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轉熱,彷佛一夜間,夏天匆匆就來了,空氣裡淺淺流動著一絲燥熱,讓人總不能心緒安寧。
日子不知不覺間過了七八日,在此期間,西鑰昇每日午間和晚間,都會來瀾夕苑陪季連清用膳。
季連清並未阻攔,靜靜的坐在一側,默默用完膳起身入了內室,從未和他說過一句話。
有好幾次,季連清剛放下碗筷準備起身,西鑰昇都想握住她的手,每次都被季連清更快的躲開,他的脣動了動,終究沒有說什麼,吩咐雪舞好生伺候,便離開了。
每日飯桌上的沉默,似乎成了兩人的相處模式,除了冷漠的疏離,兩人間再也沒了往日的溫情。
“王妃的身體已無大礙了,看來在下在王府也住不了幾日了。”風曲泠手指一圈圈勾著紅線,漫不經心的說道。
季連清收回目光,看向風曲泠,“風神醫是何地人,爲何突然出現在嶧城?”風曲泠每日會過來瀾夕苑爲她把一次脈,雖然兩人並未說過幾句話,可每次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總是帶著意味不明的深意,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探究,讓她十分不解。
風曲泠將紅線收回袖中,妖嬈的紅脣勾起一絲輕笑,“風某居無定所,以四海爲家,出現在嶧城,不過是偶然。”他突然直直的盯著季連清的眼睛,脣角的笑意神秘不明,“王妃似乎對風某的身份很感興趣?”
季連清忙移開目光,自從上次與他目光接觸後被他控制了心神,她再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那種感覺太可怕,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風神醫似乎是一個謎,既然風神醫不願相告,我自然不會爲難神醫。”
風曲泠低低笑出了聲,不再多話,起身向門外走去,剛走到門前,他腳步突然停了下來,背身說道,“王妃若是想知道在下的身份,在下本是不介意相告。只不過,時機尚未成熟。”留下這麼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他站起身,慢悠悠的出了瀾夕苑。
“時機尚未成熟?”季連清垂著眸,低聲重複著風曲泠最後一句話,心裡十分困惑,他所謂的“時機”,到底是指什麼?直覺告訴她,這個“時機”,似乎和她有關係……
“小姐,該吃藥了。”正在她凝眉思索的時候,映月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進了房間。見季連清沒有迴應,她又喊了聲,“小姐?”
季連清這才反應過來,忙收起心中的疑惑,輕聲道,“我不是說了嗎,這些事情讓其他人做,你身體還沒有完全痊癒,這段日子好好休養,不用來伺候我了。”
“小姐,映月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信映月轉圈給小姐看。”說著,映月拎起裙襬便在原地轉了起來,剛轉了幾圈,身子一晃,便向一邊倒去。
季連清臉色一變,伸手抓住了她,纔沒有讓她摔倒在地。她點了點映月的額頭,語氣又是微怒又是心疼,“還說自己痊癒了,若不是我拉著你,看你摔在地上又要哭成大花貓了。”
映月小臉一紅,不好意思的答道,“小姐,映月錯了,小姐別生氣了。多虧小姐讓風神醫爲映月診治,不然映月也不會恢復的這麼快。”
“好了,快坐下休息,剛剛折騰了下,這會小臉又白了。”季連清無奈的搖了搖頭,拉著映月在身旁坐了下來。當日是她求風曲泠替映月診治,映月才能恢復的這麼快,如今她身體雖仍有些虛弱,但已基本恢復,三日前便能下地走路了。說起這件事,她還沒有好好謝過風曲泠。
映月取過一碟蜜餞送到季連清面前,笑道,“小姐,這是今日廚房剛送來的蜜餞,小姐喝完藥吃幾顆蜜餞,就不會覺得苦了。”
季連清點了點頭,“嗯,你也留些配藥吃吧,我看你每日吃風神醫開的藥,眉頭都快擰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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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時間,季連清坐在桌前準備用膳,雪舞突然進屋稟報道,“王妃,雲叔方纔來稟報,說……王爺今日不……不來瀾夕苑用晚膳了。”
季連清淡淡“嗯”了聲,自始至終沒有擡頭,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對於西鑰昇是否來用膳似乎毫不關心。
雪舞見季連清毫無反應,心中默默嘆了聲氣,退了出去。王妃自從醒後,性子比以前更冷了,對王爺更是冷漠如冰,每日王爺陪王妃用膳,她從未聽王妃說一句話。
方纔雲叔告訴她,說綺意園那邊的主子突然身體不適,急忙的將王爺請了過去。她知道王爺那日的行爲確實傷了王妃的心,卻不想王妃是徹底心死,即使王爺坐在她面前,她也不會展露一絲笑意,就好像坐在她面前的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
季連清看著身旁空空的座位,心裡突然涌起一絲落寞和煩悶,突然就沒了胃口,她站起身,對雪舞吩咐道,“將飯菜撤了吧。”說完,轉身就往屋外走去。
雪舞急急的在身後問道,“王妃,您先用些吧?”
季連清腳步未停,清淡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撤了吧,我出去走走,你們都不用跟著。”
雖然雪舞什麼也沒說,她還是猜的出來,西鑰昇沒有來瀾夕苑,自是因爲去了綺意園。這個時候他應該正陪著韓汝煙,想必她出去散散心,也不會遇到他。
她就這麼漫無目的的走在王府後花園裡,因爲平日裡很少出瀾夕苑,竟然不知王府後花園居然如此之大,走了很久,也沒有將花園繞完。
夜幕降臨,晚風夾雜著絲絲的涼意輕佛而過,衣裙在月下發出了簌簌的輕響。皓月當空,皎潔的清輝灑在大地上,園中的草木彷佛披上了一層的輕紗,幽幽的散發著清香。
一聲極輕的輕響打破了這份寧靜,季連清眉頭微凝,並未回頭。身後衣袂摩擦的聲音和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是朝她而來。
這個時候正是用膳的時候,誰會突然來這僻靜的後花園?
正在她疑惑之際,來人已緩緩的從假山後踱出。季連清轉身看去,看清對方的面目,心裡一驚,“是你?”
風曲泠緩緩朝她走來,“怎麼,王妃見到我很奇怪?”
夜色下季連清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她想象的出,他的臉上,一定掛著魅惑人心的笑意。
季連清輕聲說了一句,“妖孽!”
風曲泠走到她身旁站定,定定的看向她,笑道,“王妃說什麼?”
季連清收回目光,轉身看向碧波盪漾的湖面,“沒什麼,不過是在想,風神醫爲何知道我在這裡?”此處這麼僻靜,一般人很少會過來,他卻突然出現,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跟蹤自己而來。
風曲泠見她對自己的態度十分冷淡,也不在意,與她並排站著,擡頭看向皓月當空,不禁感慨道,“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如此良辰美景,王妃一人獨賞,豈不可惜?”
季連清心裡一陣冷笑,若說他也是湊巧過來這裡賞月,她一點都不相信。這個人說的話裡,一半都是假話,還有一半模模糊糊讓別人自己去猜,和他溝通實在太累,既然他不說,她索性不再理他,靜靜的盯著盪漾的湖水。
“王妃很像風某認識的一位故人。”隔了一會,風曲泠突然開口說道。他的聲音很輕,好像是在問季連清,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無論是身形,還是面容,都像極了,方纔風某差點將王妃認作了那位故人。”
季連清挑了挑眉,“奧?我倒不知,世間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風曲泠突然轉移了話題,“王妃長得應該很像您的母親吧?”
她的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眉頭不覺擰了起來,“風神醫爲何會突然問這個?”
“哈哈哈,王妃對風某似乎很防備?”風曲泠仰起頭,淡淡笑道,“風某也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王妃又何必這麼緊張?”他的餘光從季連清面上輕掃而過,眼底一片深邃不明的晦暗。
季連清一聲冷笑,“是風神醫太過神秘,纔會讓人有產生了防備的心理,我看風神醫還是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不知爲何,從第一次見到風曲泠,她就對他沒有好感,所以每次說話,都隱隱帶刺。
“風某雖然只在王府小住了幾日,不過風某看的出來,王妃……”他的聲音頓了頓,一字一句說道,“王妃在王府,並不快樂!”他不是用的疑問句,而是肯定句,直接就下了結論。
季連清猛地轉身看向風曲泠,“你到底是誰?來王府到底什麼目的?”爲什麼對於她的事情,這麼的瞭如指掌!
風曲泠並未回答,就這麼靜靜的回視著她,他如夜般幽黑的潭底平靜如水,彷佛有一股魔力,將人一直往裡面吸,怎麼都挪不開眼。
季連清的脣動了動,剛想開口繼續追問,突然,風曲泠長袖一揮,一把將她帶入懷裡,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袖中飛速的飛出數枚銀針,朝著她身後的林中射去。
她只覺得身子一輕,已被風曲泠帶到身後。
“有刺客!”風曲泠冷冷的開口,將季連清護在身後,全身散發著冰冷的危險氣息。
季連清臉色一變,還沒反應過來,一羣黑衣人已從假山後殺了出來,將他們徹底圍了起來。
風曲泠快速的掃了一圈四周的情況,對著黑衣人冷笑道,“你們好大的膽子,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居然敢擅闖昇王府!”
一名黑衣人仰天大笑,“皇宮我們都不放在眼裡,何況是區區的王府。”
另外一名黑衣人提刀嚷道,“大哥,不要和他廢話,直接殺了他們!”說完,揮起劍便向兩人砍去。
風曲泠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長劍,死死護著季連清,不讓黑衣人靠近她一步。他的招式,刀刀精準,下手毫不猶豫,一劍斃命。可來人衆多,他即使武功再高,加之敵人衆多,與黑衣人打鬥了幾十回合,漸漸的有些吃力起來。
季連清見其劍力愈漸疲軟,似有不敵之勢,心裡不由的緊張起來,焦急的問道,“爲什麼守在周圍的侍衛都不見了?”王府處處都有侍衛把守,這裡這麼大的動靜,爲何沒有一個侍衛出來?
一名黑衣人狂傲的笑道,“哈哈哈哈,他們早已中了我們的軟筋散,現在自身都難保了,拿命來吧!”
風曲泠知自己一直與他們周旋下去必然會吃虧,他快速的環視了四周,眸光一沉,數枚銀針從袖中飛出,快速的朝著黑衣人射去。
眨眼之間,他便環著季連清往上方一躍,快速飛出了牆外。一聲響亮的口哨響起,一匹汗血寶馬迅速的朝著他們奔馳而來。
風曲泠抱著季連清落在馬背上,雙腿用力一蹬,朝著王府外飛奔而去。
黑衣人見他們逃跑,也跟著跳出了牆外,朝著他們逃跑的方向追去。
馬兒騎的飛快,被帶起的勁風呼呼的刮在季連清的臉上,吹的她眼睛生疼。她的心跳的飛快,心裡十分恐慌,腦子裡根本來不及細想,爲什麼在王府守備森嚴的地方,居然也有人來行刺。
黑衣人在身後窮追不捨,眼看著這羣人離他們越來越近了,此刻她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趕緊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