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又聊了一陣，直到黃端將該說的情報都分析了一遍之後這番談話纔算是告一段落。此時已是月上中天，幸而作爲這裡的細作黃端早有準備，在這鋪面的後面買下了一座普通小院。
黃端帶領三人穿過廚房來到後院，將早已經有所準備的客房打開，囑咐了幾句被褥燈油的位置後便打算轉身離開。
這時，那位一直未曾說話的老嫗卻是突然問道：“黃兄弟你知不知道今天吃飯時那桌四個漢子是什麼跟腳？”。
黃端頓了頓，不屑的嗤笑一聲：“哼，不過是羣東廠番子罷了。”。
“哦？”老嫗轉而露出一抹笑意：“何以見得？”。
黃端笑了笑：“那四個番子一身的外家功夫都練上了身，細細觀察自然能夠分辨。加上那故意掩飾的京城口音和這幾人攜帶武器卻不加太多僞裝，頗爲肆無忌憚的模樣不是那羣仗勢欺人的瘋狗又是什麼？”。
“幾位先在這邊小住幾日，等設計好對策在做打算。”說完，黃端便回到大廳吹滅了大部分油燈，只留一盞在手中，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
明朝是個挺倒黴的朝代。
除了開頭的朱元璋和朱棣這爺倆殺才，後面的皇帝大多是一個不如一個的貨色。到了如今這天啓朝，雖然沒有以往許多皇帝那般橫徵暴斂，花樣繁多。
但這天啓帝沉迷於木匠手藝，官員結黨營私，黨同伐異導致的混亂卻一點不比以往任何時代更加損耗國家根基。
在天啓帝在位的短短七年時間裡發生的事情卻是一點也不少！
雖然沒有之前萬曆朝的三大徵規模浩大，大問題是大明國也早已經不如那時候底蘊雄厚了。
天啓三年，白蓮教起義——這個比歷史上因爲叛徒出賣而晚了一年，可規模和準備卻也因此而龐大完善了不知道多少的事件一直延續到了今時。到如今大半個山東、北直隸、乃至於諸多北方省份的關鍵地區還在白蓮教的掌控當中。
今年，從幾年前便私自佔領的澎湖而埋下隱患的荷蘭人與福建官府發生衝突，朝廷下令驅走荷蘭人。
然而，荷蘭東印度公司船堅炮利，封鎖了出海口，致使大明海軍遲遲沒有建樹。
雙方就這般僵持在了一起。
而如果按照原本歷史的發展，在今年十一月，福建巡撫南居益將設計邀請荷蘭人前往廈門談判，在宴會上則埋伏刀斧手囚禁荷蘭代表團，並且趁機燒燬了入侵明朝沿海的荷蘭戰船。
到明年，也就是天啓五年二月，這位明末少有的有能力的實幹派尋夫南居益將親自乘船前往金門，督促腐敗避戰的明軍渡海收復澎湖。
這場局部戰爭將持續到當年八月，纔在南居益增派了火銃部隊和大量人力物力的情況下打敗荷蘭人，收復了澎湖。
然而……所謂蝴蝶效應也好，還是其他原因也罷。
總之，受影響的絕不僅僅是本應該倉促起義而敗亡的白蓮教和提前入關掃蕩一次的女真人。
山東布政司乃至大半個北方的糜爛佔據在相當程度上也影響到了南方諸省。
大量徵集的糧食、調動鎮壓的勤王部隊導致了南方這些原本還很富庶省份的力竭。也間接導致荷蘭人發現明軍的孱弱。
經過了大半年的醞釀刺探，終於明白大明這個龐大的東方帝國被北方戰事牽制的荷蘭人橫下心來，聯絡了西班牙人、英國人、葡萄牙人悍然進攻福建！
船堅炮利，又極爲擅長航海的西洋人很快便勢如破竹的在福建沿海連連得手，不但多次擊潰小股明軍，還劫掠了不少財富。
相比起那些原始落後的南洋土著來說，這些明朝村落、城市中的財富自然帶來的數倍的收益！
特別是一旦攻破一些貨倉，其中由那些南方商賈儲存的絲綢、布匹、茶葉、瓷器更是這幫西洋海盜最爲喜歡的貨物！
拉到不遠的馬尼拉或者其他城市一轉手便是大筆的金銀入賬。
這股風潮很快便在東方，特別是東南亞這一帶的西洋人中傳開，於是，越來越多的西洋商人掛上海盜旗開始了對大明南方沿海的劫掠！
但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作爲這個龐大帝國最富庶的南方地區，其官府即便是在腐朽，在民間也依舊儲藏著大量的財富和延伸出來的力量。
西洋人這種劫掠、殺戮的行爲很快引起了沿海許多富戶鄉紳的恐慌。
以這些人的財力和地位，很快便影響到了南方沿海甚至不沿海的諸多省份官府的重視。
許多明軍和水軍被派遣出來，也許在這個明軍已經沒有了永樂時期的巨大海船的時代裡，單艘明軍戰船可能無法戰勝歐洲海盜。
但數量卻彌補了這一弱點。
一些海商常年走私貿易之下，爲了保護自己的財產自然會建造購買一些大型海船，也培養出了一大批經驗豐富的水手。
這些海商都是勢力一等一的存在，從軍中或者其他途徑搞來大批比明軍裝備要精良許多倍的火器也並不是難事。
在這種情況下，歐洲人很快便失去了突然襲擊的優勢，較少的人數也限制了他們的作爲。
很快，在南方官府和鄉紳商賈們的聯手之下，西洋人很快便無法再像初期那樣輕易劫掠了。
時不時的被擊沉的戰艦，或者被懸掛在漁村外的人頭也提醒著這些剛剛嚐到甜頭的歐洲人，他們的力量還遠無法跨過萬里大海挑戰這個東方帝國。
但這一切都不是重點。
在這場蝴蝶效應引起的風波中，真正重要的是歐洲人與大明南方的貿易的暫時停滯。
儘管難以避免一些商人在巨大利益之下繼續偷偷與歐洲人貿易。
但一些港口貿易的封閉還是讓整個歐洲人苦心打通的海上“絲綢之路”而發生了一環斷鏈。
歐洲人所需要的大量瓷器、茶葉、絲綢在這一場戰爭之後難以避免的發生了斷檔。
很快，馬尼拉等殖民城市的大量缺貨和憤怒的商人便擠滿了南亞，一封封對澎湖荷蘭人和那些愚蠢商人的投訴、控告信件隨著海船瘋傳回了歐洲。
原本就十分昂貴的絲綢、茶葉等中國貨物頓時水漲船高，價格不斷翻倍攀升。
這一下，頓時嚴重刺激到了此時都在拼命找錢的歐洲人！
原本一些更熱衷於去南北美洲參加殖民的落魄之人被這份潛在的東方貿易所刺激的眼珠通紅。
大量的船隊臨時改換了目的地，向著東方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