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車再次起動,李寓拿過了放在原先位置的自己的東西,把一塊阿爾卑斯蜜桃味的水果糖強行塞進了何言嘴裡。
何言皺起眉頭,直接反應就是想把糖吐出來,李寓哪裡肯讓,也不管何言會不會厭惡,用手捂住了何言的嘴,盯著何言清冷的眸子,故作嚴肅地說:“含著,止吐,睡覺!”
完全是命令的語氣了,橫眉冷目的樣子,像是何言真要敢反抗,她就能把何言一腳踹出大客車似的。
何言似乎也被李寓的那副樣子震住了,竟真的閉上了眼睛,連句反駁的話都沒有說,脖子微縮窩回了自己的座位。
除了給何言強行塞進一塊糖進嘴外,李寓還拿出了兩個塑料袋,做好隨時隨地的防範準備,絕不能允許上次那種情況再發生了。
好在何言經過剛纔那次嘔吐,體力發虛,閉上眼睛沒有多久便漸漸陷入昏睡狀態,車裡其他人大部分也都是瞇著眼睛的,縱使有幾個沒有睡的,也是小聲地聊著天,氣氛很是和諧。
又行駛了兩個多小時,客車進入了一個地方市,車一但進入市區,速度自然就慢了下來,沉睡著的人羣也有了微小的騷動,很多人都睜開了眼睛,像外面張望著。
李寓也順勢站了起來,走到了車廂的前面,拍了一下手,隨著清脆的一聲,未語先笑,說:“各位遊客,我們現在進入的城市,是我省建市最晚的一座地級市,也是我省鐵礦產量最豐富的地方,這裡……”
李寓隨著客車的緩緩駛動,聲情並茂地介紹著他們正在穿插過去的城市,這座城市對於全程旅行來說,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李寓卻並沒有因爲它小而放棄它,仍是極盡職責地做好導遊工作。
做導遊的三年來,李寓從未懈怠過,一直是社裡的五星級導遊,說不圖獎金那是清高虛假的話,但比獎金更支撐著李寓的則是被這一行當以及遊客同事認可的自豪感
尊嚴、榮譽,看起來是虛無飄渺的,其實卻是起著微妙作用的因素,這一點兒,無可否認。
客車經過近半個多小時,才緩緩地穿插過這座城市,再次上了高速公路後,李寓也停止了講解,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還沒有坐穩呢,手機便響了起來。
“喂,你好,我是李寓!”
因爲怕手機鈴音吵到一旁還瞇著眼睛的何言,李寓沒有看來得及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立刻按了接聽鍵。
這一路上,何言都是昏昏睡著的,這令李寓頗感欣慰,上車前李寓已經想好了,何言要是敢再吐一次,她也不管何言會不會同意,她都是會叫救護車把這個禍害拉走的。
“是我,賀東!”
手機裡面傳來了溫和的聲音,淡淡的,像泉水叮咚淌過。
電話是賀東打來的,這有些出乎李寓的意料,不知怎的,心裡除了驚之外,竟還涌上一點喜,完全不能自抑地笑了,輕聲問:“有事?”
“沒有什麼事,就是告訴你,我明天可以上班了!”
還是平和清淡的語氣,沒有一點兒正常人應聘成功的喜悅,彷彿除了那個財會軟件,沒有什麼能讓賀東知愁的,也更沒有什麼是讓賀東知喜的,甚至連學會那個財會軟件,賀東都沒有表現出興奮的模樣,還沒有前幾次李寓“請君入甕”捉弄賀東時,賀東露的笑容開心呢。
“真的?”
倒是李寓,她的反應明顯超過了賀東,興奮而愉悅地反問著,第一次帶徒弟,就能得到這樣的結果,真是欣慰!
“嗯,等你回來,我請你吃大餐!”
極美妙的誘惑,害得李寓恨不得現在就能回去,大餐李寓倒不想,就是想……,於是說:“賀東,你做吧,你做的比大餐好吃!”
明明是很平常的幾道家常菜,可經過賀東的手料理出來,完全是另一番味道了,好吃得李寓想吞掉自己的舌頭
“好!”
賀東爽快地答應了,好像此時不管李寓提出什麼要求他都會同意的,這讓李寓多少有些後悔,應該藉此機會多提幾頓纔好啊,一頓哪兒夠啊!
所以,電話掛斷後,李寓臉上便是悵然所失的神態了。望著電話屏幕足足愣了一分多鐘,直到身邊射來一道冷冽的光,李寓纔有所反應,連忙偏過頭。
不知什麼時候身邊昏睡著的何言竟醒了,而且看她的目光還是極其不友善,甚至暗藏刀鋒的,不就是接個電話嗎?聲音也不大啊,應該是沒有吵到他的,真以爲自己是個少爺嗎?
壓了一路的火,到此有些壓不住了,李寓剛想發作,卻聽到何言冷冷地問道:“男朋友?”
什麼?這問得是什麼意思……,李寓汗顏,一張素面頓時沉了下去,反脣相譏道:“用你管!”
“工作時間接私人電話就是不對!”
何言白著一張大白臉,一派義正言辭地盯著李寓說。那目光似狼一般咄咄逼人,陰冷的氣息透過骨髓直逼李寓的五臟六腑,讓李寓十分的不自在,竟還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很沒骨氣地把音量縮小到蚊聲,卻還是辯解地說:“我們員工守則上沒有這個規定!”
本來就是,做爲導遊,他們接連著一大段時間都是帶團跑外的,還沒有哪家旅行社會定一條導遊工作時間不許接私人電話的規矩,因爲這不但不近人情還極不可能實現。
因此何言提出後,李寓也是有理反駁的,雖然她的那副氣勢倒不像她佔著理。
“是嗎?回去以後,我會和你們領導提的!”
何言收回了狼般的視線,半瞇起眼睛又倚回了自己座位最裡面,頭倚靠在了後靠座與車窗形成的倚角里。
“當你是誰!”
李寓小聲嘀咕了一句,狠狠地瞥了何言一眼,根本不把何言說的話放到心裡,李寓纔不會相信自己領導會因爲一個無聊遊客的提議,在員工守則裡添上那種更無聊的規定的。
兩個座位緊挨著,李寓聲音即使再小,也還是說出口了,何言怎麼可能聽不到,何言維持著自己半睡的狀態,沒有看李寓,卻還嘴說:“我不是誰,但我說的話一定管用!”
“你……,隨你好了!”
李寓實在懶得理會何言,把頭扭向了另一側,擺弄起手機。
李寓覺得這樣的爭論很傻,有這個時間還不如想一想回去以後讓賀東做什麼菜,才能彌補放棄吃大餐,留在家裡吃家常便飯的缺憾。
何言見李寓沒有理他,瞇著的眼睛睜一條細長的縫,冷眼靜看地睌著只把側臉留給他的李寓。
李寓很白,從這個視角看過去,顯得更白,白得有點通透了,卻不是蒼白,像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唯一的雜質就是臉頰浮起的淡淡紅暈,翹起的嘴角像頑皮的孩子,逗弄著那片紅暈,追逐著紅暈周圍的那片雪絨花。
這女孩子竟敢往他的嘴裡塞東西,還敢摔臉子給他,對他說的話似乎也是不信的,不過,這都沒有關係,早晚,他會讓這個女孩子相信的,與他扯上糾葛,不會只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