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你說的這些,我憑什麼相信你?”東宮裡素來是極靜謐的,太子溫和的嗓音淌過滴漏的聲響,午後的安詳裡,橙衫女子的到來打破了這一日的寂靜。
疏影參差,在陳萱眼中搖開半抹笑意,她伸出手,慢慢地打開,掌心裡是當年楊堅開國之時賜給每個皇子一人僅一枚的九子玉。
她手上的這一枚,是龍的第二子,睚眥。
這是晉王楊廣的九子玉。
楊勇瞟了一眼那玉,半山默默走到陳萱面前,細細看了一會兒,衝楊勇回道:“主子,的確是九子玉,同您的那塊囚牛寶玉別無二致。”
半山是楊勇的貼身護衛,十歲起就跟在楊勇身邊,他的左臉皮膚幾乎全部被火焰燒焦,無法示人。所以終年帶著銀色得半邊面具,只露出一半的面容來。
半山一名,也是由此得來。
十一年前的那場罹難中,讓他再也沒有理由記得自己原來的身份、名字、宗族、家人。楊勇於那個火光沖天的夜晚救下他以後,他自己給自己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唔,你確定沒有看錯?”楊勇很慢很慢地在喝一碗已經放得很溫的魚絨粥,陳萱看著他發白的脣色,一笑:“太子殿下似乎玉體有恙?”
“殿下的東西,半山不會看錯。”半山的語速和楊勇喝粥的速度一樣緩慢。
楊勇擱下粥碗,清冷道:“好了,你的意見我會考慮的。至於你說的金石之盟,我看是不必了。因爲很快……”
他頓了一頓,還是覺得不說爲妙,便下了逐客令:“有勞司藥女官了,本宮要午睡片刻。半山,送女官至府門口。”
陳萱嘴角浮起一絲並不失落的笑容:“多謝太子殿下。”
宮中卻是十分熱鬧的,年節將至,再冷的寒氣也蓋不住大興宮城裡張燈結綵,大批進貢的使團也在宮廷內落了腳。
今年皇后壽辰,又恰逢晉王新婚,貢品珍奇如流水般得涌入大隋宮殿中,同江南雪災中的遍地餓殍之景比來,像是隔了六界一般。
那日是閉朝羣臣年休的最後一日,羣臣紛紛著年品制朝服上殿,楊尚希袖中揣著的稟報江南災情的摺子,也被楊廣在上殿前攔了下來。
“父皇雖心繫災情,但今日乃今年最後一上朝日,大人若是在此時提及,那定有人跳出來大加指責大人於年關將至之際,擾亂吉祥之氣。”楊廣看了那摺子,奏摺中將災情、災民分部、各地給撥的預算、災後安民之法都一一述了詳盡,這位名滿天下的支度尚書大人,真是滿腹才學,經世濟民。
“晉王殿下體恤,只是這災情早報上一日,災民就少凍死百人。尚希心中不忍,若是這人命關天之事還不及吉祥氣運,那陛下就不是當年尚希所追崇仰慕的明君。”
他這話說得憤慨,江南雪災以來,各地的奏摺都被年關將至的理由給扣了下來,之前商議下撥的賑災款項,也遲遲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