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不舒服，”小女孩石玉委屈的說道，“我剛剛一直在做夢，夢見好多……東西，我說不出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就感覺亂糟糟的，我好想睡覺。”
然後，石玉又嘰裡呱啦的說了一大堆，似乎好久沒說的話全都說出來了，把心裡話都說給了牀邊的林平來聽。但她畢竟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女孩，一看就是很內向的小女孩，很少說話，又加上腦膜炎，說出來的話語有些雜亂無章，林平勉勉強強能聽懂。
“我爸媽喜歡我哥哥，不喜歡我。”石玉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話，接著又說道，“但我哥哥喜歡我。”
林平笑著說道：“學校的老師們也都喜歡你。”
石玉眼前一亮，看著林平問道：“真的嗎？”
林平笑著說道：“當然。”
石玉先是高興了一會兒，然後又不開心的說道：“可是我爸媽爲什麼不喜歡我呢？”
林平笑著說道：“不可能的，父母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石玉堅定地說道：“我爸媽就是不喜歡我，我爸天天罵我是個糟蹋糧食的賠錢玩意兒，我媽也罵我，說我連桶水都提不動，還打我。”
石玉長得非常瘦弱，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雖然已經十二歲上六年級，但是看起來像個三年級的小女孩。
不過，女生的心理都比較早熟，會比同齡的男生大個兩到三歲，看待事情和問題的角度會比同齡的男生成熟一些。所以，一般女生會喜歡比自己大幾歲的男生，因爲她們會覺得同年齡段的男生都很幼稚，心理和思想不成熟，跟個弟弟似的。
石玉雖然長的很是瘦弱，但是心裡已經明白了很多事情。
石玉繼續說道：“我聽我老奶奶說，當時我奶奶和母親見生了我是個女孩，打算夜裡偷偷的把我扔到山上去喂野獸。但被我老奶奶和爺爺攔了下來。”
石玉口中的老奶奶在苦山地區是曾祖母的意思，也就是爺爺的母親。
石玉又滿是傷感的繼續說道：“我老奶奶對我也很好，可惜她前兩年去世了。”
林平笑了笑說道：“怎麼可能把你扔到山上去喂野獸呢，肯定是你不聽話，你奶奶和母親用來嚇唬你的話。”
石玉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聽我哥哥說，我是違法生育的二胎，官府的人會罰錢，甚至把我爸抓了起來。我小時候有人來我家逼著我爸媽拿錢，我爸媽沒錢不給，就把我家的豬和一切值錢的都拿走了。”
林平一陣沉默，但沒說什麼話。
石玉又說道：“我以前沒有戶口，他們經常來騷擾我家，最後我阿爸受夠了湊夠了錢，才讓我上的戶口。所以我爸經常罵我賠錢玩意兒。我爸媽也因此特別討厭我。”
林平沒有說話。
石玉又說道：“我問我哥哥我父母爲什麼喜歡他不喜歡我，我哥哥說因爲他是男孩我是女孩。我父母本來想再生個男孩，但是生下了我卻是個女孩，他們很生氣。如果是個男孩，就算是罰再多的錢他們也願意，而如果是個女孩，罰一點點錢他們都不開心。”
“可是，林老師，你說這都是我的錯嗎？我又沒讓他們生我，是他們生的我，又不是我想讓他們生的。”石玉很是委屈地說道。
林平張了張嘴，但是還是沒說出話來。
石玉繼續說道：“前幾天看到有人在我們村的牆上寫標語，什麼生男生女都一樣，男女平等，只生一個好。但是我聽我小姐妹說，如果我們父母生的第一胎是女孩，那麼可以申請再生一個，再給一次生男孩的機會；而頭一胎如果是男孩，就不允許再生，再生就是超生，要罰款。老師，這也算平等嗎？”
林平聽了石玉的沉默了一下，然後想了一下笑了笑說道：“你現在的病不好動腦子，就不要想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想這些事情會頭疼的。”
“哦。”石玉答應下來，“對了，林老師，我得的是什麼病？”
林平笑著說道：“腦膜炎。就是我們的大腦外面有一層薄膜，而你的那層薄膜現在有一點兒小小的炎癥。”
“不是很懂，但……”石玉弱弱的問道，“會花很多錢嗎？”
林平笑著說道：“應該不會。”
石玉低頭看著自己身上蓋的白色被子說道：“如果花很多錢的話，我爸媽又會討厭我，罵我、打我。如果花太多錢的話，我們就不要治了好不好，林老師。”
石玉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林平。
這時門外面的走廊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然後病房門被推開，王新明帶著石玉的父母走了進來，還跟著張易鵬和一個小青年。
小青年看到躺在病牀上的石玉著急的走了過來，石玉高興的喊道：“哥哥。”
這個小青年是石玉的哥哥，石金。
因爲石玉畢竟是張易鵬班上的孩子，張易鵬也算是她的班主任，張易鵬也放心不下就跟著過來看看。
石玉的父母看了看躺在牀上的女兒，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石玉的母親對著林平蠻橫的開口說道：“我女兒在家裡還好好的，爲什麼到了你們學校就生病了？還住了院？”
本來一臉笑意迎接石玉父母的林平，在聽到石玉母親的這一番話後，笑臉僵住了。
而張易鵬也是一臉鬱悶樣，看樣子在學校裡和在路上沒少和石玉的父母吵架，這時他開口說道：“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意思就是你女兒的病是我們學校搞出來的？”
“不然呢？”石玉的母親說道，“我女兒在家裡沒病沒災，憑什麼到了你們學校就被送到醫院來了？肯定是你們學校的問題。”
“學校裡那麼多孩子都沒問題，就你女兒有問題，他媽的，就賴到我們頭上來了？你女兒算是什麼金枝玉葉？”張易鵬也不是好惹的主，當場就炸毛。
“我女兒在你們學校生的病，不是你們學校的問題是哪的問題！我告訴你們，你們別想賴賬，就是你們學校的事情，我女兒的病要治也是你們學校治！”石玉的母親反覆強調這句話，她那樣子擺明了想把責任都推卸給學校，這樣她就不用花錢爲她女兒治病。
“你們特麼的……”張易鵬此時恨不得一把把這個不講理的婦女按在地上狠狠的打一頓，甚至袖子都挽了起來。
“怎麼著？你們當老師的還想打人啊？”石玉的母親靠到了自己的男人後面，她還真有點怕張易鵬會動手。
林平平靜的開口說道：“張老師，你先冷靜一下。”
然後林平看著石玉的父母說道：“你們知道你們女兒得的是什麼病嗎？”
“我管她得什麼病，反正你們學校得治！”石玉的母親仰著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