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星域的浩大慶典在這屆舉辦的空前成功，不僅是在泛東方勢力內引發(fā)諸多波瀾，就連許多偏遠星域的人們都後來觀看了慶典的視頻。

‘以目前泛東方羣體內流傳的說法，緹蘭大概就是目前的三位鳳凰之一吧。’臨別前鳳見雪這麼告訴少女。

“鳳凰？”緹蘭有點明白，但還不具體瞭解。

“是的，在東方族羣裡，鳳凰是個很美好的詞，它並不單純指古代的某種傳說異獸，更具有某種正統(tǒng)和神聖的意味。”

“東方族羣的最高信仰，必然是鳳凰，其次纔是龍，‘鳳凰’在過往指代那些強大而給東大陸帶來昌盛的魔女，如今也用於像你這樣的東方歌姬。”

“這次慶典舉辦後，許多東方勢力才真的開始關注你，緹蘭。”鳳見雪這麼說著。

“嗯。”緹蘭微微傾頭，突然想到什麼，她看了鳳見雪一眼。

“其實，這是你和奧德妮早就計劃好的吧。”恰好在這麼重要的慶典前邀請自己過來，而本應該在慶典上擔任祈天巫女的風見裳（奧德妮）不在。

“哎，緹蘭這麼快就看出來了嗎，我還以爲我隱藏的的挺好的，哈哈。”

“沒錯，原本是應該風見裳來擔任巫女的，畢竟白澤星域內信仰鴻鵠的人不少，我也在這邊經(jīng)營了許久。”鳳見雪解釋。

“但妹妹她當時和我說，想讓你過來替代她，因爲你更需要這個角色，來提升名氣。”

“在學校期間，你們相處的很好，她知道如果直接告訴你，你很有可能拒絕，於是就花了點小心思，讓伱過來，以請你幫忙的名義詢問。”

‘緹蘭是很好的人，她大概率不會拒絕。’當時奧德妮這麼和鳳見雪說的。

“很抱歉之前沒和緹蘭說，這也是爲了保證緹蘭能順利答應。”鳳見雪彎身誠懇致歉。

對此緹蘭微微搖頭，雖然心裡肯定有點小別扭，但還不至於爲這點事生氣。

“爲什麼要這麼做呢，雖然給我用處會更大，但奧德妮她來擔任巫女，也能在東部星域獲得不少名氣的提升和影響力吧。”她讓鳳見雪坐下，準備詳細問下情況。

“確實如此，不過每個人的想法和情況不一樣。”鳳見雪這會難得認真起來。

“緹蘭，你認爲東方陣營真的是鐵板一塊嗎？”

“這？”少女從小在四葉晶星域長大，那裡不是東方族羣聚集的地方，自然不瞭解東部星域的情況。

“我來告訴緹蘭吧，雖然從外人眼中看，我們有相似的文化和習俗，但這畢竟不是曾經(jīng)的東大陸了，那個時候起碼大家還生活在同一顆星球。”

“身居相隔數(shù)千年光年的星系，第五紀元長達數(shù)千年的分隔，很多人的口音和容貌都變得不太一樣，即便我們有同一個祖先，也會慢慢生疏起來。”

“我和奧德妮都是雪發(fā)，這雖然好看，也符合鴻鵠一脈的審美，但在某些守舊的勢力看來，其實不純粹的，只有黑髮纔是。”

“真要說到血統(tǒng)和出身的純正，‘紅鰩’洛風華絕對是第一，而且她還年長奧德妮幾歲，更是先一步獲得了許多東方勢力的親近。”

“當年東大陸從蠻荒時代發(fā)展到文明時代，並進入太空，最長也不過3000年，而第四紀元、第五紀元相加，卻長達近6000年。”

“人是會成長的，文化習慣也是，爲了對抗新生種族的壓迫，許多殘存的勢力，不得不進行各種改良，以適應當時的環(huán)境。”

“所以，在聯(lián)邦成立後，儘管曾經(jīng)散落各地的泛東方勢力回到了一起，可相互間已經(jīng)隱隱有些不同了，五鳳各脈再次分散，又歷經(jīng)多種變化。”

“回到話題的原點，雖然奧德妮是鴻鵠一脈寄予希望的歌姬和重要傳承者，但她並不太喜歡過於迂腐陳舊的一些東西，所以你能看到她唱流行歌曲，喜歡漂亮的西式禮裙，生活中的裝飾也十分新潮，不喜歡擺弄復古的花鳥魚蟲類飾品。”

“如果她真的要和洛風華競爭在泛東方陣營內的影響，就不得不爲了適應諸多人的觀念，改變自己的習慣，這對於她而言，其實是比較彆扭的。”

“她知道以這種狀態(tài)，肯定是競爭不過的洛風華的，於是很早就放棄了在這方面較勁的想法。”

“但你不一樣，你其實比較特別，雖然有東方血統(tǒng)，甚至髮色和樣貌都完全符合東方審美，但畢竟不是在東方星域長大，大家對你瞭解不多。”

“如果要緹蘭一步步去東方各個星域進行演出和拉票，這種事耗費時間極長不說，還得面臨各個星域內複雜不同的情況。”

“她知道你的心願和想法，也明白自己不喜歡糾纏政治上覆雜的事，於是就主動和我說了替換的想法。”

“其實我一開始是想直接和你坦白商量的。”說到這，鳳見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揉了下頭髮。

“後來呢？”這會緹蘭倒是不生氣了，反而有點好笑的意味。

“後來嘛，啊哈哈，當然是玩的太開心了，沒想到緹蘭回來直接就答應了，我就忘記解釋了，咳咳。”

“如果你能早點告訴我這些，我大概會更感謝你和奧德妮。”緹蘭搖搖頭。

“唉，你們也是。”她站起身來，拖著一身略顯華麗的東方長裙，來到窗臺邊俯瞰下方那川流不息的城市街景。

“不知道你和奧德妮爲什麼這麼信任我，其實我過去一直沒有太多自信。”現(xiàn)在的她雖然下定決心，但之前可是一直處在猶豫躊躇中。

“緹蘭很棒了，或者說你太喜歡自我反省了。”鳳見雪慢步走過來，靠在距離緹蘭不遠的另一個窗臺旁。

“我可是去過不少星域，也見過許多豪門世家的子弟，這麼說吧，其中80%都是草包，被父母溺愛養(yǎng)大的廢物。”

“剩下的20%裡，一大半雖然很努力，試圖接住父母長輩留下的產(chǎn)業(yè)，但過程可謂戰(zhàn)戰(zhàn)兢兢，很是勉強，大概要到中年時期，才能逐步站穩(wěn)腳跟。”

“再從中挑選出不到千分之一的人，他們既有良好的家世，智商天賦不差，品性也佳，這樣的人才能真正成爲家族或者企業(yè)的主心骨。”

“利益這種東西，天生就是被爭搶的，不可能說最高的權力，被一個傻瓜把握住，如果有，那估計也是別人的傀儡。”

“聯(lián)邦現(xiàn)在不太平，中央議會內部天天吵架，只是新聞方面被管控，外界看不到罷了。”

“我和奧德妮都有預感，就算未來不爆發(fā)類似400年前的內戰(zhàn)，也會迎來激烈的政治動盪，我們也是未雨綢繆，儘量拉攏多一些朋友，到時可以相互抱團。”

“已經(jīng)這麼嚴重了嗎？”緹蘭訝然。

“是的，在外界看不到的地方，中央門閥勢力，地方勢力，巨企聯(lián)合、軍工組織，宗教保守派等等，都有各自的意見衝突。”

“更爲重要的是，聯(lián)邦的財政漸漸撐不下去了。”鳳見雪告訴緹蘭。

“過往中央能通過發(fā)錢的方式，來緩和矛盾衝突，但這種方式，隨著中央銀行的債務不斷擴展，已經(jīng)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聯(lián)邦內不是沒有天才或者聰明人，其實很多人都看到了這種亂象，但就像許多人說的，聯(lián)邦太大了，數(shù)萬億人口規(guī)模的國家，面臨的問題遠比任何人想的要恐怖。”

“當財務危機到了臨界點的時候，許多問題就會的愈加尖銳起來。”

“就拿過往的四葉晶星域來說，或許對於四葉晶星域的人而言，中央議會撥款援助當?shù)兀纳苹謴铜h(huán)境，這種事很正常，是應該的，畢竟四葉晶星域曾爲聯(lián)邦做過犧牲，出過力。”

“但對於中央議會而言，它每年要接到數(shù)千個申請援助的提案，這些提案也寫的有理有據(jù)，當?shù)刎毨В馐茏匀粸暮Γ瑲v史遺留問題，改善婦女兒童的生活條件等等。”

“申請援助的提案是無數(shù)且不絕的，但議會手中有的財政是有限的，而且這有限的財政還得支撐國家公務體系，軍隊養(yǎng)護，基礎治安維護，教育支出，國家項目等等。”

“如果你多給了其中一個項目1%的錢，就要從其他項目領域裡扣出來，這必然會引發(fā)原本項目領域的人不滿。”

“說直白點，假如你是偏遠星域巡遊艦隊的一個艦長，手下有一艘三線的巡洋艦，每年政府會撥款1億，用於艦艇的保養(yǎng)，人員薪資等，而你的任務就是打擊星際海盜，保證航路通暢，並巡視那些偏遠星域，保證沒有大的海盜窩點。”

“但這一天，你突然接到通知，原本的1億撥款，只有5000萬了，這些錢或許連星艦維護都不夠，還得給士兵軍官發(fā)工資。”

“而後一向逃竄的海盜頭子突然給你打電話，他不知道從什麼渠道知道了你的窘迫之處，於是和你協(xié)商，只要你在巡邏時，某個時間避開某個航路位置，不用做其他任何事情，就給你一個億，還是打到你私人賬戶上，不用分給其他人，你會怎麼選？”

“如果是在聯(lián)邦鼎盛時期，優(yōu)良的軍隊紀律作風，良好的財政，根本不會有這種情況發(fā)生，對方也不敢賭，害怕你反向設局，把他抓進去，另外審判庭的存在，也如利劍高懸，威懾著那些腐壞人員。”

“但這個時間點不是，你知道整個局勢環(huán)境都不好，即便向上司訴苦也得不到額外的撥款，因爲大家都是如此，上司也拿不出錢。”

“儘管撥款不夠，但職務還得繼續(xù)，要麼你冒著很大的風險，不進行艦船維護出海，要麼你強制剋扣所有下級的薪資，以保證艦船的正常運行，但我敢說，絕大部分艦長不會這麼做，他們也怕睡著的時候被人一槍打死。”

“由此可見，一旦削減原本固定的經(jīng)費，會帶來多大麻煩，但不削減，財政又支撐不了，於是只能找軟柿子捏。”

“緹蘭你認爲最好對付的是哪些勢力呢？”

“中央星域的大家族門閥掌握了不少議員席位，巨企有龐大的商業(yè)帝國，宗教勢力保守而狂熱，地方強勢星域著急了會反抗，軍方集團更是聯(lián)邦最後的壓艙石，不會亂動，那麼最好削減財務支出的，就是對落後偏遠貧瘠星域的支援了，因爲即便削減了，他們也沒有太多反抗能力，而且也不掌握主流的新聞媒體機構。”

“近百年來，都是如此，這也是爲何之前布蘭琪被刺殺時，諸多西北星域羣情激奮的原因，矛盾並不是在那刻發(fā)生的，而是一直就不斷在累積。”

“既然如此，那錢去哪裡了呢？”緹蘭好奇，以目前星際時代的生產(chǎn)力，應該不至於落到如此境地。

“這個啊……”鳳見雪搖頭，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大概就像雲(yún)一樣，飛走了吧。”

“你看以往四葉晶星域內的資料，原本中央星域撥款十萬億用於改善‘翡翠裙’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並安置受災居民家屬，但其中大部分錢財，都被合法的給予了那些和中央星域門閥世家合作的商業(yè)公司。”

“每隔一層都會流失0.1，但只要層級夠多，最後到底層，就不剩多少了。”

“這樣的事，該如何解決呢？”

“方法有很多，比如加強管制，設立透明的財務流向線路以供審查，處理震懾那些做此類事情的人員組織。”

“但你我能想到的方法，目前大多都實行不了，各個勢力盤綜錯雜，誰也不敢貿然揭開這個鍋蓋。”

“真是令人失望呢。”少女雖然這麼回答，但心中卻很平靜，其實很早她就意識到這些了。

兩人間的交談陷入短暫的沉默，緹蘭繼續(xù)望著窗外那川流不息的世界，心中閃過許多畫面。

你要去做這件事嗎，僅僅是因爲小時候說的話嗎。

你知道這樣做要面臨多大阻力和風險嗎，會有人理解，和你站在一起嗎。

過往徘徊心口的疑問，依舊在盤旋纏繞。

好像她確實沒有什麼理由去做，畢竟世界這麼大，有這麼多聰明有能力的人，爲什麼要無緣無故的將這些承擔在自己身上呢，明明也沒有人強制要求她這麼做。

是啊，爲什麼呢。

指尖撫過窗臺上那積累的淡淡灰塵，少女看了下，然後再次慢慢撫過，直到窗臺這一小塊乾淨起來。

是沒有理由，但她確實想這麼做，就像用手指擦乾淨這塊窗臺一樣，僅僅是看著乾淨，心情就會好起來。

人真是奇妙的生物呢，如果要用機器AI來實現(xiàn)，更定不會選這個毫無收益，而風險巨大的選項吧。

生命如風般自由，信念卻又如磐巖般堅定。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赫希婭·緹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