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一駕低調華麗的馬車,從熱鬧的楓城穿梭而過,朝著城外的碧羅山緩緩行去。
馬車內不是別人,正是白落黎與季連清。車外,小丟兒一臉興奮的坐在車伕邊上,一雙明燦燦的大眼睛如明星般閃亮。這段時間可是苦了他了,練功練的沒有一處不疼,等啊等,終於等到王爺帶他出來遊玩了,今日終於可以藉口偷懶了……
他悄悄回過頭掃了眼緊閉的車門,想象著車內的情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王爺啊王爺,這麼好的機會,您可得好好把握啊。
馬車內白落黎與季連清相對而坐,因爲路途較遠,白落黎擔心季連清的身體受不住路上的顛簸和勞頓,特意命人在馬車內鋪了一層薄薄的絨毯。
“清兒,累嗎?”白洛黎看向季連清,柔聲問道。
季連清笑著搖了搖頭,“在王府裡呆了許久,今日出來透透氣,怎麼會覺得累?!?
白洛黎笑道,“之前是我疏忽了,楓城有很多風景優美之地,後面我慢慢帶你遊覽。”
季連清心中一沉,不知該如何接話。這次來碧羅山,名義上是他要來避暑納涼,實際是爲了陪她出來散散心……
“王爺今日帶我來的碧羅山,也是楓城很有名的景點嗎?”她不想多想白洛黎方纔的話,忙轉移了話題。
白洛黎抿脣輕笑,眼底突然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清兒,私下裡,叫我黎哥哥?!?
聽到“黎哥哥”三個字,季連清白皙的臉上頓時霞飛滿面,兩頰紅潤的都能掐出水來,她慌亂的移開視線,不敢去看白洛黎戲謔的目光。
白落黎很滿意自己的一句話的結果。他很少能看到如此不勝嬌羞的清兒,如一朵出水芙蓉,嬌美柔情,一陣清風飄過,搖曳著顧盼的柔情。若是這顧盼柔情,此生只爲他一人而開,該有多好……
“既然清兒不說話,那就這麼說定了,以後清兒就叫我……”那個“黎”字還未說出口,已被季連清急切的打斷,“白大哥!”季連清急切的喚了一聲,雖然聲音很輕,可傳入白洛黎耳裡,卻如春水撫過,引起心頭一陣搖曳。
他脣角極輕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方纔他故意引導清兒叫他“黎哥哥”,因爲他知道,如此親暱的稱呼,清兒是絕不會喚出口的,所以他纔會趁機逗她一下,這樣她纔會喚他“白大哥”,拉近彼此的距離。
“王爺,碧羅山到了?!毙G兒一聲興奮的叫聲在馬車外響起。
“走吧?!卑茁謇杵鹕?,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小丟兒本想扶季連清下車,白洛黎站到他身前,淡淡說道,“邊兒站著去?!?
小丟兒默默退到白落黎的身後,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家王爺挺拔修長的背影,心裡無聲嘆了口氣,王爺啊王爺,您這深情款款的模樣,要是被楓城那些仰慕您的女子看到,必是芳心都要碎了啊……
他偷偷瞄了一眼緩緩走出來的季連清,心想,這麼個絕世大美人兒,怪不得王爺這麼癡情呢,哎,果然英雄都過不了美人關啊??伤傆X得季姑娘對王爺態度很冷淡,只願最後不要讓他們家王爺傷心纔好。
白落黎優雅的伸出手,靜靜地立於馬車一側。季連清看著等候在一邊的白落黎,心裡有些爲難,讓他堂堂一位白楓國王爺扶她下馬車,她的心裡著實有些彆扭。
正在她猶豫之際,白落黎已伸出手,牽起季連清的手,輕輕一帶,將她扶下了馬車。
手中的柔軟讓白落黎不由一陣心緒恍惚,一陣淡淡的橘荷香沁入鼻尖,他定了定心神,溫柔的笑道,“走吧,在馬車上也坐了這麼久,清兒想必是累壞了吧。前面湖心有座涼亭,我已讓人在那裡備好了飯菜和酒水?!?
季連清點點頭,隨著白落黎沿著山水一線的湖邊柳道,向著湖心亭一步步走去。
這一路走來,確實讓季連清吃了一驚。
如今已是暮暑時節,正是炎熱的時節,可碧羅山裡絲毫感受不到任何夏日的炎熱,倒是陣陣涼意撲面而來,身在其中十分舒服。
碧羅山位於楓城西南邊,是一座年代很久遠的山脈,雖然山脈並不高,經過這麼多年自然的洗禮,早已是蒼蔥鬱鬱、古木斑駁??諝庋e流淌著淺淺的花香,微風輕搖,帶著山林間特有的溫潤與溼意,絲絲滑入她的鼻尖。
遠處的山巔,雲霧裊繞,在一片虛白的迷霧裡,隱隱約約漏出了山頂的模樣。山谷裡清幽綠掩,他們圍著谷中的一池碧水行著,轉眼間便來到了一座木橋上。
季連清遠遠望去,氤氳水霧的碧湖中間,一間雅緻的涼亭立於其中,檐下的白紗在和潤的清風裡輕盈飛舞。
季連清忍不住驚歎了一聲,“山谷蒼煙薄,穿林白日斜。野磪喧春水,山橋枕前沙?!痹瓉項鞒?,在她不曾見過的地方,居然有如此美麗的地方。
“可在我眼裡,眼前的景色再美,也不及清兒的萬分之一?!卑茁淅枳叩郊具B清身邊,笑著接道。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季連清,季連清臉色一慌,擡步就往湖中的涼亭走去。
白洛黎在她身後一陣輕快的笑聲,緩緩隨著她步入了涼亭。清兒害羞的模樣那麼動人,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忍不住,總是想看她羞澀的模樣。
亭中除了一方雕花梨木桌,外加幾把榆木椅,再也不見其他擺設。而桌上,早早的已備好了珍饈美味。
白落黎將衣衫往身後輕輕一撩,優雅的坐下,拿起桌上的竹筷,夾了一塊百花鬆糕放入了季連清身前的竹碟裡,笑道,“清兒先嚐嘗這百花鬆糕,這可是王府的師傅今晨特意起了個大早,趁著朝露尚未散去的時候,進山採摘的沁在朝露裡的百花製成的,味道十分清甜,快嘗一嘗?!?
季連清看著白洛黎認真的表情,不由的笑了,“聽白大哥這麼一說,清兒今天要是不把這百花鬆糕吃完,豈不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白落黎優雅的劃開白玉骨扇,在身前悠悠晃著,一本正經的答道,“此言不假?!?
“既然白大哥如此說,我不嘗一塊,實在對不起師傅這麼久的辛苦?!奔具B清拾起桌上的雕花竹筷,出手細膩滑潤,當下她便在心裡驚歎了一聲,連這普通的竹筷,居然也能打造的如此精巧,可見白落黎日常用度定是十分講究。
百花鬆糕鬆軟卻不粘膩,入口一股淡淡的花香縈脣繞齒,食完滿口留香,季連清由衷的感嘆了聲,“我今個兒才真正有幸嚐到了王府大廚的手藝了。”
白落黎見季連清甚是滿意,開心的笑道,“清兒要是喜歡,以後讓師傅每天都做給你吃。”說完自己也拾起竹筷,夾了一塊百花鬆糕送入嘴裡,細細的品嚐起來。
季連清笑著搖了搖頭,“如此費時又費力,還是算了,我也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白大哥也莫要當真?!?
季連清連續幾聲“白大哥”聽在白洛黎耳裡,心裡早已樂開了花,他揚了揚眉,目光溫柔的流連在季連清面上。
季連清臉色微微泛紅,尷尬的咳嗽了幾聲,忙問道,“咳……咳……方纔一路走來,這四周並無其他車轍和足跡,想必知道這裡的人定是極少,白大哥是如何發現這裡的?”
白落黎起身走至亭邊,將身子斜斜的靠在身後白紗之上,身姿慵懶輕散,緩緩說道,“清兒猜猜?”
季連清正拾起茶盞欲遞往嘴邊,不想被白落黎這一句俏皮話驚住,當下手指不由輕顫了一下,險些將茶盞的水都灑了出來。
這極細微的動作,卻全部都落入了她對面正一副看好戲的白洛黎眼裡。季連清放下茶盞,無奈的笑道,“白大哥是故意要愚弄我嗎?”
白洛黎勾了勾脣,柔聲笑道,“這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你確定要聽?”不待季連清答話,他已經直起身子,轉身看向煙波浩渺的湖面,幽深的潭底漸漸浮起一層薄霧,氤氳迷離。
清風拂過,衣袂翩躚,香袖盈風,烏黑的髮絲在他的身後繾綣柔纏,一襲白色衣衫將他更襯的俊逸風流。
因爲他背對著自己的緣故,季連清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精美削致的側顏,在煙波的霧色裡,越發看的不真實。她突然覺得,此刻的白落黎,被一層落寞的悲傷籠罩著,與他往日的形象判若兩人。
過了許久,她才聽到白洛黎的聲音再次響起,像是隔著很遠的距離,緩緩傳來……
“有一個小男孩,在他五歲的生辰的那一日,他的兩個哥哥說要偷偷的帶他溜出家門,去一個很有趣的地方給他過生辰。小男子長到五歲了,卻從未出過家門,所以很興奮的就同意了,到了山裡,兩個哥哥說要爲他射殺銀狐,給他當生辰禮物,然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出現……”
當白落黎最後一個字滑入耳裡,季連清聽到了一聲極其輕微的嘆息,淡的,彷佛快要淡出天際的流雲,不細心留意,根本不曾注意過它的存在。
隔了許久,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寂靜的流水聲中響起,“這個小男孩,應該就是白大哥吧?!?
白落黎平靜的眸底很快的閃過一絲沉痛,他強自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眼裡已是一片清明,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薄脣微啓,嘴角掛著一抹寂寞的笑意,“清兒果然冰雪聰明,只是簡單聽了故事,就能猜到是我。”
“所以白大哥誤打誤撞跑到了這裡,才躲過了……”剩下兩個字,季連清卻如何也說不出口。這個故事,白洛黎雖然說得十分含糊,可她自然明白了它背後的含意。
皇室最是無情,這麼多年,爲了那至上的皇權,到底染了多少鮮血,怕是誰都說不清了……生在皇室,自小就要親眼目睹這世間最殘忍的廝殺……
“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今天我們是特意出來賞景的,可別破壞了原本的好心情?!卑茁淅柰蝗晦D過身,方纔籠罩在他身上的悲涼就像是一場錯覺,此刻的他,嘴角帶笑,滿面含春,早已變成了那個不茍言笑、英姿颯爽、一個輕柔的眼波都讓楓城姑娘春心蕩漾的三皇子了,哪裡還能尋得到半點落寞的氣息。
今日,是一個特殊的日子,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往事,那個已經深埋在他心底很多年,都不願意再揭開的往事。
他重新走到桌旁坐下,拾起酒杯一飲而盡,將周身的最後一抹落寞,也一併隱入心裡。
季連清爲白落黎重新滿了一杯酒,又將自己身前的酒杯倒滿,纖手輕擡,看向白洛黎,“白大哥,生辰快樂?!?
白落黎明顯的一愣,他根本不會想到,清兒居然心細如此。他只是隨意一說,她卻能記在心裡,而很快她就明白,今日是他的生辰。
一股濃濃的暖意瞬間充斥在心間,順著流動的血液,緩緩的流向全身,如三月的春風輕拂而過,柔和溫暖沁人心。
白落黎舉起酒杯,兩人的目光在浩渺的煙波裡相遇,只是輕輕的相視一笑,便已明白彼此的心意。
清脆的酒杯碰撞聲響起,而後響起兩人愉悅的笑聲。
季連清放下酒杯,笑著問道,“白大哥想要什麼禮物,清兒回去一定補給白大哥?!彼袷窍氲绞颤N,又補了一句,“只要白大哥不嫌棄?!?
她方纔終於明白,爲什麼白大哥要選在今日帶她出來。原來,今日對他來說,是一個如此特殊的日子。
這段時間可他對自己的好,她都記在心裡。如果那日沒有他的相救,受了那麼大的侮辱,她定不會茍活在這世上。所以在她心裡,白大哥對自己是救命的恩情。
方纔知道今日是他生辰時候,她的心裡不是沒有震驚。堂堂一國皇子,生辰沒有在府裡大擺宴席慶賀,而是默默的來到一座荒涼的深山裡,如此低調從容,不曾將那些繁華虛榮放在眼裡,她不是沒有震撼。
自己雖然現在力量微薄,可她依然想要儘自己最大的能力,送他一份自己的心意。雖然她知道,他根本什麼都不缺。
白落黎修長的手指在杯身上打著圈,狹長的眼底突然閃過一絲灼熱的亮光,緩緩說道,“如果我說,我只想要清兒呢?”他的眸光炙熱的鎖著季連清,眼底的柔情肆意的流淌,好像要將季連清徹底融化在他的眼底。
作者有話要說: 白洛黎:我挖……我挖……我挖挖挖……
山東藍翔:專業挖土機一百年,中國山東找藍翔
白洛黎:……本王要挖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