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鯊鯊開始俯衝之前,艾華斯胸前的祖母綠寶石便閃耀起了翠綠色的道途輝光。
沒有言語也沒有儀式,僅僅只是伴隨著微不可見的適應(yīng)道途力量波動,艾華斯與利維坦的身形便被隱匿了起來。連同滑翔時宛如轟炸機俯衝般逐漸尖銳的聲音,也在即將抵達最大的前一刻突然消失無蹤。
地上的自由民們,要麼是在跪拜在各種神像之下、要麼是在專心祈禱。
沒有人擡起頭來仰望天空——也沒有人敢這麼做。
若是擡頭望天,那就等同於將城內(nèi)到處都有的“慷慨的阿迪勒”之雕像置於其視線下方。在安息,用“眼底看人”代表著看不起某人、輕視某人。若是被有心人告狀、亦或是被士兵們發(fā)現(xiàn),就會立刻暗中提高對此人的關(guān)注度。
正因如此,天堂城中的人們行走時基本都在謙卑的注視大地。他們穿著長袍戴著兜帽,佝僂著身體在空曠而潔淨(jìng)的街道上緩慢行動。
而艾華斯與鯊鯊則悄無聲息的降落到了一處暫時無人的建築後方。
利維坦身上片片鱗片斷裂、離體,懸浮在半空中。
那接近三米高的軀體融化成了一團粘稠的血核。緊接著那血核猛然擴張,變成了一個乖巧的小女孩。
她的頭髮與瞳孔的顏色,會讓人聯(lián)想到深邃不見底的大海。
原本那些懸浮著的鱗片則相互接觸、融合,變成了一件深藍色的連衣裙。在穿在利維坦身上之後,它才從一團模糊的馬賽克建模,逐漸開始增加了材質(zhì)與細節(jié),漸漸變得像是一件真正的裙子。
艾華斯意識到,那正是伊莎貝爾此刻穿著的裙子。只不過伊莎貝爾向來喜歡白色與綠色,裙子往往也是來自白色、黃色與各種綠色的拼接……而鯊鯊則用藍色、深藍色與紫色進行了重新上色。
“爸爸……”
她向著艾華斯伸出柔軟白皙的手,眼巴巴的看著艾華斯。那晶潤的雙眼讓艾華斯聯(lián)想到了叼著玩具噠噠跑過來要主人陪玩的小狗。
鯊鯊大概只有艾華斯腰部那麼高,甚至比晉升儀式中的14號還要小上不少。這讓艾華斯在一瞬間,甚至產(chǎn)生了“這或許真是我的女兒”的錯覺。
艾華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鯊鯊的頭髮,但入手便立刻感受到了不對——那並非是人類頭髮的手感,而是明顯更加堅硬、纖細而光滑。要形容的話,那手感就像是光纖一樣……亦或像是某種假髮。
他伸手又捏了捏鯊鯊的手,感受到了異常滾燙的溫度。
那甚至比高燒時的腦袋溫度還要更高,就像是蒸騰著白煙的溫泉池一般。如果是普通人接觸利維坦的話,甚至有可能會被燙傷皮膚。
艾華斯知道,利維坦的血肉本來就是這個溫度——她在戰(zhàn)鬥、飛行亦或是平時訓(xùn)練時,體溫都會逐漸升高到一個離譜的程度,大概會維持到差不多六十度左右,而在激烈的戰(zhàn)鬥中溫度還會進一步提升。
正是爲(wèi)了提高散熱性能,她在幻魔形態(tài)時身上纔會有這麼多的散熱孔、看起來就像是戰(zhàn)鬥機一樣。她能在飛行時,通過這些風(fēng)孔以近乎暴力的效率超高效抽氣,並向外噴射出讓空氣扭曲變形的高熱白煙。
如今顯然飛行時的產(chǎn)生的餘溫還沒有徹底散去。
不過對艾華斯來說,這種程度的高溫只會讓他感到溫暖。
“噓。”
艾華斯伸出另一隻手,豎在嘴前輕聲說道:“儘量少說話哦,鯊鯊。”
鯊鯊連忙點了點頭,但還是眼睛閃爍著光芒,期待的看向艾華斯。
她壓低聲音悄聲問道:“我們要做什麼,爸爸?”
對她來說,還是頭一次與艾華斯一起去陌生的地方“冒險”。
更不用說,她清楚的理解這裡的主人正是艾華斯的敵人,一旦被發(fā)現(xiàn)身份將會立刻開始戰(zhàn)鬥……她一時只感覺手癢難耐,心中躍躍欲試的期待著被識破的劇情發(fā)生。
“稍微逛一圈,然後我們就去找阿迪勒。”
艾華斯對天堂城也有些好奇,不然他們就直接降落到善主的宮殿附近了。
這是他真正意義上見到的第一個原汁原味的安息城邦——巖窖城不算,因爲(wèi)當(dāng)人們從石化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的時候,他們的生活狀態(tài)就已經(jīng)被破壞了。而之後艾華斯更是成爲(wèi)了善主,重新制定了曙光城的新規(guī)矩,那就更沒什麼好看的了。
而且,天堂城相比較其他的安息城邦,無疑算是更爲(wèi)先進的。
它到底爲(wèi)何會形成這樣獨一無二的規(guī)矩、那位“慷慨的阿迪勒”又是怎麼想的,這都讓艾華斯很好奇。他的下屬們甚至在轉(zhuǎn)化成了惡魔之後,都仍舊對天堂城讚不絕口。這份虔誠無疑是真實的。
等艾華斯?fàn)恐忰徸叱鋈ィ幸环N豁然開朗的開闊感。
儘管從上方俯瞰時,艾華斯就已經(jīng)見證了這座城市的輝煌。但唯有置身其中,才能感受到那種與阿瓦隆和星銻不同的神聖而繁榮的感覺——
這座僅有三百餘位自由民居住的沙漠城邦,卻並不顯得空曠;街上有不少的人走來走去,但卻不顯得擁擠。
有一羣少年學(xué)生簇擁著一位盤腿而坐在噴泉旁邊的老師,守候在路邊聽他講些什麼東西;一位彈奏著豎琴的老人則在噴泉廣場的另一處,閉著眼演奏著古老的歌謠。
一些身著彩裙的女人赤著腳走在石板上,她們的腳腕上掛著金色的足鏈或是銀鐲。她們手中提著陶罐、腰間挎著布包,顯然是要去取食物和水。
如今纔不過上午七點,正是黎明時分。
沁人心脾的薄霧在城中瀰漫,這種寶貴的、潮溼而冰涼的氣息在沙漠之中會帶來強烈的幸福感。
這座城市並不像是巖窖城那樣,給人一種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一般的野蠻鄉(xiāng)土感。整座城市幾乎都用潔白的鍊金石板所鋪就,地板嚴(yán)絲合縫、充滿了一種秩序感。艾華斯恍惚間還以爲(wèi)回到了阿瓦隆的白皇后區(qū)。
而這裡的建築甚至比白皇后區(qū)更爲(wèi)美觀、巨大——所有建築的外牆都有著一流工匠的雕刻。基本上樣式以棕櫚葉與月桂葉爲(wèi)主。
而在這些浮雕之上,還有著一種特殊的彩磚作爲(wèi)裝飾……它們看起來有點像是彩色的玻璃、又有些像是石頭。那是一種並不透明的,看起來沒那麼昂貴的寶石。艾華斯並不認識,卻能感受到濃烈的美感。
與巖窖城那種以石柱與圓頂構(gòu)成的建築風(fēng)格不同,天堂城的建築核心詞應(yīng)該是“尖塔”。一座座高低不同的高臺,從許多建築的側(cè)面或是上方延伸出去。
它們都燃燒著火焰、冒著煙氣……那是一座又一座火焰的祭壇。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又一座的巨大燭臺。在崇拜水的安息古國,這算是相當(dāng)稀有的情況。
城中到處都有“慷慨的阿迪勒”的塑像,每條街上都有好幾個,並且他們的動作各不相同。
最近的一個就在艾華斯身邊。那是離地約兩米的坐位雕塑,高度大概是三米多。
阿迪勒是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卻有著慈祥面容的大鬍子中年人。他穿著長袍,容貌英俊、五官深邃,看起來像是古希臘的學(xué)者一般。
他正保持著一種“思考者”的姿勢。而不遠處就有幾個人專心跪拜,虔誠的頌唱“讚美慷慨的阿迪勒、讚美仁慈的阿迪勒”的歌謠。
整座城市儘管已經(jīng)陷於戰(zhàn)火,但城中卻有一種靜謐的和平與幸福感。
這裡的人們顯然滿足於自己的寧靜而永恆的生活,已不會再奢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