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隻手哈哈大笑,擡手捏個響指道:“山人神奇之處,豈是你凡夫所能省得?”掉了句文,旁邊早有鬼王牽過馬來,六隻手一蹦上馬,叫道:“玄武開路,六爺走也!”
先前所說的借兩個人用用,自然是借的這玄武二靈,這就難怪孫策周瑜似是下了絕大決心,依稀還有些依依不捨了,畢竟這玄武二靈身上,可是直接關(guān)係著孫策安危的。先前與曹丕們這一戰(zhàn),若不是二靈突然殺出,弄得曹彰一觸而退,孫策這頭猛虎,恐怕牙齒爪子都得叫人撥光。
周泰甘寧想是已得了周瑜吩咐,也不多話,雙雙前行。話雖是沒多說,但給六隻手這樣吆來喝去,周泰臉上那肉沉得,分明如同掛了十隻秤砣,與甘寧微微溢出的微笑,卻是有著極大分別,六隻手歪頭看了一看,咧嘴一樂,打馬衝了上去,卻是直驅(qū)到周泰右邊,哈哈笑道:“老六我最身先士卒了,怎好意思叫兩位英雄開路?一起!一起!”大頭稍歪了一歪,忽的自馬上一躍而下,扼腕叫道:“英雄步行,我怎麼騎得馬?回去回去!”伸手在馬背上一拍,那馬如通人性,輕嘶一聲,真就掉頭轉(zhuǎn)回去了。
周泰沉聲喝道:“不用套近乎,你走後面!”六隻手哈哈一笑,擺出一臉莊嚴(yán)道:“套套近乎又何妨?遇著周兄這樣的英雄,老六我這近乎套得心甘情願,由衷之極,一起!一起!”老著臉皮與二人並肩前行,周泰哼了一聲,左有甘寧,右有六隻手,自己如被衆(zhòng)星捧月,心情可能立即就好了許多,那十隻秤砣,一定起碼掉了五隻,也就不再多說。六隻手在他腦後轉(zhuǎn)過頭去,衝甘寧做了個鬼臉,那意思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甘寧朗朗一笑,儼然心有慼慼焉,三人一往直前,直往牛渚方向去了。
後面夫人朋友小弟一古腦兒跟上,嘰嘰喳喳之聲不斷傳至,想來有了玄武開路,立即心情就放鬆許多。六隻手一個人陪著周甘兩個走在最前,雖是與甘寧感覺很是親近,但錦帆之賊卻是個不多話的人,若要周泰陪他胡扯,更是提也別提,倒是把他悶得極苦。反正近乎也套過了,兩隻小眼開始四處亂轉(zhuǎn),正想找個茬兒溜之大吉,就算是沒法回去陪可愛的妖魅小姐,起碼抓著南宮兄弟狠侃一通,也是極放鬆的事。
愁容滿臉的正找不到個由頭,卻沒想才走了不到一里地,懷中亙古錘突然一跳,六隻手頓時條件反射般也是一跳多高,怪叫道:“有情況有情況!”
話纔出口,周泰甘寧二人早彈身衝出,身後只留下兩道淡淡的水霧般的痕跡,只是周泰那一道,霧氣散出即迅速下墜,甘寧的那道,卻是散出之後,始終浮在空中,凝滯不動,兩人武技雖合爲(wèi)玄武,卻也有著明顯區(qū)別。
前面一聲豪笑,八騎駿馬奔騰而出,馬上各坐一員身材消瘦的健將,人人手中提槍,八副盔甲分作八色,在落日餘暉之下,極是顯眼。這八人,居然是六隻手見過兩次,其中一次還險險動手,會使那什麼西涼捨身刺的西涼八駿!
侯選、程銀、李堪、張橫、樑興、成宜、馬玩、楊秋!
雖不認(rèn)識到底誰是誰,但這八條槍上的威力,六隻手算是也見識過一二。眼看八人來意極是不善,身邊周泰甘寧二人的體外,已開始慢慢有激越的水屬真力揚起,六隻手輕嘆一聲,揮一揮手道:“小馬,你來啦?”
八健將左右一分,後面一騎如火,緩緩踱出,馬上那人赤甲鮮槍,正是全服頭號高手,如今已是108級的霸業(yè)十虎之一,飛狐郎君。
飛狐郎君輕輕一帶馬,赤焰神駒微一昂首停下,頭尾一齊搖起,算是與六隻手打過招呼,六隻手嘆道:“你看這匹馬,它還知道念舊呢……這麼些天來,你都去哪裡了?”
飛狐郎君神色間微微一動,立即又恢復(fù)正常,將火鮮槍在手中擺了一擺,正色道:“不要說那麼多了。六隻手,大家兄弟一場,就算我欠你些什麼,上回都還你了,這一次大家是對手,來吧,要麼你辭官而去,要麼我送你回城!”送你回城的意思,當(dāng)然是一槍紮下,白光閃處飄回復(fù)活點。六隻手身邊周泰冷然道:“小年輕好大的口氣,你倒來試試看!”
六隻手嘆道:“老周,他是我朋友……”沒等他說完,飛狐郎君已搶道:“現(xiàn)在不是了!八駿!”
他似是不願與六隻手多說,一聲呼喝,身後西涼八駿齊聲應(yīng)了,一齊將手中長槍轉(zhuǎn)起,八色盔甲加上八色長槍,端的是好看得很,可惜看是好看,等長槍紮下之時,卻一定不會叫人舒服。當(dāng)初馬超一人使出西涼捨身刺絕技之時,六隻手可算是在場之人,那種詭密的槍勢,那種萎縮之後突然的爆發(fā),那種似能擇隙而入的銳利,無不歷然在目,當(dāng)日連青龍之關(guān)公,似也有些吃他不消,如今這西涼絕技,在八人手下同時使出,真的竟有比馬超更強(qiáng)的威力?
那豈不是說就連玄武,也該不是這八騎的對手?
周泰狂笑道:“好有趣,既然不是朋友,那就擋路者死!”踏步而上,雙肩微微聳下,肩背處一條條的傷痕,顯得極是耀眼,這孫氏的首席大將,雖是水系,卻明顯是個薑桂之性,火暴無比。六隻手長嘆一聲,再看一眼飛狐郎君那雙清澈的眼神,看看握定火鮮槍的那隻手絲毫也不顫抖,自知這一戰(zhàn)定無可免,沮喪道:“老甘,你們兩個一起上罷,小心啊……”伸手往後一揮,叫了聲:“都停下!打架了!”
對面西涼八駿體內(nèi)傳來的古怪氣息,令得他極不舒服,那八枝槍越轉(zhuǎn)越快,就似是八隻巨大的吸風(fēng)口,將場中的空氣逐漸吸乾般,呼吸都開始變得壓抑起來。六隻手腦中立即再次浮現(xiàn)出當(dāng)日??馬超刺關(guān)羽那一槍的可怕,變色道:“不要太託大啊!他們厲害的!”
周泰臉色也是微微一變,他原本正在大踏步向前,可對面?zhèn)鱽淼臍庀ⅲ顾迫缬邪穗b有力的大手,硬要將他拖進(jìn)槍林中去一般,微微一掙,竟是差點沒掙得動!一驚之下,悶吼一聲,兩足狠狠往地上一頓,有如落地生根,大龜龐踞之勢,呼之欲出,更是慢慢自懷中抽出那似刀非刀的小匕首來,這小刀雖與他的形容極不相稱,給人感覺,卻有如大龜嘴中那兩排利齒,一旦給他咬中,若不掉一塊肉下來,定是別想甩開手去!他雖火暴,卻不狂妄,該用全力的時候,絕不會留下半分,否則雖是滿身的傷痕,卻爲(wèi)何沒要了他這條小命?
六隻手叫道:“龜有了!老甘,你也上啊!”甘寧輕笑道:“該上之時,一定會上!”慢慢將兩枝青刺取出,想來只要八騎再有動作,他定是靈蛇沖天而去,龜蛇一擊,蘊勢待發(fā)。這下子六隻手算是稍稍心安,緊跟著又是身後風(fēng)聲一緊,一隻葇荑已握住了他手掌,當(dāng)然是妖魅駕到。南宮雲(yún)飛的大嗓門隨即響起道:“小馬!發(fā)什麼神經(jīng)啊,怎麼和老六搞上了……你又沒談對象,按說他也挖不了你牆角啊……”南宮無賴罵道:“你懂個屁!老六得罪人的事,又不光挖牆角一樣,他不也時時偷人家東西的……小馬,有什麼事大家窩裡雞嘛,難道不能坐下來談?wù)劊俊贬崦嫘\(zhòng)兄弟朋友也沒來多少,想是也稍安排了一下,過來的只是妖魅與南宮兄弟共鬼王四個。這四個人,妖魅自居是第一夫人,當(dāng)然首先得到場,鬼王是親兵隊長,貼身保鏢,更是不敢稍離,南宮兄弟也算是飛狐郎君的老朋友了,此刻兄弟變對頭,如何忍得下不來?
飛狐郎君揮手道:“沒什麼好說的了,大家動手吧!”作勢要催馬退後,不知怎麼卻沒動得了。南宮雲(yún)飛急道:“怎麼沒的談了?我天天和老六聊,聊了這麼多日子了,還是沒聊夠嘛。咱倆多少天沒見面了?怎麼就沒的聊了?比如你最近吃的什麼啊、喝的什麼啊,都可以說說嘛……”
六隻手再嘆口氣,雖說明知多說必定無用,但真要與兄弟動手,卻還硬是做不出來,放眼往極前入望去,隱約可見硝煙騰起,人馬之聲,更是聲聲入耳,前面又是交戰(zhàn)之局!心冷道:“打來打去打不完,如今自家兄弟也要動手了……雲(yún)飛,不要說了,這一戰(zhàn)是非打不可的了,退回來吧。”
南宮無賴瞪眼叫道:“不是吧,小馬,你倒是說說,到底發(fā)生什麼事了嘛……”身邊南宮雲(yún)飛卻怒道:“什麼嘛!真的要打?打就打好了,誰怕誰啊,來吧!打完再說!”奮然挺身就要上前,六隻手劈的一把將他揪回,輕聲道:“不要說了,你看他眼神!”
對面飛狐郎君眼神之中,隱隱竟有雷火一閃!耳中只聽得他喉裡似來一聲低吼,起手在馬背上一拍,意思是要退後觀戰(zhàn),赤焰神駒悲鳴一聲,似是也極不情願這兩位新老主人間的刀兵相見,竟然硬是不動,難怪先前飛狐郎君催馬,居然動也沒動一下。飛狐郎君喝了一聲:“畜生!敢不聽話麼?”盡力一拍,起手處如有雷電交轟,擊在馬背上就如有火星濺起,赤焰神駒悲聲不斷,卻硬是不肯後退半步。
六隻手怒道:“小馬!你不和我做朋友也就罷了,何必拿匹馬兒出氣!”因爲(wèi)被朋友拋棄而起的心中那股悲涼之意,這時又因赤焰神駒而燃出怒火來。飛狐郎君喝道:“我如今是我行我素,諸事與你無關(guān)!八將,將這三人盡殺之!”
猛一勒繮繩,赤焰神駒馬首給牽得往一邊扭去,四蹄卻如生了根一般,紋絲也不動!飛狐郎君怒道:“真要造反麼?”運力再拉,咯的一聲響,馬頸中竟是骨節(jié)聲響,馬繮頓時勒進(jìn)皮肉中去,一縷鮮血,慢慢沿著繮繩淌了出來,匯成血珠落地,竟是滴答有聲。六隻手吼道:“不像話!我來管教你!”
依著六太傅的心情,就算是初見面的生人,也先送上兩份好感的,何況這匹赤焰神駒馬兒財迷,當(dāng)日也算與他朝夕共外過,如何見得了它出血?一時間心中怒火急衝,探手抽出亙古錘在握,彈身就往對面躍去,飛狐郎君對付赤焰神駒的重手,終於激起了仁者的憤怒!
看著他的身影奪空而至,飛狐郎君脆喝了一聲:“我來!”也不知是不是還心存情義,畢竟還是沒要八駿動手,火鮮槍在地上一拖,扎的一聲刺耳的磨擦聲響過,槍尖頓時漲起一團(tuán)鮮豔的流火,在空中劃過一道閃亮的弧線,直對著六隻手刺下。
本該永遠(yuǎn)都不會發(fā)生的第一奇人與第一高手的一戰(zhàn),終於在這小山腳下,轟然爆發(fā)。
槍勢迅疾,有如奔雷,但槍尖上的那團(tuán)鮮火,卻意外的給人一種溫婉之感,雖然明亮,卻不是太陽。眼看那團(tuán)鮮火越來越大,六隻手呔的一聲喝,居然連人帶錘,直撞進(jìn)了那團(tuán)火裡去。
後面驚叫之聲立即響成一團(tuán),妖魅幾乎是下意識的要縱身跟上,卻給鬼王一把抓住她肩膀,生生拖了下來,急急說了一句:“夫人,不好去的……”事到如此,也就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類了,反正他自己都找到最好解釋:“我是鬼,不是男人……”這邊妖魅給拖下,耳邊卻有周泰的狂笑聲再度響起道:“八駿麼?來吧!”
那八條槍已舞到了最勁烈的時刻,周泰身後的甘寧,就在這一時刻沖天而起,咆哮猙獰的玄武,業(yè)然現(xiàn)身。八駿中只聽得侯選叫了一聲:“西!”其後是侯選程銀二人一齊喝出一聲:“涼!”到第三個舍字時,已是三人齊喝,最後一個刺字,更是八人齊聲暴喝,隨著刺字出口,八駿的身體就似是同時給抽空一般,突然都癟了下去,那妖絕的一槍,就在八人齊喝之中,面色變得蒼白的同時,照定玄武龜蛇的連接之處,暴刺而至。
這一交手,其實只在一眨眼間,衆(zhòng)人只見六隻手彈身而去,投入飛狐郎君槍勢之中,而後是八駿大喝出槍,玄武猙獰迎上,若論時間,也就夠捏一個響指。但在衆(zhòng)人感覺之中,這一陣的等待與緊張,何止似過了一個甲子!蓬的一聲沉悶到極點的轟響,幾道人影一齊飛起,就如落英繽紛,極是好看,可惜就是諸人耳鼻口中,無一不是鮮血流淌,以強(qiáng)抗強(qiáng),這第一擊就是兩敗俱傷的硬拼!
玄武二靈與西涼八駿,就以對招處爲(wèi)圓心,橫七豎八躺了一地,雖是一個沒死,但也不敢保證誰都能活。只聽周泰喃喃唸了一句:“好爽!”顯然這一下硬拼,對這難敗之將來說,委實是刺激之極,算來他受傷應(yīng)是最重,胸口重重疊疊的舊傷之上,又多了一道深深的新痕。場中也只有管寧還保持著三分冷靜,一疊聲叫道:“動容!動容!”忘了他惜字如金的風(fēng)格,可著勁兒直叫。動容抖著跑近,帶著哭腔叫道:“我沒心情啊,你看六爺!”
六隻手人入火勢之中,居然似有著滅火之效一般,那團(tuán)鮮火,竟是身到即熄。飛狐郎君長槍高挑,動也不動一下,六隻手就如一塊石頭般,就附在他槍頭之上,也是動都不動,兩人這一接手,居然全似給人點了穴道般,再也不動一下。
妖魅一把抓住身邊南宮無賴叫道:“快去幫忙啊!”南宮無賴那樣個大力鬼王,這一下竟給她在腕上捏出血印來,苦笑道:“嫂子,不能去啊,誰上去幫助,就是給老六抹黑啊……”
妖魅急道:“抹你個頭!先救他下來再說!”南宮雲(yún)飛替他兄弟開脫道:“不是救不救的問題,而是還沒分出個勝敗呢,現(xiàn)在去弄他下來,豈不是白打了……要說這兩人也真怪,打架就打架了,幹嘛偏不動一下的?”
他是說得輕巧,卻不知六隻手與飛狐郎君,均已到了千均一發(fā)之際!無論如何去算,六隻手對決飛狐郎君,那是有敗無勝,必輸之局,但在怒火高熾之下,來自仁者無可抵擋的一擊,當(dāng)日連夏侯氏都吃過大虧,又何況飛狐郎君?抗過飛狐郎君第一擊,三十六技心法立即綿綿而出,一手將火鮮槍擎著,真力激盪之處虛實盡出,可憐飛狐郎君跨下赤焰神駒消極怠工,與飛狐郎君真力的溝通突然暫停,一下就叫飛狐郎君陷入兩難境地,成了騎虎之局。
飛狐郎君苦在體內(nèi)全服無與倫比的巨力,一時無處釋放,六隻手卻是苦在真力遠(yuǎn)遜對手,只能待機(jī)而動,若是誰先動下,定然就是對方找著發(fā)力之所,大力長驅(qū)而入,震斃當(dāng)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