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殘相張安排我們在他的老宅住下,並特別囑咐我們晚上就在自己的屋子裡老實呆著,千萬不要隨便出去走動。見這人精要回自己的房間,我急忙跟上去追問樓蘭裡水處到底藏了什麼好東西,可他老人家卻倚老賣老,只丟給我他的傳家寶《天殘閱竹經》,便上樓歇息去了。
懷揣兩本曠世奇書,卻對我一無是處,想著明天就要去尋找樓蘭黑水處,我這心裡竟然莫名緊張起來。我躺在牀上,看了會奇書,竟然迷迷糊糊就睡著了。再醒來時,已經是後半夜,我睜開眼睛,兩團幽綠的鬼火在前方浮動不定。
我眨了幾下眼皮,思維也清晰了許多,這才發現那兩個鬼東西正貼在窗口的玻璃上。我不由“哇”的一聲尖叫起來,剛準備呼叫其他人,就見兩團鬼火已經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我突然想起《地殘尋龍術》中有關鬼市的一段記載。
關於“鬼市”的傳說,在全國各地都有流傳。相傳閻羅王在陽間設了九九八十一個通往陰間的秘密入口,那些死去的人做了孤魂野鬼後,爲了免受地府非人般的折磨,不願立即返回陰間。但他們又不能生活在陽氣旺盛的地方,只能在陰氣相對濃厚的地方停留,等孤魂野鬼聚多了,就漸漸形成了一處陰陽過渡的鬼市。
術書裡說“鬼市”有兩個顯著特徵,第一,出現鬼市的地方必定有難以計數的屍骨;第二,出現鬼市的地方,一定藏匿著令人匪夷所思的秘密。我對一切未知的神秘之事都充滿了好奇,又怎能輕易放棄這一次難得一見的鬼市?我心想,人趕集還分時間,這鬼市也應該是在某個特定的日子裡纔會有的。
就在這時,有人“咚咚”地敲了兩下門,我的心又懸了起來。難道是這些鬼魂知道我有意要見他們,於是他們就不請自來了。敲門聲連續響了五次,驚得我心裡直髮憷。
“開門啊……少爺,你沒事吧?”麻大輕聲叫道。
聽到麻大的聲音後,我深深地吐了口氣,心情不覺舒暢許多。我穿上拖鞋去開門,沒想到鬼三也跟著來了。他們穿著夜行衣,一看就知道有行動了。
“鬼市這東西真是百年難得一遇,不去走一趟真是白活一生了。”鬼三一進門就說明了來意。
意見統一後,我迅速收拾好裝備,跟著麻大和鬼三悄悄向距離老宅不遠處的土包堆趕去。出門才發現原來在室內看外面,和在室外看到的完全不是一碼事。我在屋子裡看外面感覺外面昏暗無比,出來之後才發現外面並不算太黑暗。夜幕下的月亮散發著淡黃色弱光,把周圍照得十分詭異。
“你們看那裡……”鬼三指著前面一棵樣子嚇人的怪樹,“你們看那樹,長得怪怪的,一準是到鬼市了。”
我不明白鬼市爲什麼會和一棵樹聯繫在一起,不過鬼三說是,那就應該有他的道理。
“八九不離十。”麻大點頭道:“走吧。”
離怪樹很近時,鬼三又提醒了我一次,讓我要集中精力,千萬別掉隊了。我正在思考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不想腳下一滑,整個人迅速向前傾倒。好在鬼三手快,在我就要落地時一把拉住我。我覺得十分奇怪,低頭一看,發現腳旁有塊凸出地面的障礙物。
這時,麻大彎著腰走到跟前,他好奇地看了幾眼,接著又忍不住蹲了下來。他打開了手電筒,目不轉睛地盯在地上的東西。片刻之後,他被嚇得臉色慘白,就像是見了什麼比死還要恐怖的東西。
“不,不好……”不等我開口問他,麻大舉起手裡的電筒,膽戰心驚道:“不,不好了,撞,撞鬼了……”
鬼三下起手來,不分青紅皁白,他舉起手對準麻大的臉便是兩記狠拍,打得他“哇”的一聲叫喊起來。待麻大清醒之後,鬼三建議擡起這塊石碑看看下面有沒有什藏什麼東西。很快,三把手電筒的燈光合照到一起,這時我纔看清,這凸出地面的部分原來只是冰山的一角。
“別管了,擡起來再研究。”鬼三迅速清理掉石碑碑周圍的雜物,“別愣著了呀,都動起來……”
沒想到這看似笨重的石碑倒是不太重,麻大一人就能輕鬆搞定,他把從地下拔上來的石碑,平放在地面上,然後從百寶箱裡拎出一把袖珍鐵鎬,在石碑上一陣敲打。
“行,我先來看看這石碑上記載了什麼?”鬼三一臉猴急道。
我移動手中的電筒,將燈光照在石碑上,只見石碑正面刻著一個怪物頭像,驢頭獸臉,面目猙獰。鬼三看了會驢頭獸面,忽然想起爺爺曾說過的一件違心事。他顧不上仔細研究,表情嚴肅地對我和麻大說:“這好像不是一般的鬼市界碑,我看這地方恐怕還藏著更大的危險,要不,咱先避避這股邪氣吧。”
“鬼市”,在一般人眼裡充滿了傳奇色彩,但對於懂得道術和常與死人打交道的土人來說,它就和尋常集市差不多。不過看看鬼三的表情由驚訝變爲驚詫,我不由想起黑驢將軍捉鬼的事來,心裡突然發憷起來。
閻羅王在陰間設了九九八十一個鬼市,每個鬼市都有一員得力猛將前走看守。其中以黑驢將軍鎮守的鬼市尤爲恐怖,堪稱是地獄中的煉獄。相傳,黑驢將軍捉鬼時會在地上打滾,被他盯上的鬼魂若是叫一聲娘,便會立即魂飛魄散,永世不可投胎;若若是叫了一聲爸,這股鬼魂就會立即投胎轉世。這也是“驢打滾,鬼叫娘”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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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只是一個不可信的傳說,但關於黑驢蹄子鎮戶怪的事情,在我們這個圈子裡卻是被許多前輩高人所默認的。當年爺爺收鬼三和麻大做關門弟子時,第一件事並不是教他們尋龍點穴,而是讓他們學習辨認上等的黑驢蹄子。他說,除了天師,誰人遇見黑驢將軍鎮守的鬼市,都得快離快逃,保命要緊。
爺爺雖然沒有教我本事,不過一些本行密不外傳的忌諱問題,他也都毫無保留的傳授給了我,所以我現在很清楚這個地方不宜久留,不過我一個大活人也不至於被一個鬼市界碑嚇得半死,“幹我們這一行的,哪個不是膽大包天,一個子虛烏有的鬼市,還不至於嚇抽人吧,再說,咱不是有三個人嗎?”說完,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心裡悶得慌。
不過這句話倒是把鬼三和麻大給說動了,都想看看這黑驢將軍到底有多厲害。沉默了一會,我們三人沿著鬼市界碑往下看去,只見驢公臉的下面刻著一排密密麻麻的密文。我第一眼就覺得這東西十分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些密文,不過刻在這界碑下面的紀年時間倒是讓我大笑了一次。
公元一八八零年
我心想,這不是鴉片戰爭開始的時間嗎?
“快看這裡面……”說著,麻大迅速將手電筒的光線照向鬼市界碑留下的空洞內,“這裡一定有古怪,按理說從界碑大小看,這個空洞應該不深,我這個手電筒是專業強光,向下一照,應該是可以見到底,可現在光照下來,如同石沉海底,什麼也看不見啊。”
我伸出手在空洞的邊緣拱了拱,便拔掉一層土皮。一看真的是石塊,心裡頓時一陣慌張。我道行尚淺,只得眼巴巴地盯著鬼三。
鬼三也不敢胡亂斷言,他從我的位置開始拱起來,一直拱到我對面麻大的位置時,就聽見他大喊一聲:“破!”話音剛落,隨後就聽見一聲“咚”的響動。
再向下照時,一切全都變了,只見一條石梯向下蔓延著,鬼三臉色凝重道:“別慌,跟我後面走,下去記得千萬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