚴實實。
時間過來的很快,轉眼就到了中午。爲了安全起見,楊逸讓林夢璇和葉敏悄悄的下樓,到卓仲平的家裡躲著。沒一會兒,門鈴響了,林夢璇還以爲是卓仲平回來了,她打開門,卻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頂著一頭凌亂的紅髮直愣愣的盯著她看。
林夢璇看著眼前的男人,只覺得後脊樑隱隱發涼,,猛地伸手想要把門關上卻爲時已晚。那男人力氣極大,他狠狠地把門推開,從兜裡拿出了一塊方巾。
有過兩次被迷暈經歷的林夢璇當然知道這塊不起眼的方巾的作用,她哭喪著臉往樓上跑,想要引開男人,保護還在浴室裡頭泡澡的葉敏。本身腿腳就不怎麼靈活的她沒跑兩步就被男人從後面一推,一個趔趄向前倒去。林夢璇想要掙扎,男人已經將方巾壓倒了她的口鼻之上。慢慢的減弱掙扎,林夢璇眼前的一切漸漸流失,最後陷入了黑暗。
葉敏聽到外面有動靜,匆匆的裹了一個大毛巾就小跑著來到門口,只見一個臉色蒼白陰鬱帶著濃重黑眼圈的男人正扛著昏迷了林夢璇往出走。思考了兩秒鐘,葉敏毫不猶豫的轉頭回到房間,抄起電話打給樓上的楊逸或者楊昱。
楊逸和楊昱正琢磨著怎麼才能天衣無縫的把那個像他們挑戰的瘋子抓住,兩人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讓楊昱的手一顫,在書本的空白處上滑下了一個不和諧的印子。
楊逸拿起電話,見來電顯示是樓下,有些疑惑。當聽到葉敏鎮定中略帶顫抖聲的聲音告訴他林夢璇被綁架了之後,楊逸用了十多秒來消化這句話。
掛了電話,楊逸回過頭看著神色緊張的楊昱,無奈地說:“上當了,他的目標是林夢璇。”
“現在怎麼辦?那個變態什麼都幹得出來。”楊昱站了起來,準備往外面走,“他會把她弄到哪去?楊逸,她要是有個萬一,你我就是兇手!”
“說你是龍蝦腦袋你還真是,也不想想我要是一點準備都沒有,能就讓她跟葉敏下樓麼。”楊逸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我這裡有追蹤器,除了我誰也摘不下去,那個人也不例外。你把防彈背心穿上,那好了煙霧彈,跟我去對面的大樓看看。有個問題,我一定要弄清楚。”
楊昱沒說話,只點了點頭,跟著楊逸跑著來到了對面的大樓,衝進了一戶人家。楊逸踹開了門,裡面的景象讓見慣了各種各樣變態的兄弟二人瞠目結舌,一動不動。
就像是被怪物洗劫了一番,精裝修的房子百分之八十都露出了毛坯,房間裡貼滿了血腥恐怖到了極點的巨幅海報,落地窗前放著一架高倍望遠鏡,地上也是一片狼藉,一個芭比娃娃被**得四分五裂,除了那張臉還完整,身體被分成小塊扔到了屋裡的各個角落。隱約間,楊逸看到有些毛髮狀的東西在地上若隱若現。他長嘆一聲,拿出手機給卓仲平發了一個信心。
“又是一樁命案,那瘋子就不能玩些不刺激的遊戲麼。”楊昱厭惡地從兜裡掏出一片紙巾捂住了鼻子,“我先出去了,這屋裡的味兒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你這鼻子,都快趕上狗了。”楊逸扔給了他一個小瓶,“聞聞這個好受一點。”
楊昱接過來一看,是一瓶薰衣草精油。他走到門外,吸著薰衣草淡淡的香味,對楊逸的痛恨多了幾分複雜。沒一會兒,楊逸從裡頭溜達出來,淡淡地說:“潔癖。我要去個地方,你去不去?”他掃了一眼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弟弟,帶著幾分挑釁地說:“那地方可比這裡髒多了。”
“走吧。”楊昱陰著臉走下樓,坐到了楊逸的車裡,看著他踩油門直奔山裡。
“楊逸,你不是一直恨不得我生不如死麼,爲什麼……”話沒有說完,他相信楊逸聽得懂。
“因爲林夢璇。”楊逸毫不掩飾地說,“顧夢澤不是她的親哥哥,葉敏也不是她的姐姐,但是他們的感情卻好得比親兄弟都親。”咬了咬脣,他淡淡地說:“對不起,我以前不該那麼對你。”
“真難得,你竟然會說對不起,還是對我說的!“楊昱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我幻聽了吧?”
“我和你就算有深仇大恨也是親兄弟,血濃於水,咱倆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楊逸笑著說。
“當初陸子明那個瘋子要殺我的時候,是你救了我,我知道你爲了我付出了什麼代價。”楊昱突然開口道,“我一直不明白,那時你寧可犧牲你自己救我,爲什麼後來要那麼對我?”
“魔障了吧。”楊逸超過了幾輛車道,“我想要的東西你輕而易舉就能得到,所以我恨你。”
“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林夢璇了?”楊昱看他的表情,心裡突然一動,“她把你當成了我?”
“你和她認識十年,我也和她認識了十年。我甚至比你認識她還要早。”楊逸苦笑著說,“十年前,我遭到追殺昏倒在路邊,是她拿饅頭和豆漿救了我一命。”
“那你還傷害她,你還是不是人啊!”楊昱破口大罵,“你就是個恩將仇報的畜生。”
楊逸一陣沉默,楊昱橫了他一眼,聰明的轉換了話題:“陸子明這次想要幹什麼?”
“誰知道那個變態想要幹什麼!”一提起陸子明,楊逸的身上就散發出一股冷冽的殺氣。
“我剛纔看了看那間房子,他這次找的傀儡是個極度偏執的女人。”楊昱想了想道,“能把一間房子禍害成那個樣子,絕對是個變態,對自己仇恨的東西……”說著他的臉色大變。
“是莫妮卡。”楊逸的車速在不知不覺中加快,“你還記得她吧,莫名其妙的號稱愛上了我,實際上根本就分不清楚你和我。我現在真的很後悔,當初沒事兒閒的捉弄你……”
“我也很後悔當初爲什麼要救下她,看來她把我的職業道德當做暗示了。”楊昱咬著牙說道。
“莫妮卡的控制慾和獨佔欲都非常的強,再受外部的一些刺激,就會讓她的第二人格出現。”楊逸輕聲說,“她不會留一個活人和她競爭,就像那屋裡的海報一樣,殘暴,血腥,死人。”
陰森森的房間裡,林夢璇躺在冰涼的地面上一動不動。男人將頭套從腦袋上摘了下去,露出了一頭耀目的紅髮,原來竟是女扮男裝的莫妮卡。
林夢璇被地上的寒氣激得有些發冷,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張死相慘烈臉泡在福爾馬林的罈子裡,被昏黃暗淡的光照著,倍加瘮人。她繼續往上看去,天花板上有厚厚的污漬和暗黑色的斑點,看那樣子,像是被濺到上面的乾涸的血跡。
“你醒了。”嘶啞而妖媚的聲音在她的伸手響起,她一聽就知道,將她弄到這裡的人是誰了。
“你想要殺了我?”林夢璇手腳都動彈不得,嘴卻一點都不服軟,“殺了我,他也不會愛你。”
“呵呵,沒關係,我不會殺你,我會把你關在這裡,讓你慢慢餓死渴死,讓老鼠把你給吃了。”莫妮卡笑了笑,掐住了她的下巴,小聲地說:“你長得並不漂亮,但是不妨礙我的收藏。”
“這裡這些人都是你殺的?”林夢璇看了看,這裡好像一間廢棄的解剖室。
“沒錯,都是我做的。”莫妮卡指了指其中一張臉,笑著對她說:“很眼熟對不對,是莫尼。他一直很愛我,我也很愛他,所以我就讓他永遠的陪著我,讓他獲得永生。”
把人殺了是爲了獲得永生?林夢璇不屑地撇了撇嘴,對於神經病她無話可說。
“幽靈詛咒死的人是不是你殺的?”林夢璇盯著她的眼睛問道,“還是你的背後還有別人?”
“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情問東問西。”莫妮卡突然暴躁了起來,“不會有人來救你,你死了這條心吧!”說完這句話,她忽又變得嫵媚起來,手指撫摸著她修長的脖頸,緩緩地說:“這裡是一座廢棄了六十多年的醫院,除了我和他之外沒有人來過這裡,更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還有一個密不透風的實驗室。你放心,沒有人能找到你,乖乖的等死吧。”
“你殺我就是因爲我搶了你的男人?”林夢璇輕聲笑了起來,“荒謬,真是太荒謬了!”
“荒謬?你竟然說我荒謬!”莫妮卡激動的掐住了她的脖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他!從第一眼見到他我就知道他是屬於我的!他爲了救我連命都不要呢,還幫我解開心結……我知道,我愛他,他也愛我。是你!都是因爲你!他纔會不要我,都是你這個狐貍精!”
她用一種很危險的眼光低頭看著林夢璇,手中不知何時掏出把沾了血跡的手術刀來。舔了舔嘴脣,她笑瞇瞇的蹲下身,手術刀在她的臉上比劃了一下,道:“別怕,一點都不疼。”
“妄想癥。”楊逸在斑駁的金屬門外實在聽不下去了,直接踹門而入。
“文森特。”莫妮卡轉過身,怨毒兇戾的神情瞬間變得柔弱委屈,“親愛的,我怎麼會在這兒?”
“我不是你的文森特,他纔是。”楊逸一閃身,故意露出了他身後的楊昱。
莫妮卡朝著楊昱撲去,楊逸嗤笑一聲,將她手裡的手術刀奪下,冷冷地說:“連誰是文森特都搞不清楚,你憑什麼說愛我?”
莫妮卡愣在原地,她的眼睛開始充血,呼吸變得很急促,整個人暴躁地大吼一聲,向著楊逸衝去。楊逸給楊昱使了個眼色,楊昱閃身擋在了林夢璇的身前。
林夢璇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還有“喀嚓”一聲,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碎了。楊逸掏出紙巾擦了擦手,就聽到外面警笛聲響起,心知警方終於找對了地方。
將林夢璇從冰冷的地上抱了起來,他瞅瞅一臉鬱悶的楊昱,笑著說:“走吧,剩下的是警方的事兒,跟咱們沒關係。”
楊昱看了看林夢璇蒼白的臉,在看看跟屠宰場沒兩樣的房間,點點頭走了出去。
當卓仲平從車上提著箱子下來的時候,楊逸正好開車經過。跟他打了一個手勢,楊逸的車絕塵而去。正在這時,四個警員架著一個彷彿散了架般奄奄一息的女人從裡面出來。
卓仲平看了眼那被擡出來的女人,挑挑眉笑了笑,往裡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