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這算是看出來了,今天他們來純粹是看戲的,這陸老夫人疼愛陸昇是不假,可另外兩個兒子同樣也是親生的,如果兩個兒子已經認識到了錯誤,那又何必分家呢,說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狠不下那個心。
他看了眼身邊的男人,示意這位巴拉著他腿的兄弟該怎麼辦。
陸昇這才咳嗽兩聲,“陸裳!這是你大嫂!”眼下之意,不管對方性別爲什麼,都不能做出如此越矩之事,陸裳這才反應過來,立即把手抽開了,只是兩隻眼睛巴巴的看著自家大哥,“大哥,你原諒我吧……”
陸昇則是沒再開口。
“老夫人啊,雖然你當初那麼說了,可是爲了家族的利益,這陸家還是不能分呢。”三爺爺沉嚀道:“但這次的事情不讓兩個小畜生給個交代又是不行的,至於如何處置,這兩個畢竟是你而兒子,還是你看著辦吧。”
感情這球踢來踢去還是踢到了陸老夫人面前在,不過這三爺爺說的也不錯,萬一他替人家管教兒子被人懷恨在心,現在陸家的主持人畢竟還是陸老夫人,德高望重又如何,有錢的纔是大爺啊。
三爺爺這麼一說,大爺爺和二爺爺都若有所思,也不著急開口,端看陸老夫人如何做,只是這陸昇畢竟是陸家的長子,這不給他一個交代,也說不過去。
陸老夫人看了眼大兒子,只見他完全沒有看地上兩個弟弟一眼,心道這次事情算是真的讓他對這兄弟二人心生嫌隙了。
況且這件事情本就是兩個小兒子對不起他,陸老夫人心一狠道:“來人呢,上家法。”
謝南聽到‘家法’的時候,肩膀微不可查的顫動了一下,那次被抽的狠了,他的身體已經有了潛意識的恐懼,陸昇察覺到他的緊張,心裡閃過一絲後悔,終是什麼都沒說。
手指粗細的黑色皮鞭被端上來的時候,地上兩人臉色更是白上了兩分,兩人身後的夫人看到那鞭子從她們眼前閃過,都是一臉的恐懼。
二少奶奶跪著爬到陸老夫人腳跟邊:“娘,娘啊,求您不要對夫君動用家法啊,他的身子受不住的,他和三弟已經跪了五六日了,祠堂地磚陰冷,他們身子已經傷到了,這家法下去,您叫我日後怎麼活啊,嗚嗚嗚嗚……”
那蔡雅有樣學樣,不管身上的洋裝是否會髒掉,朝著陸老夫人就跪了下來:“娘,求求您別對陸裳用家法,我,我和他還沒有孩子呢,這,這要用了家法傷了他身子可怎麼辦?娘,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吧。”
謝南眼皮跳了跳,心裡大大的豎起一個大拇指,兩個字‘牛逼’,這子嗣的問題往前一搬,基本上啥事兒都能滅。
陸老夫人彷彿被突然點醒了一般,身後那三位老前輩也被這三少奶奶的話一驚,三爺爺更是朝著陸昇的方向看了眼,那眼神不言而喻。
在場的人各個心思百轉,最後不得不誇讚三少奶奶這招還真是高。
子嗣問題的確是陸家如今面對的首要問題。
就算陸老夫人再怎麼寵陸昇,可陸昇娶了男妻,肯定是不能給陸家傳宗接代了,那這任務可不就交給另外兩個少爺了嗎,如果他們的身子被抽壞了,那以後……陸家豈不是要絕後。
陸昇聽到蔡雅這麼說的時候,袖口下的手緩緩的握成了拳頭,這話題要是再牽扯下去難免不會涉及到謝南身上,他的妻子不是女人卻是男人,明明是男人卻偏要承擔起妻子與媳婦的責任。
難、難、難、真是難於上青天!
“啊……”突然跪著的蔡雅一聲痛呼:“啊……我肚子好痛。”
謝南坐在下首,他一眼就注意到對方身下衣裳殷紅一片,‘難道是……’
陸老夫人畢竟是過來人,而且正好話題又談論到子嗣,她不由的便問道:“小雅,是小腹抽痛嗎?”蔡雅難受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點點頭:“娘,好痛啊!”
“難道是……來人吶,叫大夫。”陸老夫人驚喜的盯著蔡雅的腹部,難道他她要抱孫子了?
倒在地上的陸裳最會看人眼色,這會兒已然知道陸老夫人這麼緊張是因爲什麼了,也不等大夫檢查,直接就道:“娘,小雅,小雅肯定是有我的孩子了,哈哈哈,娘,我有孩子啦,哈哈哈……”
陸昇和謝南都心下好笑,這陸裳笑的這麼開心是真爲自己有孩子高興呢,還是因爲可以因爲孩子而躲避責罰高興,都有孩子的人卻還這麼沒有擔當,不管是分了家還是把陸家交給他,陸家的未來都玄乎。
至於二房的臉色卻是出奇的難看,畢竟陸誠是二哥,成親也是早了些時日的,卻不想現在三弟比他們先有孩子,這心裡滋味可想而知。
這麼一鬧,還談什麼家法、什麼懲罰,陸裳一臉心急的扶著蔡雅就回了房,身後跟著陸老夫人還有二房的人,最後遠遠墜著陸昇和謝南,拋開別的不說,如果蔡雅真的懷孕了,陸昇也是開心的惡,這也算是陸家的長孫了。
謝南對這些人沒多少感情,可礙於陸昇的身份,他不得不跟在後面。
“你不喜歡孩子?”陸昇突然問道,謝南搖頭:“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畢竟沒有孩子,不好說的太絕對。”
“呵呵,你倒是回答的很認真。”
謝南看了他一眼:“我看你倒是很喜歡孩子。”
陸昇點點頭,並沒有否認。
謝南挑挑眉:“那爲何不娶女子,而要娶一房男妻?”
被問到這個問題,陸昇閃過一瞬間的心虛,緊接著就調笑道:“當然是因爲……天註定,自從我看到你,我就歡喜的緊。”
“喜歡到子嗣也不在乎?”
“對,喜歡到你是男是女不在乎,喜歡到子嗣不在乎。”
謝南搖搖頭,並沒有把他的話當真。
等大夫來檢查後,蔡雅果然是懷孕了,只是剛纔受了刺激微微見了紅,但只要吃點保胎的藥便好了。
突來的好消息終於把陸府數日來的陰沉沖走了,以一個孩子作爲這場弒兄事件的結局也算是個意料之外的結尾。
陸老夫人一直覺得這件事情處理的含糊,覺得對不住陸昇和謝南,只是話到嘴邊她又不能說什麼,只能什麼都不說,希望這件事情就這麼含含糊糊的過去。
當陸昇和謝南在房間裡的時候,後者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你母親這樣的額處理方法,你難道就不生氣嗎,你當時差點命喪黃泉了,而且還是被親兄弟暗算。”
陸昇笑了笑:“生氣?生氣有什麼用,更何況我本就知道娘沒那麼容易下定決定處罰他們,畢竟他們再怎麼說也是她的親生兒子。”
謝南點點頭:“那你就打算這麼放過他們?”
“這怎麼可能!我會讓他們後悔沒有在祠堂領了家法了卻此事,既然當日他們逃過一劫,那我肯定要在日後一一討回來。”
謝南這才點點頭:“你可一定要討回來,當初雖然他們針對的是你,但真不巧我也陪著你死了一回,我是沒辦法對付他們,可你有辦法啊,只要你報復了他們,也算是出了我心中這口惡氣了。”
陸昇笑笑,起身走在他身後,微微彎下腰,對著他耳朵吹起道:“真是想不到,我們陸家大少奶奶還是這麼一個有仇必報的人啊!”
這些日子謝南也習慣了陸昇的動手動腳,這會兒也懶得掙脫他,翻著著手上厚厚的一沓紙,道:“這是當然,難道要我被別人白白欺負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要不是現在我動不了手,誰要勞煩你啊。”
陸昇就喜歡謝南這種毫不扭捏、有仇必報的性格,咬咬對方的耳垂,“你放心,以後不管是誰欺負你,你都告訴我,相公我幫你出氣。”
“……”
在府裡養了幾天傷,陸昇就打算帶謝南出門,之前答應對方發表小說的,他打算帶謝南去幾家報社、雜質社、印刷社拜訪拜訪,打探一下有關這方面的情況。
這次兩人出門,謝南一身白色暗紋唐裝、領口處縫了細軟的白色絨毛,照鏡子的時候他都暗暗吃驚,自己身上的都市浮華之氣隱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禁慾氣息?
額,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對自己用這個形容詞,可……
換了一身西裝的陸昇突然從身後一把摟住謝南,曖昧的湊近道:“你知道嗎,你現在這幅樣子真讓我想把你扔在牀上,狠狠地fuck!”
他說的隱晦,用的是洋文,可誰知道謝南猛然轉身,一臉溫怒:“你!”
陸昇挑挑眉:“fuck!你聽得懂?”
謝南不自然的掙脫對方的懷抱,他怎麼可能聽不懂,現代中小學生都知道這個單詞吧,日常生活沒事兒來一句‘fuck you’什麼的。
他點點頭:“以前學過一點,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陸昇一把從身後抱起他,狠狠在臉上親了一口:“哈哈哈,我真是撿到寶了,你竟然也會英語,這樣以後我可以帶你出國看看外面的世界……哈哈哈,謝南,你真是老天給我最好的回報……”
謝南被陸昇抱得都快吐出來了,可正在興頭上的男人才不管他如何,世界上再無語言可以描述他滿心的歡喜。
並不是覺得會洋文便如何的了不起,只是當他知道謝南也學過的時候,那種彷彿心與心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彷彿自己與之分享的東西更多了,彷彿有更多的話可以與之說,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述的感覺。
第一次帶著謝南出門,兩人也沒坐車子,而是選擇步行,這樣還可以看看路上的人文風情。
繁華的街道讓謝南癡迷驚訝,真說起來他穿越到現在,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出門逛街呢,雖然男人不像女人那樣熱衷逛街,但他們對新鮮的事物也是充滿探索慾望的。
看著謝南掩蓋不住的讚歎之意,陸昇心裡的疑問開始冒了出來,‘看謝南的樣子彷彿並沒有到過江南一般,可如果他沒到過,又是如何被肖家送進花轎的呢?’這麼想著,他開始試探道:“哎,其實江南最美的風景不在這裡,這裡和別的城市相差無幾,想必你都看膩了吧?”
謝南搖頭:“這還是我第一次出來逛,一切都很不一樣,這裡很漂亮、很繁華。”
陸昇心下疑惑,“第一次?”
謝南點點頭,卻不願再多說了,餘下陸昇滿心的疑惑卻只能咽在肚子裡。
其實這裡的街景和現代所看的民國的電視劇中的街景很像,不同的是這裡的小攤子更多更雜,賣的東西也有所差別,很多花紋都和他接觸的傳統花紋不同,也是,雖說都是民國,可畢竟是兩個不同的時空,總是存在差別的。
“嗯?那個是捏橡皮人嗎?”謝南突然像新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走到一旁的攤子前。
陸昇點點頭,跟著對方到攤子邊,看了他一眼道:“怎麼,以前沒見過?”
“也不是,就是沒見過真的。”一般都是在電視裡面的看到的,而且電視裡面也沒這捏的那麼活靈活現,就跟雕刻出來似的。
“老闆,這個多少錢?”
“一個一銅元。”
謝南連忙示意身邊的陸昇:“一個銅元算貴嗎?”
陸昇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他沒想到自家男妻竟然連貨幣都一頭霧水,最後無奈搖搖頭,掏出一角錢:“要十個。”
那老闆見到這麼土豪的客人,連忙道:“好好好,您隨便挑,隨便挑。”
謝南這才知道原來這裡是十個銅元等於一角錢,連忙挑了十個他認爲最精緻的小泥人,滿意的拍拍陸昇的肩膀:“謝了啊!”
陸昇勾勾嘴角,心裡暖暖的,眼見那身穿白衣的人要走遠了,他連忙追上去:“喂,我付了錢,你都不給我一個嗎?”
冬天正是賣柴的好季節,肖路山挑了一大擔子的柴火蹲在路邊賣,父親被抓後,他和母親的日子終於好過了起來,他相信只要父親不回來,他們家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正在這時他眼角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很熟悉的身影,‘是那個男人!’
緊接著他便看到男子身後追上來了一個人,顯然那正是陸家大少爺,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看來他現在過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肖路山想自己終於可以放心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勾起的嘴角含著一抹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