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哲以前對龐然大物伊艾弗一點概念都沒有，和凱利團隊混了這麼長時間，自覺比老媽瞭解得更多。“金銀花”號的四十二個船員中，他跟冉再閔最熟，只因爲共同的愛好。冉再閔職業軍人出身，是一個身高體壯、有著古銅色皮膚的改造人，不怎麼說話。

拋開表面的東西，經過長期的相處，餘哲發現冉再閔很聰明，頭腦靈活，知識豐富，粗豪的外表和有些悶的性格掩蓋了他的好學和博學。吉拉拉很“陰險”，被母親薰陶了十幾年的土著少年很快發現了冉再閔的特異之處，潛意識地找共同話題。警衛組長跟土著少年很談得來，兩個不同種族的人不久便成了朋友。餘哲拿到貝克.霍爾公司的樣品後首先想到的就是冉再閔，誰知軍械專家說的第一句話便讓他有些蒙。

“冉大哥，爲什麼這麼說？”

冉再閔笑道：“你年紀小，對伊艾弗也不瞭解。伊艾弗共有377家大小軍火公司，有252家涉及到槍械。技工好找，大師難尋，聯邦每一款經典槍械都是大師級人物設計的。生產槍械的公司雖多，但知名設計師不多，每個設計師都有自己的風格和習慣，理念和思路不同，設計出來的槍械就不同。我仔細檢查了你帶來的狙擊步槍，它的設計非常完善，普通設計師根本達不到這個水平，可以確定不是拼裝貨，不是拿一些好零件和知名設計圖組裝就可以出好武器的。知識不等於智慧，無論哪個種族，頂級的聰明人都少。”

冉再閔說完逐一解釋疑點，餘哲聽著大呼過癮，他沒想到看起來差不多的武器有如此多的小秘密，槍械專家果然不是隻會使用和維護武器的傻大兵能比的。

“我懷疑，這支槍是熟悉泰伯斯星球和倫特人使用習慣的設計高手借鑑伊艾弗的技術做出來的，它應該是伊艾弗化的倫特武器，而不是倫特化的伊艾弗武器。設計師本人說不定在倫特王國呆過，所以才能做得如此精緻。子彈的外形和材料也能證明我的判斷，在泰伯斯這種有些怪異的地方，伊艾弗人常用的子彈不好使。”

餘哲拿起小本子，記錄冉再閔的話，準備晚上回去交差。冉再閔不會修飛船，金斯萊宇航港維護區也很安全，張文雅今天沒抓差，他因此閒得很，跟土著系統介紹伊艾弗的基本情況。

“說來真奇怪，伊艾弗人這個名字不知道是怎麼來的，你們倫特人覺得奇怪，我們伊艾弗人同樣糊里糊塗的。地球聯邦時代，聯邦子民自稱是地球人，改成.後，大家還是叫自己地球人，不知怎的，‘伊艾弗人’突然流行起來，最後大家都自稱‘伊艾弗人’。我因爲住在地球，籍貫是地球，在聯邦內部活動時自稱‘地球人’，但對外交往時，也自稱伊艾弗人。現在除了不到五千萬的原始人還頑固堅持‘地球人’的稱呼，其他的大多改了。某些早期移民從不說自己是地球人，只能接受伊艾弗人的稱呼。”

“他們的祖先都來自地球，爲什麼不願意接受‘地球人’的稱呼呢？”餘哲不解。

冉再閔笑道：“你是卡斯加德人還是哈吉村人？”

餘哲撓撓腦袋，覺得很難回答，“我在卡斯加德出生，應該算卡斯加德人，我們以前出去旅遊的時候，別的人問我，你們哪來的，我都說卡斯加德。要按照我爺爺德恩的籍貫來說，我應該是梅庫帕人。不過這個跟你們的情況不同，嚴格來說，倫特人沒有籍貫，只有居住地，比如國王斯米特亞出名前一直住在大陸西邊的一個小鎮上。”

冉再閔搖頭，“其實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觀念問題。話又說回來，伊艾弗的情況比較複雜，也可以說是混亂，因爲我們有大批的複製人後裔。”

餘哲不敢相信，“凱利船長不是說伊艾弗禁止複製人嗎？”

冉再閔點頭，“沒錯，現在是禁止複製人，但歷史上戰爭期間出過問題，數億戰士戰死，他們的父母悲傷之下請求允許非對稱複製，聯邦政府出於人道主義和經濟恢復考慮，建立了專門機構管理這批特殊的複製人。這些人有父母，有法律地位，能享受普通聯邦公民享受的權利，受《特殊複製人管理法》的保護和限制。複製人的壽命普遍偏短，幾代之後有些特殊的基因標記便不復存在，部分人開始違反《管理法》與普通人通婚，更大的麻煩是管理特殊複製人的機構遭到恐怖襲擊，數據全部損毀，相關的備份也被不明勢力銷燬，以至於聯邦無法統計特殊複製人及後裔的數量。”

“複製人也未必會引起混亂啊？”

“不是這麼簡單。伊艾弗人很重視程序，歷史上糾結於民族與國家，宗教與科學，私生子與婚生子，正常孕育與人造zg孕育，現在同樣有麻煩，有些是傳承下來的，有些則是新問題。”

冉再閔正要再說，餘哲突然問起另外一個問題，“‘機器人’的十二個孩子在他死後是不是也曾經出過這些問題？”

冉再閔神秘一笑，“呵呵，淳單和凱利講的時候我沒吭聲，其實我知道這段歷史的。他們家出的問題，人造zg是個導火索，李莊的觀念太超前了，伊麗莎白還是更喜歡她自己生的四個。人造zg技術直到現在也沒有太大的進步，跟社會觀念有關，雖然大家都能接受人造zg，但很少有人用，除非實在生不出孩子。估計歷史上正常孕育和人造zg孕育的人羣鬧得很不愉快，不然大家不會有這些顧忌。”

“你繼續說。”

“好的，人造zg還是大家都能接受的孕育方式，走的也是正常的程序，複製人可麻煩多了。在伊艾弗，說別人是複製人的後裔是嚴重侮辱人的話，經常引起糾紛。早期的非對稱複製標識技術不完善，以至於沒法檢測哪些是複製人的後裔。在很多聯邦公民的眼裡，複製人只是產品，不配和普通人享受同樣的地位，某些知道自己是複製人後裔的人羣因此有很強的離心力，不願意自稱爲‘地球人’，當然這是我的猜測。生物電腦大流行後，很多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也利用以前的老技術來完成自己的寄託，所以合理不合法的主動複製人後裔可能比想象中的還多些。伊艾弗人蔘差不齊的壽命充分證明了這點，無論非對稱複製技術怎麼完善，在現有的技術框架內，複製人沒法跟普通人一樣保持身體參數的穩定性。”

冉再閔喝了口水繼續，“跟數億的複製人後裔比，普通人、改造人、變異人和原始人之間的口水仗現在打得很兇，都是觀念鬧的。我接受改造時，我媽哭得稀里嘩啦，因爲很多改造人沒有生育能力，佛祖保佑，我的運氣非常好，兩個孩子的身體很正常，沒有出現變異。”

“伊艾弗改造人的生育率很低嗎？”

“對，生育率低是一方面，變異經常出現，我一個朋友也是改造人，他不敢結婚生孩子，怕父母接受不了。”

軍械專家動不動提到孩子，很慶幸，離成家生子還早的土著少年很快覺得沒趣，問起伊艾弗的軍事和經濟狀況。要換到其他人，可能還有顧忌，但冉再閔無所謂，興致勃勃地揮灑口水，講得興高采烈，軍事他熟，經濟方面卻是個三腳貓，難得有比他更差的人聽他炫耀。

伊艾弗所有的星球均使用兩套紀年，因爲每個居住星的公轉和自轉時間跟首都星地球都有差別。截止地球紀年5500年，聯邦軍共有戰士2.2億人，分太空軍、星球守備軍和戰略軍。警察約有一億人，是廣義的警察，其中500萬人是準軍事部隊，擁有相當強的作戰能力。

太空軍有五支艦隊，是最大的軍事力量，人數未知。星球守備軍約有2000萬人，海陸空三軍齊全，還負責星球近太空的防護。戰略軍的人數和裝備屬於機密，主要使用核彈和超級武器。在伊艾弗內戰中，太空軍是聯邦政府使用最頻繁的軍事力量，星球守備軍主要用於小規模的平叛，戰略軍不參與內戰。

經濟方面，截止地球紀年5500年，聯邦gnp爲390萬億聯邦元。銀行1824家，企業2.5億家，中小企業佔了80%。伊艾弗有八十六家大財團，旗下的企業年營收佔了聯邦全部企業的60%。

“完了？”土著少年問。

軍械專家尷尬地撓撓腦袋，“就這麼多，另外我們也是全民醫保和社保，跟倫特人差不多，從地球聯邦建立起就實行這種政策。”

“這不是井然有序嗎？你怎麼說很混亂？”

“大財團旗下的私軍實力很強，伊艾弗自動化技術發達，銀河系行星和衛星遍佈，所以很多財團都將軍工廠設在聯邦政府管不到的地方。地方守備軍經常與財團的私軍交火，太空海盜更多，經常打劫商船。嚴格來說，‘正義者聯盟’不算海盜，因爲他們有規矩，只能算狂信者，說不定某家伊艾弗大企業是這個勢力公開活動的據點。”

“貝克.霍爾公司是哪家財團的？”餘哲想到神秘的援助者。

冉再閔沉思片刻，沒有頭緒，便帶外星留學生到電腦間查詢，金銀也幫忙，只是這裡無法連上聯邦網，他只能找到基本的資料。

貝克.霍爾集團，主要從事物流業和飛船製造業，旗下有三家公司：貝克.霍爾貿易、貝克.霍爾飛船製造廠、貝克.霍爾快遞。快遞公司年營收約90億聯邦元，擁有大小飛船300餘艘。

“就這麼多？”冉再閔不敢相信，現在的信息交流極爲便捷，金銀的存儲系統也十分龐大，不可能就這麼點資料。

金銀答道：“貝克.霍爾集團不是上市公司，沒有公開詳細資料的義務，規模也不是非常大，不過其快遞子公司很特別，年營收雖不多，但以運輸特殊商品爲主，其創始人貝納爾多.貝克.霍爾博士與聯邦多名高官均有聯繫，人脈廣泛。”

“怪不得，我原來就在想，運輸數量如此龐大的軍火到泰伯斯，不是普通企業能做到的，這批軍火也不知道是誰提供的。”軍械專家嘟噥了一句，無可奈何。

“呵呵，倫特要是有大臣敢這樣做，早就被倫特人打破頭了。”土著少年在邊上很自得。

冉再閔啞然失笑。倫特的社會結構很穩定，而且奇怪，家家戶戶都有武器，不乏威力超大的，但國王似乎一點都不擔心。王都卡斯加德還有古城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修建的，這種在星際時代跟廢品沒區別的防禦建築居然能留到今天，著實讓人吃驚。

“你的功夫在倫特人中屬於什麼水平？”冉再閔喜歡武學，自認還算高手。

土著少年擡頭看了看大個子，有些慚愧，“我目前還沒有通過初級戰士的考覈。”隨即很自豪，“不過我是特等射手，可以輕鬆擊中四公里外的移動目標。”

冉再閔嚇了一跳。他這些天跟少年比試過，剛開始還被淳單嘲笑，說欺負未成年人，沒想到只能勉強打個平手。他可是強大的改造人，無論速度、力量、技巧均是一流水準。遠距離射擊要考慮的因素非常多，火藥武器的子彈速度不夠快，容易偏離目標，以他的水準，近距離射擊精度極高，但遠距離仍有些吃力，聯邦特等射手的要求也只不過是三公里移動靶十發中三。

“你媽是什麼水準？”吉拉拉個子大，穿著也很樸實，雖然低調，但內斂的氣勢仍讓冉再閔警覺，一直想知道她的水平。

土著少年有些奇怪，“以冉大哥你的修養，應該知道我媽是什麼級別的人物。”

冉再閔搖頭，“我不清楚，說說看。”

“倫特人雖然有武學級別，但軍方從沒有明確的劃分，考覈只是到某個武學門派走走手續，軍方不認的，因爲戰士和武者不能等同。如果以武者的級別來劃分，我還不到初級戰士的基本要求。”

餘哲說完，冉再閔有些暈，“你說了跟沒說一樣，說說軍方大概的劃分吧，以戰士爲準，我從不認爲武者有什麼用，更不屑於上場比武。”

餘哲笑道：“我師公肯定喜歡你，他是我看到的最可怕的戰士，臉皮厚，裝備好，詭計多端，而且功夫超好。算了，回答你的問題。倫特新兵滿一年後會進行集中評測，基本能通過初級戰士的考覈。初級戰士後有中級戰士和高級戰士，佐魯即將軍級倒沒有的，不過佐魯最起碼是高級戰士。我媽具體的水平我不知道，應該遠遠超過高級戰士，因爲她五年前擊敗了兩個塗法拉高手，估計抵擋十個高級戰士不成問題。怎麼想到問這個，莫非伊艾弗內部對倫特有非分之想？”

土著少年只是開玩笑，冉再閔卻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在聯邦軍有戰友，他們說聯邦軍總參謀部曾經推導過攻佔泰伯斯的方案，只是不確定倫特人和塗法拉人的戰鬥力，纔不得不放棄。”

餘哲目瞪口呆，“你們的侵略性很強啊。”

冉再閔搖頭，“不是的，伊艾弗有些大財團鼓動軍方，但軍方持謹慎態度，不願意拿戰士的生命冒險。我們內部經常有些莫名其妙的提案，伊艾弗人多，思想沒法統一起來，有人想歪主意，自然有人持反對態度，貝克.霍爾公司的援助應該代表著大部分人的想法，所以聯邦上層直接開了綠燈。如凱利所說的，伊艾弗人現在衣食無憂，用不著攻佔任何星球。”

土著少年覺得有理，就算倫特人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只是矛盾沒有伊艾弗人那麼多罷了。他不再想這些管不了的事情，告別冉再閔，開始勤奮學習。

“有趣的伊艾弗人，我要快點長大，希望能有機會到伊艾弗旅遊！”

留學生看著屏幕上稀奇古怪的動物，心裡直癢癢，忍不住脫口而出，“好肥的一隻貓啊，不知道要多少錢才能買到。”

外面突然響起狂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