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我低下頭,緊盯著手腕上的這道疤痕。這是殉情的印證,跟張海珍分手的那晚,我用刮鬍刀片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血口?,F(xiàn)在想想,這或許就是命,我們早在三世前就被命運安排好了結(jié)果。
恍惚之中,我彷彿回到了過去,那段殘酷而又荒謬的歷史悲劇再次浮現(xiàn)在我眼前。那個時候,我是同治皇帝。在那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封建禮制國度裡,我就是至高無上的象徵。當然,在我登基之前,我從未想過做皇帝。那年,皇阿瑪病重,臨終前他拉著我的手,只說了一句話:“高處不勝寒?!?
都說帝王好,我卻不以爲然。但我終是做了皇帝。那些平日溫文儒雅的學士,八面威風的將軍,狐假虎威的宦官和身份卑賤的宮女,此時都站到了我的對面。不久之後,這些人開始跟我玩起了太極。我頒佈一道聖旨,他們總要先交到生母西太后慈禧那裡,說是我年幼無知,主政能力不行,只有呈報兩宮皇后再行定奪。說實在的,我對於這個生母沒有好感。
我知道,昔日的大臣們進入太平盛世後,一個個都已失去了大清入關(guān)時的那種壯志凌雲(yún),那種義薄雲(yún)天,那種捨身取義,那種舍小我成大我的精神,現(xiàn)在的他們,早被家中堆積如山的糧食、整箱搬運的黃金白銀和成羣結(jié)隊的奴婢們迷惑了心智。
而生母慈禧自從發(fā)現(xiàn)我有自殺趨向後,爲了穩(wěn)定她在朝中的權(quán)勢,竟以無後爲大的名義說我不孝,並與慈安聯(lián)手爲我操辦婚事。記得那年我才十歲,說句俗不可奈的話:我他孃的嘴毛都沒長齊,哪曉得男女之事。
籌備皇帝大婚,可算是國事中的國事,亦與秋季祭典不分上下。選妃之事一直由慈安在操辦,但皇額娘慈禧也暗中替我選了一個,她拿著那伊的畫像給我看,我看了一眼,丟下一句沒看中,便跑出去與小德子比賽放風箏了。這小子,別看他是個膽小如鼠的宮人,可他做風箏的手藝可不是吹出來的。那日,我一時興起,便隨口封了他一個‘萬米風箏王’。怎料這事被兩宮得知後,竟以只有皇帝才配叫萬歲的藉口,將小德子打進天牢。次日,有宮女偷偷告訴我,小德子昨夜在天牢中被剁成了人棍,現(xiàn)在已被丟在後花園裡的一塊花地裡,半死不活著。
我氣不過,便跑去與皇額娘理論,可她卻冷冷地回了我一句,“狗奴才,讓他等死吧?!蔽矣謫?,“那死了之後呢?”她坐在金邊楠木牀上,呵呵一笑道:“一錢不值的奴才,拿下去做我的花肥,我都嫌髒呢。小英子,把他扔了宮外喂野狗去吧。記得,一定要丟西郊去,那裡的野狗多?!痹挳叄龔膶m女的手中端著的一盤楊梅中撿起一顆大的,慢慢放入口中。
眼看大婚臨近,我還不知道慈安會給我選個什麼樣的女人,我也不願意知道。但我想好了,這次非要好好氣下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女人。她讓我向東,我偏要向西,氣不死她,也不讓她快活著。
我在不安中等待著,卻無力反抗現(xiàn)有的被動局面。這是我的命,身在帝王家,凡事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有時候,我在想自己若是生在一個尋常百姓家,做個普普通通的孩子該有多好,即便沒有錦衣玉食,只要心裡踏實就好。
新年剛過,我還沒來得及從歡快的氣氛中走出來。那天,皇額娘突然拉住我,對我說:“皇上已經(jīng)11歲了,過幾日我讓相士擇個良辰吉日,幫你把大婚辦了。宮裡冷清了這麼久,也該熱鬧熱鬧了?!蔽尹c點頭,命運就是這樣,不給我任何選擇的餘地。
二月二,龍擡頭,那個留著山羊鬚的胖相士極力主張大婚之日就定在二月二。接下來的幾日裡,宮裡再次過了一次“新年”,所有不相干的人都樂了,所有該哭的人也哭了。只有幾個苦命的人,在命運的捉弄下走到了一起。
洞房花燭夜,我終於看見了皇額娘之前給我看過的那幅絹畫上的女子。桌臺上的燭光散發(fā)著迷人的光芒,偌大的房間內(nèi)彌散著一股說不出名的香氣,讓我全身燥熱不止。我膽怯地走到牀邊,這牀的高度只比我矮一點點。坐在牀邊上的新娘見我遲遲不動,便自己揭開了蓋在頭上的紅蓋頭。她看了我一眼,突然將我抱上牀。
我們彼此對望了幾秒鐘,窗戶突然動了一下,緊接著是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這時她突然咧開嘴哭了起來,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見我有些不知所措,她竟然哭得更加悽慘,不知過了多久,我有些困了,便躺在她的腿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清晨醒來,我見她的手指破了,想幫他叫御醫(yī),她卻死活不肯,說是叫了御醫(yī)她就沒命活了。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叫她叫阿魯特孝慈,是吏部尚書蒙古正藍旗人崇綺的女兒。我故作深沉地點了點頭,別的我都記不得了。
“孝慈,你以後就是朕的女人了?!蔽液俸僖恍?,然後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誰曾想,就在同一天,在離京城不遠的地方,另一個將於我共赴黃泉的女人出生了。她叫富察婉婷,滿洲正黃旗鳳秀之女,姓富察氏,是滿洲八大貴族之一。富察家世代均出將入相,在朝中地位相當之高。
說實話,阿魯特孝慈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更難得可貴的是她還是一個才女,這點算是遺傳了他父親崇綺的優(yōu)點了。崇綺是同治四年的一甲一名狀元,官拜翰林院編修?;暑~娘總在我面前提及他,說他多多厲害,生出的女兒亦是如此,將來與我一起生個阿哥定會是人中龍鳳。我無意於此,隨便這個女人怎麼折騰。就這樣,在未來的幾年裡,我又相續(xù)迎娶了三個妃子。
十七歲那年,我已懂得了許多,我發(fā)現(xiàn)皇額孃的慾望越來越高了,她竟在自己的寢宮裡私藏武則天的畫像,甚至把她當作觀世音一樣來供奉。武則天我是知道的,難道皇額娘要效仿武則天做皇帝嗎?我的心徹底涼了。這個問題我只能憋在肚子裡,因爲宮裡這數(shù)萬人,明裡暗裡幾乎都是她的爪牙和耳目。
那年夏天的晚上,慧妃富察婉婷突然慌慌張張地跑來見我,她不顧一切地衝進我的尚書房,頭髮亂成一團,衣服破爛。我叫退所有侍從 ,迫不及待地詢問慧妃到底發(fā)生了什麼?
“我被**了?!备徊焱矜霉蛟谖颐媲?。
“什麼?”我不敢相信道。
我低頭看著富察婉婷,她的話如雷貫耳,卻又令人覺得不可思議。想我貴爲大清國的一國之君,有哪個色膽包天的人敢來侮辱我的女人?
“真的?!备徊焱矜玫椭^,向我哭訴道:“今天早上,臣妾照例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孝慈在門口看了我一眼,然後神情慌張地走了。我進去向太后請安,她卻讓我跟著她去個地方,我當時也沒太在意,就跟太后著去了,誰知道……這竟然是個圈套,她把我?guī)нM寢宮,退去宮女太監(jiān),只留下兩個我從未見過的生臉孔,她們打開一間密室,把我拉了進去……太后開始只是向臣妾問了些皇上生活起居上的情況,接著開始打聽皇上的聖體是否安康,情緒如何……然後她取出一包藥交給我,讓我每兩天服侍皇上吃一次……見我不從,太后威脅我如果我不照做的話,就要將臣妾全家充軍,發(fā)配邊疆,永世不得回京……臣妾還是不從,太后給那兩人使了個眼神,就離開了密室。臣妾以爲他們是要軟禁臣妾……可,可萬萬沒有想到,太后剛走,密室的門就關(guān)上了,那個穿著仕女服的人脫了衣服,原來是個男人,臣妾反抗不及……”
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個是我的親孃,一個是我的女人,她們之間能有什麼深仇大恨?
“你,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我問道。
“我殺了那個人?!备徊焱矜脧膽蜒e掏出一把剪刀,冷笑道:“呵呵,臣妾侮辱了皇上的名聲,唯有以死謝罪了?!闭f著,富察婉婷舉起剪刀刺向胸口。
我及時救下了富察婉婷,但自己的手腕上卻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皇上,你爲什麼這麼傻?”富察婉婷躺在我的懷裡,眼角漸漸溼潤。
“很簡單,因爲你是我的女人?!蔽椅⑽⒁恍Φ馈?
我心想,身爲一國之君,竟然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這還算是皇上嗎,我連個男人都不配。
“我要昭告天下,免去皇太后?!蔽艺酒饋恚n著門口大喊,周圍沒有動靜,只有富察婉婷的哭聲。
“阿魯特孝慈?!备徊焱矜靡荒槼鸷薜溃骸皩Γ欢ㄊ撬瓲懯颤N她出來的時候什麼事都沒發(fā)生?”
富察婉婷這麼一說,我像是明白了過來。阿魯特孝慈是慈安的人,爲此,慈安曾不顧我的感受,硬是冊封她做了皇后。想來,這個阿魯特孝慈一定是被皇額娘和慈安給收買了。
“這個賤女人?!蔽疑類和唇^道:“總一天,她會不得好死的?!?
以後的日子裡,我總是在躲著這兩個女人。一個讓我覺得內(nèi)心險惡,一個讓我覺得虧欠太多。我經(jīng)過再三思考,決定將大權(quán)交付給皇額娘,她顯得很謙虛,對我的態(tài)度改善許多??墒沁@樣下去,我的時間卻多得沒法打發(fā),這皇宮裡實在是太過冷冷清清了。於是,不久之後我開始不愛惜自己,每晚總是會叫上幾個如狼似虎的女人,讓她們亂翻侵蝕著我的肉體。我想就這樣活一天是一天吧,人生在世,圖個什麼,不就是風流快活嘛。
皇額娘見我病情加重,終是動了惻隱之心,畢竟我還是她的親骨肉。她開始規(guī)定我的作息時間,不準我去隨意去各宮走動。事實上,這算是被她變相軟禁了。僅僅幾日之後,我對一切都失去了信心。
這時,富察婉婷來了,她是偷偷跑來陪我的。那段時間裡,我們真心相愛著,彼此互訴著不幸。如此,倒也讓我清醒了許多。是富察婉婷將我重新拉回了人間,只是我命該如此,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宮裡已經(jīng)有人在謠傳我大限將至。
我對富察婉婷說:“我其實也是愛阿魯特孝慈的,你會生氣嗎?”富察婉婷不語,默默離開。從這以後,我再沒有見過她。
我開始自暴自棄,讓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太監(jiān)小明子偷偷帶我出宮。我只是一個困在籠子裡的龍寵,華而不實。我沒有在長安最有名的八大胡同裡逍遙快活,去的都是些竹樓雅居。有段時間,我也曾想過要帶著富察婉婷一起私奔,我就不信,天下之大豈能沒有我們立足之地?但我沒有這樣做,因爲我知道,只要一天,皇額娘就能令人將富察氏全家滿門抄斬。我保持我的生活方式,不久之後,我發(fā)現(xiàn)下面瘙癢不止,我不敢亂說,心裡只盼望著富察婉婷能來看看我一眼。
同治十八年,年關(guān)將至,慈禧說要爲我再續(xù)一宮,大清皇帝的傳承還得我親自出力。我沒有搭理她,臨走時,我甚至當著所有人的面破口大罵她有人心沒人性的。
回宮後,小明子對我說,當時,慈禧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我笑了,自從皇阿瑪走後,第一次笑得如此開心。我預感要出事,便連夜打發(fā)小明子和那些平日裡真心對我的太監(jiān)宮女偷偷出宮。次日正午,我便看見小明子和十三個我平時最要好的太監(jiān)宮女赤身裸體慘死在後花園中。我笑著埋葬了這些人,有個皇帝能親自爲她們送葬,我想她們也應該知足了。
三日後,慈寧宮來人傳話,午夜用膳。
那夜,沒有風,也沒有月亮和星星,整個紫禁城也是靜悄悄的。我拖著沉重地步伐走進了生我滅我的地方。
“你來了。”坐在龍椅上的她已經(jīng)不再稱呼我爲黃帝。
“是的,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讓我死,又有何難?”我仰天長笑,所謂帝王人生,也不過如此。
“我叫了皇后,慧妃,還有容妃她們,咱們今夜再一起用次御膳?!贝褥脑掚m沒有點破,我已明白了。我只嘆這鴻門宴未免太過華美了,滿桌的美味佳餚,野味珍品,足足有一百零八道。
“謝了。”慈禧給我安排了正位,我坐在她坐過的龍椅上,皇后阿魯特孝慈帶著面紗走了進來。然後是容妃,還有幾個貴人。我看都不看,我只希望可以再看一眼我的慧妃富察婉婷。
“好了,人來齊了嗎?齊了,我們就開始吧。”
說著慈禧就近從面前的一隻盤子裡,夾了塊鹿肉放進嘴巴里,慢吞吞地咀嚼起來。
我知道這道菜的名字叫“指鹿爲馬”。選用上等野生麋鹿的後腿筋肉,通過烤、燴、炸、燉,去味,上色,最後速炒而成。所有的人都低著頭悶不吭聲,只有皇后阿魯特孝慈突然笑了起來。
“指鹿爲馬?!卑Ⅳ斕匦⒋绕鹕碜叩酱褥媲按蟠蠓椒降貖A了一塊,放進嘴裡,咀了一口。然後慌忙吐出,叫道:“明明就是鹿肉,爲什麼要做成馬肉的味道?”說完,阿魯特孝慈有意無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呆了,她的臉……
“好一個爲什麼要做成馬肉?!贝褥似鸨P子,給在座的每個人親自發(fā)了一些,“我慈禧親自爲你們加菜,你們吃吃這指鹿爲馬,到底是什麼味道? ”慈禧扔掉手中的盤子,盤子落在地上,卻沒碎。
“你快吃呀。”慈禧氣急敗壞道。
“告訴那個御膳總管,退了做這菜的廚子?!彼腥硕荚诳粗?,我夾起肉片放進嘴裡,但只嚼了一口,便匆匆吐了出來,“什麼指鹿爲馬,做不出馬肉的味,就別裝摸做樣的?!?
“對,既然皇上說了,我們就不吃了,我想這道菜一定吃不出馬肉味來的?!比蒎苯油崎_面前的漆盤。
“我也不吃?!眳琴F人跟著說道。
“我也是?!逼铄α艘宦?,眼角瞬間溼潤。
“大家都不吃了,我也沒胃口了……算了,曇兒願意生生世世跟隨各位姐姐們……”平時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的曇妃突然拿起面前金盤,當著衆(zhòng)人的面狠狠摔在地上。
“混賬,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慈祥指著曇妃,語氣嚴肅道:“來人,將她拖下去,凌遲處死?!?
“朕說不?!蔽掖舐暫鸬?。已經(jīng)進來的幾名帶刀侍衛(wèi)站在原地,時而看看我,時而看看慈祥,不敢隨便亂動。
“先皇遺詔,皇太后負責處理後宮諸事。”這時,從慈禧身後突然冒出個太監(jiān)來,他手裡拿著張滿是灰塵的詔書,“你們還愣著做什麼,想要造反嗎?”
“呵呵,用不著你們動手了……”曇妃站了起來,含情脈脈的看著我,“我們漢人有句話說得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拉下去?!贝褥闷鹱郎系囊浑b筷子,用力扔向曇妃。
“不用你說,我自己會走?!睍义叩降铋T口,突然回頭問我:“皇上,臣妾今日可否漂亮?”說完,曇妃被兩名侍衛(wèi)強行拉了出去。
“漂亮,你是朕心中最漂亮的女人。曇兒,你……”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在我身邊竟然有還有如此剛烈的女子。我暗暗對自己說,你一定要記住她,她叫趙曇,是已故漢人大學士趙崴滎的女兒。
幾分鐘,宮外傳來一聲慘叫。
“來來來,我們繼續(xù)吃。對了,你們幾個還沒有嘗吧,繼續(xù)吃,品出了味,我照樣寬恕你們?!贝褥⑿Φ?。
“馬,馬肉。” 那幾個一直不敢開口的貴人妃子慌忙夾起鹿肉,剛放進嘴裡便急急下了判斷。
“吃裡爬外的人……”容妃站起,指著慈禧道:“老太婆,你……”
“拉下去……割了她的舌頭、挖了她的雙眼、剁了她的耳朵,然後把她丟在後花園,讓她自生自滅去?!贝褥麤]有等容妃說完,又丟了一隻筷子。
“皇上,珍重,容兒怕曇花妹妹泉下寂寞,這就隨她去了?!比蒎湫σ宦暋?
“容,容……”不等我想好要說什麼,容妃也被侍衛(wèi)強行拉了出去。
“你們繼續(xù)給我品品,呵呵……”慈禧繼續(xù)保持微笑。
“不吃了,只求一刀斃命,少些痛苦?!闭f完,吳貴人頭也不回便往前走去,剛出殿門,又是一聲慘叫,窗戶上多了一行血點。
“皇,皇上,我怕……”剛滿十三歲的祁妃怯生生的躲到我身後,嘴脣發(fā)紫,渾身發(fā)抖。
“怕就到我這來?!贝褥蚱铄惺帧?
“我,我不去。阿瑪說了,祁兒這輩子是皇上的人,做鬼也只做皇上一個人的鬼。”祁妃緊緊拉住我的衣襟,不敢正視慈禧。
“來,祁妃喝了這杯酒,就什麼都不怕了?!蔽叶似鹈媲暗木票?,笑著遞給祁妃。
“恩……”祁妃一口飲盡,杯碎人倒,她一邊不停打滾,一邊用力抓著自己的喉嚨,嘴裡含糊不清道:“皇,皇上,你,你沒有忘記和祁妃說……說過的話吧?”
“愛就愛,你我相愛一百年,若誰只過九十七,奈何橋上等三年。”我含淚說道。
“皇,皇上,我好,好難受……”祁妃的手搭在我的膝蓋上。
“拉下去,礙眼。”慈禧大吼一聲。
“你,你怎麼能連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都不放過?!蔽移鹕砼暣褥?,心有不甘道:“都說虎毒不食子,你,你真是好狠心。”
“識時務者爲俊傑。”慈禧夾起一塊白玉藕片,輕輕放進嘴裡。
“潑婦?!蔽移瓶诖罅R。
“潑婦……成何體統(tǒng)”慈禧吐出藕片,氣急敗壞道:“皇上,你也太沒有尊卑了,連自己的生母都敢辱罵?!?
呵呵,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真正孤家寡人了。呵呵,真正的孤家寡人了?;蕦m心寒,做帝王的更心寒。我現(xiàn)在才明白皇阿瑪臨終之時爲何會對我說那句話——‘高處不勝寒?!?
“讓我死得痛快點?!蔽业纳眢w開始顫抖,我睜大著眼睛看向阿魯特孝慈?!安灰獱戨y皇后,她畢竟是你的人?!?
“皇上,您快別說了……”阿魯特孝慈一邊抹淚,一邊小聲吞嚥。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慧妃被你們害得還不夠慘嗎?”我氣急敗壞道:“你是石頭裡奔出來的,怎能如此蛇蠍心腸?”
“皇上,臣妾……”阿魯特孝慈欲言又止。
“孝慈,你是要向皇上解釋什麼嗎?”慈禧突然打斷阿魯特孝慈的話。
“皇上……”阿魯特孝慈失聲痛哭道:“皇上,臣妾對不起您……”
“來人,把她帶下去,跟了本宮就別想回頭了。”慈禧直言不諱道:“今夜一過,本宮也要效仿一下武帝?!?
侍衛(wèi)帶走阿魯特孝慈,阿魯特孝慈不依不饒,卻又不願意天堂相見。我心想,阿魯特孝慈你真的背叛朕了嗎?其實,在所有的貧富里,朕最愛的,還是你。
“今夜用膳就到這兒吧。小英子,你收拾著。怎麼著也讓皇上喝上一杯吧。來我這一趟,怎麼著也得給哀家一個面子?!贝褥f罷就要離開。
“慢著?!?
宮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這聲音是我千般萬般夢想著的。
是她嗎?我想一定是她吧。
門開了 ,刮進一陣陰森森的風。那風鑽到裡面來,便開始肆無忌憚起來,吹得我滿頭秀髮飄飄逸逸,好不灑脫。
“慧妃,是,是你?”慈禧神色驚慌地道:“這,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