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醫(yī)館,藥香瀰漫。
一兒童閉著眼睛,不斷說著胡話,對樑嶽的話充耳不聞。
“還裝?”
樑嶽曲起食指,重重往李承幹腦袋一彈。
“哎喲??!”
李承幹抱著額頭痛呼,望著樑嶽怒聲道:“你爲什麼打我?”
“誰打你了?此乃治病救人。”樑嶽讓李承幹坐在椅子上說話。
李承幹一言不發(fā),表情沮喪,頹然坐著,良久,才緩緩說道:
“我不想當太子,也不想當皇帝,太累了。”
兩年前,八歲的李承幹被立爲太子,皇帝派了一堆名師前來教導(dǎo)。
從此,李承幹一言一行皆受到注視,任何做得不對的地方,都會受到苛責(zé)。
大師們不允許他進行任何玩樂,犯任何一點小錯,都要受到苛責(zé),然後抄寫經(jīng)書。
李承幹不堪重負,無奈只好裝病,府裡太醫(yī)束手無策,進而求助於樑嶽。
“不當太子,你想幹什麼?將來新君上位,豈能容你?”
“那我逃跑?!崩畛袔株褡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往哪跑?誰跟你跑?”
“我獨自騎馬往北跑,茫茫草原,天下大可去。”
“北逃容易墜馬,南奔容易沉江,你不體面,別人自然幫你體面。”
樑嶽毫不猶豫給李承幹潑了一盆冷水。
氣氛沉默,孩子低頭不語,漸漸認命了。
“你必須當皇帝,這是李氏一族的責(zé)任,爲了天下蒼生,江山社稷。”
樑嶽挪步前往藥櫃,抓了一份酸梅湯的方劑,寫下醫(yī)囑。
“給。”
李承幹下意識接過藥包,看到上面的醫(yī)囑。
上書:病人心神不寧,此乃癔癥,藥方每五日一副,服用一日內(nèi),忌耗費心神之事,應(yīng)到外界放風(fēng)踏青,靜心寧神。
“你不是說我沒病嗎?爲什麼還用藥?”李承幹不解道。
而且這藥,恰合自己心意。
“心病亦是病,這副藥給你喝著玩,以後安心學(xué)習(xí),該玩就玩?!?
“父皇不信怎辦?”
“吾乃長安藥師,皇帝不得不信?!?
李承幹起身,抱拳感謝,道:“謝謝神醫(yī)!”
小孩內(nèi)心感激萬分,不知如何言語。
從記事起,他人對自己寄予厚望,不能犯錯,不能玩樂,不能貪吃,重重壓力,年僅九歲的他徹夜難眠。
如今有這麼一個人懂自己,李承幹心裡欣喜萬分。
“神醫(yī)再見。”
“慢走,記得付錢啊。”
樑嶽目送李承幹離開。
這一刻,或許能改變歷史。
此子可是李世民和凌煙閣羣臣寄予厚望的正統(tǒng)繼承人。
別人都是李泰李治,唯有此人是承幹,可見李世民對其厚愛。
一記事便尋名師教導(dǎo),魏徵、孔穎達、李綱等等;估計再長大一點,就是李靖、秦叔寶、程知節(jié)這等武將了。
有人說李承乾性格狠毒,其實有些片面,少年喪母、腿部殘疾,又是如此高壓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心理方面多少有點問題。
希望這次蝴蝶翅膀的扇動,使得盛唐更加偉大吧。
“李治一脈還是別參與政治了。”
這一脈是典型有能力治國,也有能力敗家。
不如讓正經(jīng)的繼承人上臺看看,他倒不是相信李承幹,而是相信李世民的眼光。
叮……。
一旁的時間滴漏發(fā)出聲音。
樑嶽從思索當中甦醒而來。
“嗯,該關(guān)門了?!?
大門關(guān)閉,樑嶽兩手空空,前往豪宅,途徑坊市,買了一點烏龜喜歡吃的蜜餞、魚乾、烤蹄、豆腐乾。
李承幹之事,不過隨手施爲,樑嶽繼續(xù)延續(xù)不參與爭霸的原則,也不收任何徒弟。
將來這小子真的比不過別人,只能說沒有本事。
第一世,自己是武道宗師,皇帝親戚。因此不得不參與政治。如今自己只不過盛唐一個小小的大夫。
豪宅。
烏龜大如磨盤,趴在池塘邊,好似巨石,神念感應(yīng),其血肉內(nèi)部隱隱有磅礴內(nèi)力流淌。
玄武已入先天之境。
內(nèi)力竟能提純血脈,說不定再過不久,即將突破至妖獸之境。
樑嶽把豆腐乾和蜜餞丟過去,道:“吃點東西?!?
“嗷嗚!”
玄武已能簡單發(fā)出叫聲。
樑嶽回到密室,灑下兩顆黃豆,神魂躍出體外,來到雲(yún)中世界。
雲(yún)中世界,和氏璧供應(yīng)真氣。
樑嶽變出雲(yún)神屍體,說是屍體,不過是石塊。
“異人、先天精怪……”
法眼掃出此物本質(zhì),應(yīng)當是雲(yún)母成精,並非人體,類似人蔘娃娃、芝人草馬。
“妖血、或許與西王母有關(guān)。”
樑嶽大抵明白西王母的佈置,她或許想趁著這個機會,將讓自己的道統(tǒng)統(tǒng)一天下。
一邊想著,一邊生火煉丹。
他在華夷激烈衝突的年代,見貫無數(shù)因胡虜家破人亡的百姓,心中華夷之辯,遠比常人要深刻。
因此對於毀滅異類佈局之事,倒是沒什麼感覺。
方相氏也好,雲(yún)神也罷,不過是妖魔,另一種形式的胡虜,指望自己保存他們的肉體,來日靈氣復(fù)甦,他們與自己相親相愛是不可能的。
文明與野蠻糾纏不休,文明總想同化野蠻,最終還是被野蠻所傷;這樣的事,樑嶽見了無數(shù)遍。
至於秦始皇,此人根本不是修士,只想秦朝傳承百世,期待後人將自己復(fù)活,可惜秦朝二世滅亡;指望樑嶽將他復(fù)活是不可能的,沉睡與復(fù)活不是一回事。
秦始皇是穆天子人劫,他發(fā)掘穆天子陵寢,獲得金縷玉衣。
自己亦是秦始皇人劫。
因果循環(huán),入土爲安。
若將來有人能挖出自己,那他也認了。
同樣亦是因果報應(yīng)。
丹藥煉化,文武真火。
雲(yún)中飄來陣陣異香,神魂聞此香味,宛如有飄飄而欲登仙之感。
很快,三枚新鮮的雲(yún)母金晶丹出爐。
服食丹藥,河車巡行。
識海觀想浩瀚太虛雲(yún)海,空中雲(yún)氣聚攏,以供魂魄吞吐。
雲(yún)氣藥力抵擋魂魄。
夜晚,夜遊神顯形,繼續(xù)吞吐雲(yún)氣。
面相莊嚴,黑白法紋,腳下氤氳純白氣霧,法體籠罩淡淡薄霧,不似凡人。
良久,夜遊神睜開雙眼。
“還是夜晚夜遊神顯形修煉更快?!?
夜晚,方是夜遊神發(fā)力的時刻,若想白日也能顯形,就得突破到日遊神。
尸解仙裡,夜遊和日遊同屬於神遊境,或許是小成與大成的關(guān)係。
“或許可在不尸解的情況下進行突破?!?
尸解仙道統(tǒng)是大境界須尸解,小境界則不必。
“先試試看吧?!?
再次服下一枚丹藥。
醒來之時,早已是白日。
樑嶽從雲(yún)中露頭,踩著軟綿綿的雲(yún)朵。
金烏升起,霞光如織,映照山川大地。
純淨華裳,如詩如畫,令人心醉沉迷。
樑嶽高居雲(yún)端,俯瞰塵世。
當世最大的長安城,不過房屋大小,彷彿隻手可破。
罡風(fēng)凜冽,無心顧及,四周美景展露無疑。
他高高在上,宛如神話駕馭龍車遨遊的仙神。
“龍駕兮帝服,聊翱遊兮周章。靈皇皇兮既降,猋遠舉兮雲(yún)中?!?
樑嶽不禁吟起了古楚國屈原的《雲(yún)中君》。
楚地神話中的仙神,總是逍遙自在,遨遊享樂。
今日踏上九霄一望,終於體會楚地神仙之感。
“好美景?!睒艓[長出一口氣。
未來很長,李杜、白元、顏真卿、韓愈,盛唐風(fēng)流,還未出現(xiàn)。
應(yīng)當瀟灑渡過這一世纔是。
神魂降落肉身,樑嶽穿上簡便道袍出門。
“靈丹妙藥,普濟衆(zhòng)生。”
在長安城,乃至城郊四處閒逛。
夜晚,煉丹採氣,餐霞修煉。
四日後。
醫(yī)館坐堂,病人清空。
“多謝神仙!!”
“神仙大恩大德,華山白雲(yún)觀沒齒難忘,神仙來日拜訪,在下定掃榻相迎?!币蝗逖胖心耆苏f道,此人是寇謙之的後代。
“好,知道了?!睒艓[客氣點頭,絲毫沒有做客意思。
兩百多年,後人太多了。
據(jù)說會稽還有梁氏和謝氏,朝中也有梁氏分支的大臣與將軍,一個個認也認不過來。
任何血脈親情,難以抵擋兩百年歲月。
關(guān)好大門,樑嶽歸家。
“通天神醫(yī)??!”
有人叫住自己。
樑嶽轉(zhuǎn)身一看,原來是個脣紅齒白的小公子,小公子身後跟著兩個身著便服,眼露精光的侍從,起碼有先天修爲。
“承幹,你來幹什麼?”樑嶽低頭看著小公子。
“來找你玩啊,你家在哪?有何好玩之處?”
李承幹相比之前活潑開朗了許多。
“沒什麼好玩的。”
樑嶽轉(zhuǎn)身離開。
穿過繁華鬧市,人流洶涌。
李承幹緊緊跟在其身後。
樑嶽停下,掃了李承幹一眼,說:“小孩子一邊玩去?!?
“請閣下稱太子!”
“明明是閣下開的藥方,現(xiàn)在難道見死不救?”李承幹狡黠問道。
身後兩名侍從有些無奈,只能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樑嶽。
“不救!”
話音剛落,樑嶽拐入偏僻巷子,待一行人趕到時,人影早已消失不見,原地只留來自南方的海螺。
李承幹哪裡見過此物,愛不釋手拿著玩耍。
他眼神明亮,擡頭看向空曠街道,低聲道:
“多謝……神醫(yī)大夫?!?
唐朝的日子,總是這般平淡而快速。
無非是行醫(yī)治病,又或是採氣餐霞。
修爲日益精進,隱於塵世,好似貞觀雲(yún)神。
春去秋來,大地銀裝素裹。
轉(zhuǎn)眼就是三年。
貞觀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