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歷史中的三位歌姬
爲期數月的特訓開始了。
第一天裡，伊德莉婭就帶著六人來到學校的一處水下場館，這裡的天空的片透明的湖水，其中有許多魚類遊動。
“首先試著用自己的天賦能力來引導這些游魚吧，當你們能將這湖中所有的魚類排列成規則而美麗的薔薇圖案時，就說明合格了。”伊德莉婭一開始就給出了個困難的目標。
聲音通過空氣，再通過玻璃，再傳入水中，本就會減弱不少，再加之引導的魚類，雖說靈魂意識較弱，容易被影響，可智商也有限，想精細的指揮它們，可要花費不少精力。
目測這湖中的魚類，大魚上千，小魚近萬，分爲各個不同的類羣和習性，游泳姿態和速度也有差別，想一同指揮，可不容易。
幾人心裡升起些畏難情緒，但在這位歌姬前輩面前不敢表露出來。
之後就是分開訓練了，伊德莉婭會挨個巡視，觀察指導她們的問題。
赫希婭此刻也在水下場館的一角，嘗試著用歌聲遙控指揮這些魚類，因爲是第一次引導這麼多目標，還是魚類這種生物，她表現的也比較生疏。
其他幾名歌姬的情況也類似，或多或少遇上各種問題，若是要說誰表現的最佳，大概是水厭晴，她遙控指揮這些魚兒似乎很是輕鬆。
應該是光鱗種帶來的天賦，本來這種‘新生物種’在被創造出來時，就借鑑了許多人魚的基因，對海洋和水生動物的親和性比較高。
訓練是枯燥的，一次次嘗試，一次次自己品味其中細微的差距，尋找可能的改進途徑，有時長時間得不到正反饋，也會讓人喪氣。
不知足不覺間，一個上午就這麼過去了。
中午午餐後，六人在場館的休息室午睡，很難想象作爲聯邦最重要的人物，六名歌姬擠在地鋪上一起睡午覺的場景。
赫希婭看著天花板玻璃上那遊動的魚兒，慢慢閉上眼睛，又感覺手臂旁有輕微的呼吸熱氣，之後轉頭，看到奧蕾絲正側臥在自己身旁睡著了。
這位銀髮如雪的冰精靈歌姬，在睡覺時有種難得的美麗，沒有了平日裡的嬌慣，顯得格外安靜。
其他幾人情況也是類似，普琳睡得大大咧咧，一條腿壓到了旁邊的奧德妮，讓她想拿開又怕驚醒身旁的普琳，布蘭琪睡得很安穩，側躺著兩手交迭，水厭晴這會依舊沒睡，只是半坐著，看著手中內的方框，其中應該是記錄過往的照片或日記，她眼中有些想念的情緒。
‘不少人只有在睡覺時纔會露出真實的一面。’緹蘭莫名想到這句話，轉念又笑了笑，不知道在別人眼裡，自己睡著了會是怎樣的模樣。
好像以前德洛麗絲和艾芙妮她們拍過不少，以後有機會找她們要來看看吧。
腦海中的思緒轉悠著，赫希婭也靠在枕頭上慢慢睡去。
下午，伊德莉婭走進休息室，手指拂過空中凝結的藍色琴絃，帶起的叮咚樂聲將睡覺的衆人喚醒。
“好了，該起牀了孩子們。”
之後她走出房間，讓六人半小時後來大廳。
一番洗漱清醒後，六人再次來到伊德莉婭等候的地點。
“下午會稍微輕鬆點，我會帶你們欣賞歷代歌姬的演出名場面，其中有大獲成功的，也有因爲各種原因而失敗效果不佳的，希望你們引以爲戒。”
“是，老師。”六人一起回答。
“跟我來。”
之後六人跟隨伊德莉婭來到一處安靜的沉浸觀影廳，在挨個進入沉浸艙後，六人逐漸進入記錄的影片場景中，這裡她們可以相互看到彼此，彷彿一同踏進另一個世界般。
帷幕緩緩拉開，數十萬人聚集的寬廣會場裡，一雙雙期待的眼睛看向那金色的舞臺，隨後在那有如浩瀚星河的背景下，一名身著銀杉藍裙的歌姬佇立，她踩著的地面灰白且荒涼，宛如站在太空中的某個星球。
“這是237年前，歌姬‘銀鑰銘刻’媞希娜莎，演唱的《星之鄉》。”
隨著一個節點的到來，現場數千人的交響樂團合奏響起，宏大的樂聲跨越時光和空間，逐漸升起，僅僅是一個開頭，就給人以莫大的震撼，所有雜念在這一瞬間消失，每個細胞，每一個念頭，都沉浸入那升起的吟唱歌聲之中，聽從那一個個橫跨時光歷史的傳說，那一個個起伏跌宕，興起又消散的故事。
時間彷彿不再存在，等到衆人從那歌聲中緩緩醒來，已經是半小時後了，但給人的精神觀感，卻彷彿已經過了數年。
帷幕緩緩合上，那位歌姬的背影站在孤獨的星河背景中，慢慢消失在衆人視線中。
等場景完全安靜和停滯下來，伊德莉婭的身形纔出現在衆人身前。
“是不是很震撼，我當年見到這樣的場景也同樣被震撼，那時我剛成爲歌姬不久，和伱們現在一樣青澀，而那個時候的‘銀鑰銘刻’媞希娜莎，已經是日曜級的歌姬了。”
“她在世的時候，聯邦依舊維持著自愛繆拉琳殿下改革以來的清廉謙遜，社會平穩，各種事態都能用心去處理，遠不是現在的你們能想象的。”
“可自從她走以後，聯邦再沒出現新的日曜級歌姬，社會各界的人心也逐漸分離，保持近兩百年的平穩局面也悄然走向分化，現在雖不至於說完全墮落，但相比那個時代，確實是大大不如了。”
“說完這位偉大的歌姬前輩，我再放幾個比較失敗的場面。”
之後畫面再次變幻，周圍的場景也光影旋轉，不久之後六人再次出現在另一個時空場景中。
夜空中火紅的星光點點，不時搖曳劃過，遠處的大地偶爾爆發出一陣陣強光和聲響，近處則是滿是廢墟的戰場，地面不少地方還冒著熱氣和暗紅不熄的物質。
在一處高樓背後，伴隨轟鳴的氣流聲響，一艘大型的浮空母艦緩緩出現，其側邊的六臂如翅膀展開，其中飛出一臺臺銀綠色的機甲，它們急速飛過戰場，衝向遠方，而後不久，遠處的天空就爆發出更多的火光。
【第六紀元 802年，北方霍伯星域，刺楊木-Σ星】
呼嘯而過的戰機掠過天空，隨後一道熾目的光柱照射，大樓的結構開始燒融，然後如塌陷的蠟油般緩緩倒下，之後一艘長約數千米的星艦緩緩突破雲層，帶起的水霧和氣流不斷劃過表面。 在其外層，銀綠和紅銅色的機甲相互戰鬥，轟炸和切割的餘波，將星艦表面弄得坑坑窪窪，可即便如此，這艘星艦依然如不可撼動的巨輪般，慢慢撞向前方的浮空母艦，前方掃射的光柱將其肢解，隨後化爲火星碎塊，墜入大地的廢墟之中。
不久，這艘星艦逐漸飛過這所化爲廢墟的城市建築羣，當其穿過山脈高峰時，一望無際的平原上空，十二艘大型浮空母艦靜靜等待，它們在此刻放出的戰機和機甲幾乎同時升空，不給這艘星艦反應的時間，漫天的射擊光流就淹沒了一切。
數分鐘後，星艦墜落在山脈上，龐大的艦身壓碎山巔，沿著山坡下滑，過程中的一些大型建築，宛如螞蟻般在這星艦的道路上被碾碎壓倒。
當星艦停下後，一臺臺機甲再度突襲上前，它們切開星艦的薄弱部分，開始突入其內部，尋找存活的敵人。
“到此爲止吧。”這樣的聲音在戰場響起，不久之後，一位身著鮮紅和橘黃交織羽衣衣裙的歌姬出現在一艘浮空母艦的外甲板上。
‘橘火飛鳥’芬妮兒，那個時代著名的輝月級歌姬，她一生性格溫柔善良，在第六紀元802年的刺楊木叛亂中前往戰場勸降，希望能安撫霍伯星域的居民。
藉助歌姬特有的天賦，橘紅相間的光點便灑戰場，安撫那些逝去的亡靈，而她的聲音也傳進星艦內部，試圖制止撕殺的雙方。
如果雙方就此停戰，握手言和，這或許會是傳說中的場面，被聯邦銘記，流傳爲後世的美言。
起初的時候，星艦內部的戰鬥確實慢慢緩和下來，在歌姬的強大感召影響力下，雙方都有些收手，而後星艦內的指揮官和高階軍官也簇擁著僅有的數十臺軍用機甲緩緩走出星艦。
至此，交火停止，處於弱勢方的星艦方投降，負責鎮壓的聯邦軍方則收繳武器，準備將其押解關押。
這個時候，星艦方的艦長表示要見芬妮兒，因爲他們是因爲‘橘火飛鳥’芬妮兒的歌聲而收手的，這個要求合乎情理。
猶豫再三後，在芬妮兒的主動要求下，雙方見面了。
“如果您真的善良，就不應該來到戰場。”這是芬妮兒在被射殺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這位‘橘火飛鳥’的歌姬被強輻射的槍械射穿胸口，整個身體在幾秒內燒融，再無復活的可能，儘管假裝投降的星艦軍官被當場處死，但芬妮兒的死亡，激起了聯邦官方的憤怒，導致這場叛亂的鎮壓變得更加嚴苛和殘酷，也爲霍伯星域埋下了更深的仇恨種子。
後世歷史學家認爲，這場叛亂實際上也是之後聯邦爆發內戰的源頭火苗之一，因爲聯邦官方的嚴苛鎮壓手段，讓許多矛盾再無調和的餘地，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畫面漸漸變暗，之後場景變換，衆人又出現在一片冰天雪地裡。
寬廣的冰原一望無垠，其中佇立著許多白色的建築，和周圍環境融爲一體，天空中一艘艘月牙形狀的穿梭機緩緩飛過，灑下諸多彩色的冰片。
視線跟隨鳥兒的飛行不斷向前，穿過地面佇立的高大建築，俯衝過道路上那行走的人羣，最後來到一處高大的舞臺前，上面站著位身著皮草大衣的女子，她梳理著雪白的側邊長辮，兩手相交，輕按身前，向下方那聚集的數十萬觀衆行禮。
‘雪麋鹿’米倫莎，第六紀元 1168-1242，這是48年前，她在閃銦星域，方冰晶-α星的宣傳演出。
爲了改善家鄉閃銦星域的經濟，‘雪麋鹿’米倫莎邀請了數家巨型企業，開採方冰晶-α星的地底礦物，發展衍生下游工業，這是她爲幾家企業站臺宣傳的演出。
這次演出中，米倫莎許諾和描繪了極好的未來場景，讓不少現場觀衆和通過轉播看到演出的居民升起期待和好感，這爲之後的大型開採掃清了民意障礙，也破例讓礦場當地近百萬人移民遷徙到其他城市。
之後數年裡，巨型機械鑿穿厚實的地幔，挖掘出地下巖漿中翻滾的特殊晶體礦石，本來事情到這一步依舊還不錯，但隨著開採的繼續，星球的環境逐漸變化，擴散的熱量使得原本冰封千里的星球逐漸升溫，許多冰川的融化導致海平面上升，氣候變化。
若是繼續下去，這顆寒冷的星球慢慢轉成溫暖的星球也會是不錯的選擇，之前米倫莎讓專家們評估時，也預料到了這樣的場面。
但可惜的是，急劇變化的環境，讓許多居民並不習慣，因爲不少城市是建立在巨大的冰層之上，如果冰層融化，許多財產將化爲烏有，這種事情，是難以用言語和情感說服的。
於是，越來越洶涌的反對意見在民間掀起，‘雪麋鹿’米倫莎的名聲，也由此急劇惡化，最後不得不喊停了開發礦物的巨型企業，如此折騰一番後，閃銦星域新的經濟支柱沒立起來，過往的旅遊業也被大大折斷，變得更加貧瘠。
此後的餘生裡，她再也沒返回過家鄉，最後在咒罵和抑鬱中病逝於中央星域。
畫面和圖景緩緩暗淡，沉浸艙內的幻晶霧消散，六人從觀影的恍惚中逐漸清醒過來。
走出艙體，伊德莉婭帶著六人來到一旁的小型教室。
“看完幾位歌姬的事蹟，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可以說，她們的出發點都是好的，結果卻迥然不同，並不是說，你出發點是好的，就可以恣意的行事，我們手中確實握著很大的力量，它可以影響很多人，但若是使用不當，也會帶來的極大的反噬。”
“若不是芬妮兒的幼稚衝動，她不會死在刺楊木-Σ，也不會讓雙方的矛盾再無調和的可能。”
“米倫莎的主張的項目，若是堅持到最後，方冰晶-α會變成一顆氣候宜人，經濟還不錯的星球，但中間的陣痛，可能要持續整整一代人，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和理解這巨大的損失。”
“沒錯，你們是歌姬，可以代表，也能影響巨大的民意，促成許多事情，但最後結果如何，並不是衝動的情緒能左右的。”
“越是年長，越是發現要考慮的事情很多，試圖以一時的口號掩蓋問題，那是不可能的。”
“總有人以爲，伊賽妮莎殿下只是靠口號和歌姬的天賦說服了別人，卻沒想到她在背後花了多少心思，來化解矛盾和構建共同認知，如果僅僅是她個人的魅力來支撐，那聯邦早在她去世時就解體了。”
“一個長久的，自洽的體系，纔是一切的根本。”
“唱歌帶來的改變可以帶我們跨越許多阻隔和障礙，最後能否繼續存在，就看你們作爲歌姬的智慧和能耐了。”
“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吧，回去後希望你們能細細品味今天學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