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寓從不覺得自己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人, 卻也明白“君子好財取之有道”,有些錢是不能拿的。
自己離開公司的前一天,正是發(fā)薪水的日子, 自己已經(jīng)拿到自己應該得到的勞動報酬了, 這突然從天降下來的工資, 讓李寓覺得不踏實, 所以, 直到賀東出院,她也沒有去取這份“天降餡餅”。
接賀東出院的前一天,李寓特意把家裡收拾得乾淨, 把近月餘沒有人住的房間好好地掃了灰,還把自己那屋子裡的牀換了新的牀單, 淡淡的粉色, 鑲著薄翼的蕾絲, 用手觸及那繡著情侶扣圖案的地方,心潮是難以抑制的澎湃。
自那夜親眼目睹賀東一身是血的模樣, 李寓就暗暗地做了這個決定,等賀東傷好出院,就再也不要分開睡了,哪怕什麼也不會發(fā)生,哪怕只是肩並肩, 她也要和賀東躺在一起, 不要分開了。
“相公, 你晚上要吃什麼, 娘子親自做給你吃!”
李寓把賀東扶著坐到客廳的沙發(fā)上, 吻了吻賀東的臉側,蹲坐在賀東的腿旁, 手支在賀東的膝上,瞇著笑嘻嘻的眼,看著賀東還是有些淡淡蒼白的臉,心裡泛著疼。
入院這一個月來,自己是變著方法的給賀東著補,卻還是沒有著補出一斤像樣的肉出來,失敗啊……
“這段時間你一直照顧我,都累瘦了,現(xiàn)在好不容易回了家,我們……還是歇歇吧,至於晚飯,要外賣吧!”
賀東擡起手撫去李寓垂在額前的碎髮,笑得春暖花開,就連說話的聲音也是。
“纔不要,醫(yī)生都說你身體虛弱了,別人半個月就能長合的傷口,你一個月都長合不了,竟還要用外賣對付晚飯,這怎麼行?”
李寓嘟起了小嘴,眼裡已經(jīng)溼潤,這個男人啊,算是在自己的心裡烙上印了,碰一碰都會在乎得不行。
“哪有那麼嚴重,醫(yī)生說得未必都是盡然。”
賀東的辯解,李寓根本不理,她說:“誰說不嚴重的,那麼長的口子……,好了,總之你聽我的就是了。”
那條刀口倒是要留下疤的了,不只如此,這條疤還不一定要什麼時候才能長好。
醫(yī)生說是因爲身體免疫力低下,血液裡沒有什麼抗體,才導致傷口遲遲不愈。
那些醫(yī)學術語,李寓實在是聽不懂,也記不下來,她所知道的是自己男人的身體不好,不好的程度遠遠超過自己所能想象到的。
在這樣強大的壓力下,自己怎麼能不時時刻刻地注意生活裡的每一個細節(jié),再說了,老人們不是也常說藥補不如食補嗎?既然是補,當然要全面的補,在醫(yī)院裡已經(jīng)開始的補,只是一個華麗的序幕,高潮迭起的地方還未到來呢,這是一個漫長的計劃。
“相公,你先躺下休息一會兒,飯弄好了,我會叫你的,來,乖,躲下!”
還在賀東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李寓已經(jīng)脫掉他的鞋子,把他的腿搬到沙發(fā)上了。
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明明正值青年,不過是遇到人生中難以避免的意外之事,受了一點傷,就成了李寓手裡誰也碰不得的玻璃娃娃,雖說被自己喜愛的女人寵著是好事,但這寵得也……
“小寓,真沒有那麼嚴重,小寓,你放過我吧,也讓我伸展一下筋骨啊!”
賀東無奈地請求,完全被李寓忽視,李寓把賀東摁在沙發(fā)上,還給他蓋了一條薄薄的涼被,安撫性地吻了吻他的額頭說:“伸展是肯定要伸展的了,等晚飯後,娘子我親自攙扶著你伸展,現(xiàn)在不行,好好休息。”
“我又不是懷孕……”賀東已然悲摧了。
“當然不是,放心好了,親愛的相公,醫(yī)生沒有檢查出來這一條,嘻嘻,閉上眼睛,好好休息!”說完又吻了吻,才踹跳著衝進廚房去了。
望著那充滿活力的背影,賀東長長地嘆氣。
自己這一個月裡,被李寓侍候到要發(fā)黴了,什麼也不讓自己動,同病房的羨慕自己妻賢媳惠,只有自己知道這享福和受罪沒有什麼區(qū)別,也不知道李寓這般辛苦竟爲何一點不累,她要是累了,自己也好和她替換一下角色,哎,還是當初那個調皮的想騙自己粥喝的小傢伙要好,什麼時候那小調皮鬼就成了管家婆了呢?
就在賀東準備瞌上眼睛,按照李寓所說的小睡一會兒的時候,門鈴突然響起,賀東剛剛坐起,正拿腳夠著地下的拖鞋準備去開門,就見圍著大圍裙的李寓風一般地從廚房旋了出來,邊跑還邊說:“相公,你躺著,我去開!”
賀東苦笑了一下,剛拿下地的腳,只得又拿了回來,還是繼續(xù)躺著裝老太爺吧。
“先生,你找誰?”
門被李寓一把拉開,門外的那張臉卻是陌生的。
“我找軒!”
很沉穩(wěn)的男聲,卻讓躺在沙發(fā)上的賀東反射般地坐起,都忘記了這樣猛然坐起,會牽動還未長好的傷口。手反射般地摁在肚腹,臉色卻是越見的蒼白。
“軒?對不起,你找錯人家了,我家沒有!”
李寓說著就要關門,門卻被那人一把推住,好大的力氣,任李寓怎麼想關都關不上了。
“喂,你有沒有搞錯啊,都說沒有這個人了,你手拿開啊!”
李寓正嚷著,卻見那男人的目光並不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直直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後。
李寓心道不妙,也就沒有心情再管那個門能不能關上了,連忙回頭,“親愛的,你怎麼下來了,不是讓你躺著嗎?”
李寓鬆了拉著門的手,扶住了站在自己身後的賀東,
“華紹,好久不見了!”
賀東也就勢倚在李寓的懷裡,手臂慢慢地攬過李寓的腰,淡淡地和站在門外的人打著招呼。
這個叫華紹的男人是做什麼的,李寓並不清楚,也不想清楚。甚至都不想去搞清楚爲什麼從這個男人口裡叫出的賀東,只是一個“軒”字。
“小寓,去買點菜回來吧,難得來位故友,怎麼也都要招待一下!”
在門口僵持了有一分鐘後,賀東還是把這個叫做華紹的男人讓進了屋裡,還客客氣氣地請人家坐在了沙發(fā),最討厭的是竟找了那麼一個拙劣卻又不得不稱讚是好用的藉口,想把自己給支出去。
“家裡菜夠用,不用去外面買。”
李寓打定主意絕不出去,自己又不是傻瓜,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這個華紹來者不善,誰知道在自己走後,他會不會欺負自己病弱的相公。
“我女朋友李寓,這是華紹,是我朋友。”賀東很敷衍地給兩個人做了介紹,
賀東也明白在這個時候,想把李寓支出去是不大可能的,但不把李寓支出去,有些事情就避免不了被李寓聽到,賀東是不想把李寓也牽扯進來,在這個世界上,李寓是他生命裡惟一一塊淨土了。
“噢,華先生好,華先生是喝茶還是喝飲料?”該做的表面功夫,李寓還是會做一點兒的,怎麼也不能丟了自己相公的臉面啊。
“隨意!”冷冷的聲音,卻是不同於何言的那種冷,何言的冷,是一種傲,而此人,好像天生就是那麼冷似的。
“沒有這種飲料!”李寓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最不怕的就是像茅坑裡臭石頭的那種性子,態(tài)度依然良好地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問題,“華先生是喝茶還是喝飲料?”
賀東很想笑,卻還是隱忍住了,賀東最喜歡的就是李寓這種性子,柔韌且不屈,還有就是氣死人不償命。
這次李寓算是成功地引起了華紹的注意,很冷的眼神直瞄過去,真沒看出來這瘦瘦小小、看起來有點營養(yǎng)不良、其實則是發(fā)育不良的女人,竟有一個很有意思的腦袋。
李寓笑嘻嘻地迎著華紹不善的眼神,反看回去。
這個男人長著一張不錯的臉,棱是棱角是角的,皮膚棕色卻又不顯髒,五官凌利深遂,透出一抹凜然的煞氣,絕不會是大街上普普通通隨便就能抓出一大把的角色,最最關鍵的是這個傢伙竟也穿了一件貴死人的白襯衫。
李寓對那件襯衫是諱莫如深的,自從和賀東的關係確定後,就把賀東的衣服裡外換血,只要和那件白襯衫沾上一點關聯(lián)的,全部封起壓進箱底。
剛纔開門時,自己一眼就瞄到那人穿在裡面的白襯衫,覺得分外刺目,不好的預感在那時,就已經(jīng)襲上心頭。
“小寓,給華紹倒杯白開水吧!”
賀東不想李寓和華紹有過多接觸,出言打斷了兩個人之間不懷善意的相互打量。
“是的,相公!”
李寓衝著賀東眨了幾下眼睛,春光燦爛,轉身,奔了廚房。
“有什麼事,說吧!”
賀東以爲自己的聲音很輕,卻還是沒有逃過,剛剛走進廚房內的李寓的耳朵,要知道李寓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自己的耳朵拔到兔子那一高度了,恨不得把所有風吹草動,全部掌在手中,這一切,只爲了能捍衛(wèi)現(xiàn)今的這片安穩(wěn),可以護得賀東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