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總是喜歡多想。
洛玉衡應該還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是瞧見洛天衣偷偷掐了宋言一把,腦子裡面已經開始琢磨,將來兩個人的娃,究竟要叫什麼名字比較好。
當然這份念頭洛玉衡並未表現(xiàn)出來,喜滋滋的拉著宋言往屋內走去,當一行人到了餐堂,楊思瑤顧半夏正在張羅著佈菜,一桌子的美味,只是瞧一眼便讓人食指大動。眼見著宋言回來,楊思瑤和顧半夏臉上也洋溢著笑容,柔和的點了點頭,這麼長時間不見,心中自然也很是想念。
雖說洛玉衡是主家,卻還是將梅武安排在了主位。
梅武的身份擺在那兒。
那可是她爺爺隆泰帝時期的人物,輩分高的嚇人不說,還這麼大歲數(shù),莫說是她這個長公主,便是寧和帝親至,遇到這位老人家那也得小心翼翼對待著,老爺子若是生氣,訓斥幾句你都得老老實實聽著。
對於宋言居然是梅武外孫這件事,洛玉衡是有些驚訝的。不過這樣也好,言兒也算是有真正的親人了,不是宋家那一羣禽獸。
而且,這樣一來言兒和天璇的身份也更爲相配……雖說洛玉衡從來沒有因爲出身便瞧不上宋言,自從宋言第一次踏入洛家,對這個女婿她便喜歡的很,處處護著,只是單單她喜歡沒用,總有一些舌頭長的喜歡嚼舌根,每每聽到那些話洛玉衡心中便很不舒服。
衆(zhòng)人落座,眼見顧半夏和楊思瑤還在張羅著,洛玉衡便擺了擺手,要兩人一起坐下。
一方面,洛玉衡的確不喜歡那麼多繁瑣的規(guī)矩。
另一方面,洛玉衡也知道雖然還沒有成婚,但顧半夏和楊思瑤基本上便是宋言的妾室。在一般大戶人家,妾室本就跟婢子差不多,是要伺候主母,老爺?shù)模詢翰灰粯樱苤馗星椤?
重感情這一點,本就是洛玉衡最欣賞這個女婿的地方,自然不會因爲這點小事兒讓宋言爲難。她也不是那種惡毒的婆婆,喜歡沒事兒磋磨兒媳婦兒。
更何況,顧半夏本就是她的婢子,兩人一起生活了十數(shù)年,感情深厚,半夏能有一個好歸宿,洛玉衡也很是滿足。
花憐月,房婉琳洛玉衡是不認識的。
只是她本就聰慧,在知道房婉琳是房德那糟老頭最小的女兒之後,心中便已經明白房德在打什麼主意。本就是皇宮中走出來的女子,這樣的事情見的多了,是以洛玉衡並不是特別在意。
更何況,自家女婿甚至都完全沒有察覺到房德那老頭的意思,算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反倒是花憐月,讓洛玉衡心中微微生出一些警惕。
花憐月本就相貌絕美,比之天璇天衣兩姐妹絲毫不差,身段方面甚至還要更爲完美。又是宗師級高手,比起天璇似是還要更強一點。不知怎地,便覺得這花憐月或許是天璇最強勁的對手。
女婿還有其他女人,洛玉衡可以接受,但女婿的心,卻是萬萬不能被其他女人給勾走的。
實在不行,便傳授閨女兩招,亦或是去尋幾本雜書,多學一點總是沒壞處。
言語間,也問起了宋言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
洛玉衡是個多愁善感的,聽到宋言帶著十個兵,幾個女人便敢擅闖鬼洞,哪怕宋言就活生生的坐在身旁,還是忍不住一臉擔憂,知曉鬼洞做的那些惡事,聽聞成百上千的小孩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就咬牙切齒,在聽到鬼洞連帶著和鬼洞勾結的人都被剁了腦袋,就一臉快意。
什麼都寫在臉上,大約就是這樣了。
當然這樣的洛玉衡也並不會讓人討厭,反倒是讓人覺得和這種人相處很舒服,沒那麼多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聽到寧和帝靠抄家發(fā)了財,樂得一頓要吃八個菜,洛玉衡便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似是覺得兄長這簡直就是暴發(fā)戶的做派,只是這笑容多少便有些苦澀。
這位兄長,做了二十年皇帝。
或許也唯有這幾日,才真正享受了皇帝該有的待遇吧。
知道白鷺書院被暴怒的老百姓給掀翻了,潑了大糞,臭氣熏天,連聖人像都被推倒,更是樂不可支,不斷拍手叫好。
白鷺書院那一羣腐儒也有今天,當真是活該,想當初她還在東陵的時候,可是沒少被這羣腐儒訓斥。
聽聞宋家八兄弟,死了四個,逃了四個,更是忍不住唏噓,回想去年宋家還是堂堂國公之家,那楊妙清甚至還貪墨了洛家送去的聘禮,這才短短不足一年的時間,就已經死的死,亡的亡,便是宋鴻濤,居然也因爲受不住打擊,腦出血癱瘓在牀了。
世事無常啊。
聽到寧和帝親自下旨,給宋言和納赫託婭賜婚,洛玉衡也只是微笑頷首。
知道洛天樞,洛天權過的不錯,也就安心。
宋言緩緩說著,洛玉衡便安靜的聽著。
不知不覺,半個時辰也就過去,一頓晚宴便在這種溫馨又和睦當中過去,婢子收拾碗筷的時間,洛玉衡也已經給花憐月,房婉琳以及梅武安排好了房間。幸好當初錢耀祖建造這刺史府的時候,因爲有足足十三房小妾,這刺史府是越蓋越大,房間越來越多,不然的話還真住不下。
夜已深。
便都回自己的臥房休息了。
“言兒,你且隨我來一下。”在宋言也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後卻是傳來了洛玉衡的聲音,轉過身子便看到洛玉衡被袖子遮住一半兒的小手,正輕輕衝著他搖了搖:
“我還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
宋言便隨著洛玉衡往後宅去了。
深夜,幽靜。
天變的有些沉了。
棉花似的雲(yún)層逐漸遮住了頭頂?shù)脑铝粒剖怯辛艘掠甑尼缯住?
偶有涼風吹過,就看到洛玉衡耳鬢的髮絲隨風搖曳,一股幽香悄悄鑽進了鼻腔,有點癢。
待到洛玉衡停下腳步,卻是已經到了她的臥房。
“進來吧。”推開了門,洛玉衡招呼著。
身爲上門女婿,去丈母孃的臥房,多少是有些不合規(guī)矩,失了禮數(shù)的,放在那些規(guī)矩森嚴家族,便是被打死都實屬正常。
不過這屋子,宋言也不是沒進來過,倒是沒在意那許多。
餐桌上,洛玉衡還有些收斂,可是到了自己的房間洛玉衡便有些忍不住了,眸子裡心疼更甚,她知道東陵城的事情宋言說的簡單,可實際上絕不會這樣輕鬆。想到這段時間,自家這單純的好女婿,一直在朝堂上被那些老狐貍這樣那樣的欺負,便覺得心都揪在了一塊兒。實在是太可憐了。
搖了搖頭,洛玉衡坐在了宋言對面,素手輕輕拂過宋言的臉頰,看著那瘦削的臉龐眼睛都有些酸澀:“傻孩子,這段時間苦了你了。”
宋言便有些古怪,眨了眨眼:“倒也沒什麼苦的,東陵城這兩個月我過的還蠻痛快的。”
居然把京觀堆在了皇城,當真是痛快。
只是這樣的話,洛玉衡是十萬個不相信的,只覺得宋言這孩子實在是太懂事了,被那些老狐貍欺負了,也不願意說出來,生怕自己擔心。
他不願意說,洛玉衡也就沒有逼迫,畢竟這個年齡的男孩子最是在意顏面的時候,稍稍停了停,洛玉衡斟酌著言語:“我兄長那邊,可是出了什麼事?”
宋言便忽地擡起頭:“爲何這麼問?”
“因爲最近這一段時間,兄長做的事情實在是不符合他的性格。”洛玉衡苦笑著,畢竟是親生兄妹,哪怕已經分開了這麼長時間,可洛玉衡自認爲對寧和帝還是很瞭解的:“我那個兄長,窮慣了啊。”
“平日裡,恨不得一個銅板掰開兩半花。”
“朝廷到處又都是用錢的地方,賑災,軍餉,軍械。”
“這次抄家雖然有了不少錢,能暫時將這些窟窿填上,可今年過去了,明年呢,後年呢?”
“以兄長的性格,正常來說即便是抄家得來的那些銀錢還有盈餘,多半也會好好收著,以備不時之需,不從我這邊拿錢已是極好的了,又怎會讓宮人給我送來好幾車白銀?”
“我雖人在平陽,但對朝堂的局勢還是有些瞭解的。”洛玉衡皺著眉頭,最近一段時間寧和帝的很多舉措她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該怎麼說呢,應該算是激進吧,兄長的手段越來越激烈,就在你們離開東陵之後的時間,據(jù)說他還在朝堂上和楊和同大吵了一架。便是我也能看的出來,和楊家最近幾次對抗,雖然是撈到了不少好處,但要說徹底將楊家處理了,還遠遠不到時候。”洛玉衡頓了頓:“兄長不會如此短視,可最近發(fā)生的這些事情,卻無一不在證明,兄長似是準備和楊家攤牌了,就像是忽然間準備破罐子破摔,不顧一切去賭一把了。”
“兄長的身子是不是出了問題?”洛玉衡的聲音斬釘截鐵,雖是疑問,但那語氣顯然已經篤定了這一點:“他們給他下毒了?”
“所以他纔想不顧一切的拼一下?”
胸口憋著一口氣,讓宋言有些難受。
洛玉衡真的是太聰明瞭。
不,或者可以說他在某些事情上,超出尋常的敏感。
房間裡沉默了下來。
這件事,宋言原本是準備瞞下來的,畢竟算不得好事,便是洛玉衡知道了,除了徒增悲傷之外,也什麼都做不到。但是現(xiàn)在洛玉衡既然都已經猜到了,繼續(xù)隱瞞也就毫無意義,吐了口氣,宋言緩緩開口:“寧和帝並未被下毒。”
“只是,他的身子的確是出了問題……他生病了。”
洛玉衡修長的脖子微微蠕動了一下:“什麼病,你是大夫,連天璇的肺癆都能治好,那……”
宋言苦笑,伸手指了指腦袋:“這裡面,生了個瘤子。”
“想要救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將腦顱破開,然後將那瘤子切下來。”
洛玉衡身子一顫,不吱聲了。即便她不懂醫(yī)術,卻也明白將人腦袋破開,取出肉瘤代表著什麼……能不能治好暫且兩說,但是頭骨破開,卻是死定了。
“這個病會很疼,我只能給他開一些能止疼的藥,其他的藥方也備了一些,但究竟能發(fā)揮多少用處,誰也不知道,抱歉。”
洛玉衡勉強扯了扯脣角:“傻孩子,你道什麼歉?這又不是你的錯。”
“言兒先去休息吧,我想靜靜。”
宋言便點了點頭,起身離去。
待走到門口,身後又傳來了洛玉衡的聲音:“他大概,還有多長時間?”
“若是放下手頭一切工作,好心修養(yǎng)的話三五年,若是繼續(xù)像現(xiàn)在這樣拼命,或許也就是一兩年的光景。”
“這樣啊。”洛玉衡輕嘆口氣:“便是一兩年,也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於皇帝中也算是高壽了,又有什麼好不滿的呢?”
做人,要知足。
尤記得,在父親駕崩的那一天,兄弟姐妹幾個大抵都是覺得自己活不了太長時間,很快就要被楊家清理掉,能活到現(xiàn)在已經是賺到了呢。
抿了抿脣,洛玉衡換上了一副輕快的模樣:“言兒,你跟我說老實話,你跟天衣是怎麼回事兒?”
正要跨過門檻的宋言,驟然聽到這話腳下一頓,一個不慎差點兒直接被門檻絆倒,臉上表情更顯尷尬,原本他是準備同丈母孃說一下他和洛天衣的事情……雖說之前在皇宮門口,皚皚白雪之上,已經互相表露了心跡,但這樣的大事於情於理都是要和岳母知會一聲的。
只是瞧著洛玉衡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便準備以後尋個機會再說。
誰曾想這時候居然被洛玉衡給主動問了出來,一時間面紅耳赤,有種做賊被抓了個正著的羞恥感。
但,他畢竟是個男人。
該面對的事情,也絕對不能逃避。
這樣想著,宋言便轉過身子直面洛玉衡,用力吸了口氣,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孃親。”
“我也不知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便喜歡上了天衣。”
這是實話,天衣不在身旁的時候,總是感覺少了些什麼。
“我想娶天衣爲妻,還請孃親成全。”
男子漢大丈夫。
喜歡就是喜歡,想要娶回家就是想要娶回家,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扭扭捏捏磨磨蹭蹭,反倒是讓人不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