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狐言
聽到艾華斯這話，卡繆上尉悚然一驚。
他也不是蠢人。
得到來自艾華斯的關鍵情報之後，僅需一瞬間的明悟、便能想清楚一切。
“原來是這樣——”
他先是感覺到懊悔，隨後又有所明悟：“怪不得，那天我回家的時候沒有遇到任何人……我當時走的還挺心虛，就怕被人看到後盤問?，F(xiàn)在想來，應該就是他想要讓我把文件送回家中，所以才把人都拉走了！”
“你自己也有責任，卡繆上尉。”
艾華斯瞥了他一眼，平靜的答道：“雖然你被人設計了，但東西可是你自己拿走的。這方面沒有任何人誘導伱、你也沒有接受過超凡力量的影響——或者說，之所以是你被人設計陷害，就是因爲你的這個壞習慣被人知道了?！?
“……是，我知道。非常抱歉，是我……是我太散漫了?！?
卡繆滿臉懊悔之色。
至少就此時此刻，他是發(fā)自真心的爲自己的行爲而感到懊悔。
“但是……”
卡繆有些遲疑，又有些憂慮。
“但是什麼？”艾華斯反問道。
“信源問題……”
卡繆吞吞吐吐的說道：“您可能不知道……通過占卜、儀式、預言等手段得到的情報，在法庭上是無法作爲證據(jù)的。就和在夢界的晉升儀式中得知的情報也無法查驗一樣。
“因爲這些東西都可能會被人爲修改，而且也不是絕對精確的。還能通過剪輯等手段來扭曲事實……因此哪怕您已經(jīng)查出這件事是海軍大臣所做，但如果我們沒有確實的找到那封信的話……”
……那就無法舉證海軍大臣派人偷走了這封信的事。
“信找不回來就等於是丟了。這有什麼問題嗎？我覺得很公平。”
艾華斯表情嚴肅，態(tài)度冷淡：“剩下的部分就不是我的工作了，上尉。我只負責確認現(xiàn)場，查探情報。我已經(jīng)明確了那封信在誰那裡——你是要我替你把所有事都做完嗎？”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
卡繆上尉連聲道歉。
但聽到那封信在自己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手裡，他只感覺到苦惱與不知所措。
他畢竟只是一名上尉而已。
而他現(xiàn)在要做的，是在沒有證據(jù)、甚至在唯一的證據(jù)隨時可能被毀掉的情況下彈劾陷害自己的海軍上將……
這讓他感覺到了近乎絕望的沉重壓力。
他遲疑了一會，又恭敬的對艾華斯行了一個海軍禮：“非常感謝您，莫里亞蒂大臣。不管這件事最終如何……”
“——不管最終如何？”
艾華斯打斷了他那有些頹然的話。
他的聲音變大了些許，目光銳利、言辭鋒利：“卡繆上尉，你還是一名爲女王陛下效忠的士兵嗎？你就願意這樣接受來自他人的誣陷嗎？你甘心成爲被陰謀家握在手中、刺向陛下後背的利刃嗎？
“——你要做的唯有勝利，士兵！你沒有後退的餘地！”
“是，大臣！”
卡繆上尉下意識的挺胸擡頭，高聲應道。
“那你願意爲陛下而犧牲嗎？”
艾華斯厲聲喝問。
“我的榮幸，大臣！”
卡繆上尉毫不猶豫的迴應道。
“你願意爲世間的公理與正義而戰(zhàn)鬥到最後嗎？”
“我的職責，大臣！”
“那麼最後，上尉……”
艾華斯說著，微微一頓。
他的右手握住了一本厚厚的書。隨後擡起自己的左手，將左手手背展示給卡繆上尉。
一枚銀白色的鱗片，逐漸浮現(xiàn)出來。
卡繆頓時睜大了眼睛。
儘管他不是威權道途的超凡者，但他立刻猜到了這是什麼。
來自銀冕之龍的認同！
不可能有人敢於僞造這種證明！
此時此刻，艾華斯身上正散發(fā)著溫暖的聖光，輕而易舉照亮了整個房間。甚至讓卡繆感覺自己全身的疲乏、僵硬的肌肉都得以療愈。
“——你願意，在冕主的注視之下，與我一同討伐背誓的罪人嗎？”
艾華斯的聲音威嚴而肅穆。
那是艾華斯被銀冕之龍所賦予的特性，“銀之鱗”?？梢宰尠A斯在對攻擊任意違約者時，可以獲得一級優(yōu)先度。
卡繆上尉毫不猶豫單膝跪倒在地，低頭彎腰。用最高級的禮節(jié)、無比恭敬的說道：“我願奮戰(zhàn)至死——” 艾華斯俯視著比自己大上十歲的卡繆上尉，嘴角微微上揚。
他伸出左手輕輕摸了摸卡繆上尉的頭髮，表示認可。
“我不會授予你什麼。因爲那將是未來陛下的權力……”
艾華斯微微低頭，緩緩說道：“但如果你能在冕主的注視之下，勇敢的戰(zhàn)鬥到最後……我會在伊莎貝爾面前爲你美言幾句。
“你知道的。假如這些叛徒被清除，將會有很多‘大臣’的位置被空出來……”
艾華斯說到這裡，聲音變得極輕，如同魅惑人心的狐貍：“很多很多?！?
卡繆心中如同有一根弦被觸動。
艾華斯的言語，既是鼓勵、又是威脅；讓他感到震驚與震撼、卻也同時讓他熱血又心動。
——他如果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仕途，他就不可能求到愛德華那邊。
而他作爲適應道途的獵人，按照阿瓦隆的規(guī)矩……他是不可能進入圓桌廳的。
儘管這些道途已經(jīng)成爲合法道途，然而他們?nèi)匀灰黄缫?。因爲圓桌廳內(nèi)幾乎全都是威權道途的騎士們，別說是適應道途、甚至連均衡道途都沒有。奉獻道途也都是作爲“靈職議員”的編外成員而存在。
他爲什麼不喜歡在辦公室裡工作？
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不就是“獵人”的身體遠不如那些騎士們強壯、根本就撐不起來盔甲嗎！
哪怕是第二能級的監(jiān)察者，也能天天穿著盔甲到處跑。但第三能級的獵人，穿上盔甲正襟危坐一整天，回去就得腰疼。獵人甚至還算是好的，他的職業(yè)要是刺客根本就穿不動這麼沉的甲、更不用說披甲戰(zhàn)鬥了。
但要說這是規(guī)定，所有官方超凡者都得在工作時穿甲吧……可同爲威權道途的律法師們卻根本就不用披甲。
——儘管在法律上並不存在歧視，然而歧視卻依然存在於細枝末節(jié)之中。如同玻璃島的正式工作，都必須在玻璃島有住處才能找。這也讓那些外地人只能去房價最低的勞合區(qū)打工。
而艾華斯此時此刻的承諾，不禁讓卡繆感到喉嚨乾渴。
那是正常情況下，他根本沒有可能去仰望的位置。
“……爲了陛下?！?
卡繆模糊的說著，沒有具體說是哪位陛下：“我將肝腦塗地?！?
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多麼熱血、多麼鏗鏘有力。甚至可以說是輕聲細語……
然而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無比沉重。
因爲其中蘊藏著真心。
“好孩子。”
艾華斯拍了拍他的腦袋，嘴角微微上揚、低聲肅道：“冕主注視著你?！?
海軍大臣的行爲，毫無疑問已經(jīng)涉及到了對王室的背叛。
或者說，他們只是有些太急了。
他們宣誓對王室效忠，但主要是對女王效忠。
等在索菲亞的葬禮上，作爲宮務大臣的邁克羅夫特就需要折斷自己的白色手杖、以此代表自己“結(jié)束了對女王陛下這一生的效忠”。其他大臣也必須在葬禮上銷燬自己被索菲亞女王所賜予的權力信物。
直到他們重新宣誓效忠、被伊莎貝爾再度賜予信物，忠誠誓言纔會再度生效。
假如女王陛下已死、那麼在他們對伊莎貝爾重新宣誓效忠之前，這種行爲就不算是悖約了。
而如今索菲亞可還沒有死呢。
——只能說，這個時機實在太過巧妙，他們確實是忍不住。如果他們發(fā)難的時機放到葬禮之後，那麼“銀之鱗”根本就不會亮起。
他們敢正大光明的背誓，其中兩個關鍵的原因，就是“梅格疑似已經(jīng)去世”與“伊莎貝爾沒有威權道途的適應性”。因此沒有人可以使用威權之力直接對他們發(fā)起仲裁。
沒有人重視那個叫做麗姬婭的年輕小姑娘。
儘管說是與梅格有密切的血緣關係，還是銀冕之龍的神眷者——但就算如此，她又能有多強？
甚至連第四能級的威權道途超凡者都感應不到她的道途等級！倒是超越道途的超凡者，能感應到她第三能級的超越道途職業(yè)等級。
——難不成她在有第三能級的超越道途職業(yè)的前提下，還能有第四能級的威權道途等級不成？她要是真有這麼強，爲什麼在繼任大仲裁者的職位後，始終沒有使用自己的任何權力、甚至都沒有出現(xiàn)在其他人面前過？
因此雖然他們早發(fā)難了些許時間，但也都沒有太慌。
畢竟女王陛下不可能從病牀上爬下來，戴上王冠、舉起權杖來懲戒他們。如果女王要召見他們，他們找個藉口不過去就是了——反正懲戒必須面對著面才能進行，難道女王還能離開銀與錫之殿、跑到他們家中來懲戒嗎？
——大不了躲貓貓嘛。
耗著耗著就耗死了。
艾華斯甚至都不用調(diào)查，就知道他們肯定就是這麼想的。因爲比起梅格時期，他們?nèi)缃竦年幹\變得隨意了很多、也不再那麼隱蔽。
很顯然，他們其實並不怎麼怕索菲亞女王。畢竟索菲亞女王也沒有真動用過她的懲戒權——但他們很怕梅格，因爲梅格真會殺人。
艾華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狐貍般的微笑。
接下來，他就要按照計劃“被阿萊斯特綁架到海軍大臣的住所”了。
而麗姬婭則會把他“救出來”。
現(xiàn)在，就讓他們回憶一下吧。
梅格尚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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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