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穀,布穀。”
時間已經指向了五點,自鳴鐘上的布穀鳥發出了歡快的叫聲。
神木將軍府,一盞盞油燈已經被點燃,公務員懷裡抱著各地的資料,準備辦公。
將軍府前面,司長們成羣的趕來,掏出工作證,只是稍作檢查,便進入將軍府,等到面見夫人。
此時的陳曦妤身邊坐著秦紅鸞等姐妹幾個人,都是皺著眉頭,愁容滿面,諸葛雲兒更是焦急的從屋裡走來走去。
雪懿則安靜的抱著懷裡,一言不發,秦紅鸞和大玉兒挺著大肚子,坐在一邊。
大玉兒的性格比較活潑,經常在侍女的攙扶下,高高興興的走幾步,臉上始終有種說不出的笑意,與在座的諸位夫人截然不同。
要說最安靜的,當屬一身誥命夫人服飾的陳曦妤。此時的她端坐在正中央,雍容華貴,神態若素。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陳生從外面走了進來,見滿室生香,低著頭便要退出去。
陳曦妤問道:“有什麼害羞的,我且問你,可有前線的軍情?”
陳生有些羞愧的說道:“是早會的時候到了。”
本來瞪大了眼睛的諸女興趣缺缺的坐了回去,陳曦妤起身說道:“我這就去?!?
諸葛雲兒伸開胳膊,攔在陳生問道:“哎,那個木頭我問你,可有邊境的戰報?!?
陳生不敢擡頭,又怕觸怒了李棟最疼愛的小妾,溫聲絮語一般說道:“回稟夫人,目前還沒有,如果有的話我會第一時間告訴夫人的。”
這些日子裡,陳曦妤每日一句話都不多說,她身邊的人都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雖然她沒有親自張嘴,但是從她希望的眼神中,陳生可以看得出他的關心。
陳生知道,眼前這個夫人對目前陝西到底有多麼重要,便有心開解她說道:“夫人,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問?!?
陳曦妤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你是張老軍師手下最得力的屬下,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夫人,我就是想問問夫人,張大狗將軍已經派遣人送回情報,找到了主公當前所在的位置,而且我們已經派出了精銳的士兵去支援主公,況且主公身邊有精銳士兵五萬,與那蒙古韃子不相上下,夫人何必每日裡憂心忡忡,最近的政務已經出現了好幾次批示上的錯誤?!?
陳生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陳曦妤起身看了周圍的女人們一眼,她知道有些東西是隱瞞不住的。
變說道“知道了相公的處境,確實是可喜的事情,但是我們卻隱瞞了一些事情。”
陳曦妤說完這句話之後,看著陳生,想從陳生臉上看出什麼,結果陳生臉上都是鎮定的神色,陳曦妤暗暗佩服,這少年果然是可以坐大事的人。
“實際上相公的處境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麼好,其實他身邊士兵不超過四萬,而敵人卻接近二十萬,這是相公多年來面對最殘酷的戰爭了吧,而且宋獻策還使用了反間計,重傷了相公,聽聞相公此時已經不能動武了,這戰場上槍林箭雨,沒有一身好武藝保護自己,可如何是好?!?
略微停頓,陳曦妤繼續說道:“陝邊一戰,決定著陝西的命運甚至中原的命運,對於咱們陝西來說,勝了便於草原結下了大仇,怕林丹汗和他的子孫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若是敗了,蒙古二十萬大軍南下,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死於塗炭之中?!?
“夫人心繫陝西百姓,是黎民百姓的福分?!标惿磁宓恼f道。
陳曦妤聲音有些焦躁,“這還只是一部分,若是咱們真的敗了,那麼天下便少了一隻大軍鎮守西北,那麼闖軍將重新進入西北,遼東黃太吉也沒有了威脅,東瀛也一直蠢蠢欲動,大明本來就已經如同朽木一般,在有暴雨狂風,大明的百姓堪憂啊。”
此時黃太吉在李棟的打擊下,雖然暫時將他的觸角伸回了遼東,但是他們所控制的地域非常廣闊,而且在小冰河時期,並沒有影響遼東農作物的生產,這讓後金的生產能力恢復能力非???。
有很多中原百姓遷入遼東,成爲後金的一員,只是爲了獲得那麼一份肥沃的土地。
如果秦軍敗了,那麼他們肯定不會失去這個機會,定然會起兵進攻北京,到時候中原失其鼎,這對華夏百姓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聽了陳曦妤的話,陳生也眉頭緊鎖,他不是沒有想這一連串的反應,只是往日裡李棟從沒有失敗過,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李棟會失敗。
如今聽了夫人這麼一說,似乎失敗就在眼前一般。
陳生皺著眉頭說道:“夫人,只需放心便可,打仗我不懂,但是我知道我們這一戰肯定不會輸的?!?
“願聞高見?”陳曦妤有些欣賞的看和陳生,這個少年人可不是一般人,短短時間掌控了秘書處,讓政令通達,絕對不是一般人。
“我主乃是仁德之主,德行恩惠陝西百姓,主政持節西北以來,使百姓安居樂業,耕者有其田,老有所終,幼有所用,田間百姓終日言,願爲主公效死,因爲他們很清楚,如果主公失敗,那麼他們的幸福生活就會失去,他們不願意在與以前那樣沒有土地,顛沛流離的生活,他們只有奮起作戰,這便是我認爲此戰必勝的原因。”
陳生說的非常肯實,沒有一點奉承的意味。
陳曦妤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小小年紀,便有這番見識,將來未必不是陝西文臣執牛耳者。”
說完出了內宅,去了將軍府會議室。
諸位夫人見陳曦妤離去,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來到將軍府,各位總理和司長已經等到了一段時間了,一見陳曦妤穿著大紅色的誥命夫人的服飾過來。
所有人都躬身施禮。
在將軍府側下角有一張小書桌,陳曦妤就在上面辦公。
陳曦妤做了下來,諸位司長和總理開始議事,第一個談話的是張不凡,他是陝西政務的實際掌舵人。
他的施政方針一般都很穩健,不激進,但是卻是有益於百姓的,此時他正在談論有些地主返鄉之後,要求索賄失去的土地問題。
因爲根據陝西自治法規定,合法的私有財產在不危害陝西的情況下,神聖不可以侵犯。
法律司與農務司的兩個司長在一起交換意見,兩邊說的頭頭是道,聽起來誰都有道理,往日裡陳曦妤自然會給出意見的。
但是近日張不凡發現,陳曦妤似乎有心事的樣子,對司長們的話根本沒有放進心裡。
張不凡咳嗦了一聲,驚醒了正在出神的陳曦妤。整個西北,也只有張不凡感覺這樣做,其他的司長是不敢說什麼的。
兩個司長沒有發覺陳曦妤的變化,還在哪裡滔滔不絕的爭論。
“陝邊大捷!斬首五萬人,俘獲俘虜超過兩萬人,大勝啊,大勝?!?
突然,將軍府外面傳來了雷鳴般的吼聲,百姓們跟著歡呼。
兩位司長對於辯論被打斷了,心裡很不舒服,正要生氣,卻見英烈祠的祭祀侯老爺子突然站起身來。
往日裡,他在會議上是話最少的,大家都反常的看著他。
只見在將軍府外,一個渾身浴血,帶著濃厚血腥味被一羣士兵擡了進來。
士兵們將擔架放在地上,扶起侯二,那侯二嘴脣發白,聲音沙啞但是充滿了聲勢,“陝邊大捷,斬首五萬餘。”
一直像是松柏一樣挺拔的張不凡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眼淚刷的一下子流了出來,竟然贏了,竟然贏了。
“斬首五萬餘?!?
衆多司長們滿臉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都是互相觀瞧,想看出大家對這個消息有多少可信度。
“五萬,那豈不是全殲敵軍,一個都沒有剩下嗎?這太難以置信了,要知道蒙古的士兵全都是騎兵啊。"
侯老拉著侯二的手說道:“孩兒,莫要矇騙老父,情報上不是說你們面對的敵人有五萬人嗎?你們就憑著你們手下的五萬士兵,將他們全殲了?”
侯二激動的說道:“什麼五萬士兵,我們只有三萬士兵,而敵人有二十萬,是主公身先士卒,親帥魚鱗衛與林丹汗殊死搏鬥,力斬林丹汗,才讓地方全軍潰退,這是作戰的詳細情況?!?
說完話之後,將李巖寫下來的詳細戰報遞了上去。
張不凡點點頭說道:“林丹汗全軍確實有十幾萬,號稱二十萬也不足爲過,而我軍只有三萬多士兵,爲了不引起百姓恐慌,所以對外宣告的情報不實。”
衆多的司長你看看我,我看看都是滿臉的震驚,原來敵人足足有二十萬。
聽到張不凡的話,侯老拍拍侯二的肩膀說道:“臭小子,長本事了,父親以你爲榮?!?
侯老哪裡想到,自己這一巴掌竟然將侯二拍昏了過去。
嚇得老人家老淚縱橫,以爲自己一下子拍死了自己的兒子。
“他身上應該有傷,如今已經把消息傳遞給我們,他心神鬆懈,纔會出現這種情況,我帶他下去醫治?!?
幾個魚鱗衛士兵擡著侯二走出了將軍府。
“夫人,真的是李巖參謀的寫的戰報,上面還有將軍的印信。”沉香將軍報遞到了陳曦妤面前,帶著無限的歡喜,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而一向鎮定的陳曦妤,並沒有立刻結果捷報,而是以袖子捂住面孔,一隻手撐著小桌子,身子因爲顫抖,導致秀髮上的珍珠不停的抖動。
陳曦妤的變化有些出人意料,尤其是沉香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夫人竟然落淚了,多少年來,他是第一次見到夫人落淚。
陳曦妤的眼淚,啪啪啪的落在地上,嘴上喃喃的說道:“相公安全了,相公安全了。”
如果這次輸了,那麼陝西這兩年的努力將全都白費了,而且林丹汗勢必南下,到時候中原漢人哪裡還有生存的空降。
只有相公打了勝仗,甚至只要不打敗,等到東西兩條戰線收拾了敵人,秦軍穩住局勢,那麼秦軍集中十餘萬大軍北上,到時候林丹汗絕對不是陝西的對手。
陳曦妤這是激動的潸然淚下,也是心裡的解脫,終於不用提心吊膽了。
過了良久,陳曦妤將軍報遞給了老軍師張不凡,張不凡極力的壓制心裡的激動,看到軍報之後,依然起身大聲說道:“陝邊一戰,主公親自率領大軍,擊殺林丹汗,共斬首四萬七千六十人,俘獲敵人士兵一萬九千七十四人,繳獲牛羊馬無數,弓箭短刀無數,如今主公正親自率領五千精騎衝進的老遠,要效仿冠軍侯之故事,徹底在陸地上抹去蒙古人的故事。”
張不凡手裡拿著軍報,聲音陡然變大,激動的說道:“自成祖以來,我大明男兒,敢深入草原鏖戰者,唯諸主公一人。天佑陝西,天佑秦軍。”
“果然是大勝。”
“竟然深入了草原,要效仿霍去病之故事?!?
衆多司長驚訝的將下巴在地上砸了一個深坑。
“主公手持秦刀,力劈林丹汗,林丹汗身首異地,此乃我陝西最大之幸事?!?
衆多司長過了良久纔回過神來,這個時候陳曦妤已經衝到內宅去了,哪裡還有一個女政治家的風範。
“律?!?
見到陳曦妤,踏雪對天長嘶,陳曦妤抱著撒嬌的踏雪說道:“辛苦了,辛苦了。”
“諸位妹妹,勝了,勝了,咱們的相公打敗了林丹汗,咱們陝西沒有危險了?!?
如此重大的消息,自然沒有隱藏的必要,幾乎才一天,整個神木就都知道了李棟大勝的消息,神木百姓到處都放鞭慶祝,接著整個緊張的陝西都開始穩定下來,整個陝西都開始加入了慶祝當中。
這種歡慶,一直持續了多日。
這一日,陳曦妤滿臉堆笑,坐在墊子上,沒有穿誥命服飾,用一玉簪插在秀髮之上。
眼前坐著一個如玉的少女,不施粉黛,淡雅素裝,一臉輕笑,讓人看一眼便暗生情緒。
此時少女正在給陳曦妤展示茶道,倒完茶水,又舉著粉拳給陳曦妤按摩太陽穴。
她就是崇禎的女兒,大明長平公主,朱媺娖。
此時陳曦妤正很享受的閉著眼睛,臉上帶著一絲滿足,眼前這個少女,是一個可以讓她放鬆警惕的人。
她今年才十歲出頭,就已經有了沉魚落雁般的容貌,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
但是整個陝西卻沒有人敢上門提親,只因爲他是張不凡的養女,而張芷若有一個人家人怕的兄長,每一個上門提親的都得到一頓爆揍。
她讓陳曦妤喜歡的是,她的氣質高雅,一舉一動都帶著貴族氣息,而且非常擅長侍奉人,比起相公身邊的夫人都很強。
自己雖然很厲害,但是終究有老的那麼一天,如果自己真的不能生育,那麼到時候在這後院裡,也有人跟自己相互照應。
大玉兒的出現,給了陳曦妤濃濃的爲危機感。
張不凡將她送到將軍府,名義上是讓她來玩的,但是實際上卻是讓她來培養感情的,這個小傢伙很快便得到了整個後院機會所有人的喜歡。
小姑娘很乖,就連陳曦妤也開始喜歡她,寵著她,每當她處理事務疲憊的時候,她就會讓她來陪自己做一會,這樣會讓自己感覺很舒服。
就在這個時候,輕盈的腳步聲響起,外面走進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傢伙,手裡還拉著個扎著小辮的女童。
張芷若見到是李林來了,心裡開心,準備上去逗他開心,但是看到小傢伙怯怯的樣子,知道多半是惹事了。
對著他擺擺手,示意他趕快出去,夫人已經很累了,別惹她生氣。
“是林兒嗎?快到大娘這裡來?!标愱劓ツ樕下冻隽藴嘏男θ?,對李林招手說道:“到大娘這裡來。”
張芷若對這個虎頭虎腦的小傢伙非常喜愛,心裡總是想,爲什麼自己不能生一個,但是看他身上李棟少兒版的樣子,臉色總是不由自主的泛起笑容。
那李林竄到陳曦妤懷裡,將陳曦妤的簪子拔下來,插在身邊女娃的身上,笑呵呵的說道:“孩兒是來給大娘道喜的?!?
陳曦妤拿了兩塊桂花糕,遞給兩個小傢伙問道:“喜從何來?”
小傢伙不安生,從陳曦妤的大腿上又爬到了小桌上,從腰裡將木刀抽出來,學者大將軍的樣子說道:“我父親這樣劈死了林丹汗,以後再也沒有人能爲難咱們了,這不是好事嗎?”
小李林將嘴巴對著陳曦妤的耳朵說道。
作爲李棟的長子,李林飽受各位夫人的喜愛,所以他有膽量在陳曦妤身上撒嬌,張芷若沉著臉,想將這個小傢伙拉下來。
哪裡知道小李林非常不給面子說道:“別碰我,這是我們李家的家事,你參合什麼?!?
“林兒,不得無禮?!?
陳曦妤怕張芷若心裡有芥蒂,所以趕忙批評小傢伙,哪知道小傢伙一點都不在乎的說道:“本來他就不是咱們李家人嗎?其他的我都叫姨娘的,唯獨他一直讓我叫她姐姐,他憑什麼管我?!?
說完話之後,不管周芷若氣呼呼的表情,小傢伙又回到了陳曦妤的大腿上,笑呵呵的說道:“父親大人在草原上大挫敵人威風,如今草原已經潰不成句,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班師了,到時候大娘能不能求求父親大人,讓孩兒學武?!?
陳曦妤吃驚的問道:“你這麼小,怎麼想學武呢?”
陳曦妤仔細看著李林,想從他那張小臉上看出什麼,卻不料小傢伙說道:“學武就可以不用讀書了,吳夫子今天又打我手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