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隻手主僕三人剛剛出門,外面天光已然亮起,馬蹄聲響處,竟有一行人衣甲鮮明,直面而來。
鬼王拉拉六隻手衣角,小聲道:“主人,是夏侯淵!”
六隻手瞇起眼來一看,當頭那傢伙,滿臉壞笑,手提長刀,不是夏侯淵是誰?
六隻手肚裡暗暗嘀咕兩聲,趕走兩步迎上,堆起一臉笑道:“哈哈,夏侯將軍,我正要去找你喝兩杯呢,怎的你就來了?想是有什麼特異功能?看來我真得好好討教討教纔是……”原本對這傢伙印象還算不錯,但自從見著吉平那慘狀後,已是再無半點好感。
夏侯淵哈哈一笑,自馬上一躍而下,延手施了一禮,旋即親熱之極的握住六隻手的怪手,笑道:“蒙太傅大人垂愛,怎敢不來?只是曹公想念大人極甚,特著我來請大人過府一敘,欠太傅大人的這杯酒,下次補過如何?”
哦,老曹果然沉不住氣了!六隻手心花怒放道:“好說好說!哪裡喝酒不是喝啊,老曹準備了什麼好東西等我?”也不將那隻手抽回,任由夏侯淵親熱。
夏侯淵湊過頭來,在六隻手耳邊道:“請太傅大人,自然都是好東西,只有大人想不到的,就怕大人你精力不夠啊,哈哈!”
兩人一齊撫掌大笑,倒似是多年未見的好友重逢,看得六隻手身後鬼王與小虎子瞪目結舌,心中對這主人的敬仰,又不知深了幾分。
兩人客套已罷,夏侯淵身後親兵牽過幾匹馬來,六隻手老實不客氣的騎上,興奮道:“這馬挺不錯啊,哈哈,老蔥!回頭到了相府,你把它牽去賣了啊!”
鬼王大聲應了,小虎子歡喜道:“那我們這兩匹自然也賣了?”
六隻手瞪眼道:“不賣留著吃肉?記著,要多賣兩個錢!這可是相府的好馬!”伸手一捏,打了個響指,喝道:“前頭帶路!”
遇上這種無賴,你能有什麼辦法?夏侯淵按下一肚子火,強笑著應了,擁著六隻手三人,直往相府而去。
曹操府的所在,自然就是當初董卓的居處。一行人不時便到了府前,又是故地重遊,六隻手將馬一勒,憶起當日的風光來,感慨道:“奶奶的,老曹怎的把這門兒開這麼???雖說他個頭不如老董大,但也沒必要每次進門都要彎腰低頭吧!這麼小個狗洞,要進你們進,我不進去!”
身後夏侯淵一愣,輕輕道:“太傅,這門夠大啊,我騎馬都能進的!”
六隻手橫起眼來叫道:“你能進?我怎就進不了的?要不你一個人進好了,我回家睡覺去!”
作勢撥馬就要回頭,夏侯淵好險沒氣得吐血,狠狠一揮手,叫道:“來人!把門開大!”
手下親兵一擁而上,瞬間將院牆拆掉一片,開出一道巨大無比的門洞來,六隻手歪起頭看了又看,不爽道:“這叫門?你見過誰家的門歪歪扭扭全是毛糙的?夏侯將軍,拜託你用心一點,把門框修修平整好不好?”
夏侯淵臉上的笑容再也擺不出來,橫盯了六隻手一眼,六隻手只當沒看見,徑自在馬上將二郎腳架起,順口哼了一段“打虎上山”,夏侯淵叫道:“你們是死的啊?把門整平了!”
倒黴的自然是那幫子親兵,抽出刀來一點點將門洞修齊,六隻手歡喜道:“真是聽話!哈哈,還不帶我進去?喂,我是說你啊,過來牽好馬!萬一它受驚了摔我下來,你賠我藥費?”
夏侯淵一口鋼牙咬得咯咯響,氣哼哼躍下馬來,真個乖乖將六隻手那匹馬牽住,六隻手齜牙一樂,任由夏侯淵牽起馬一通亂走,他坐在馬上東看西看,開心之極。
剛走兩三步,一旁側廳中忽衝出一人來,這人一身文書打扮,手中還握著一枝筆,六隻手看了他兩眼,竟覺這人額角之上,似乎閃閃發光,倒似是鑲著一塊金屬般,眼中滿是機鋒,叫道:“妙才兄,請過來說話!”
夏侯淵驟見這人,似是愕了一愕,奇道:“你不在曹公身側,卻在此處作甚?”回頭衝六隻手揖了一揖,陪笑道:“大人請稍候,小將去去就來!”連小將二字都出來了,可知這次下的本錢還真不小。
六隻手大刺刺揮了揮手,夏侯淵快步走過,與那人不知俯耳說了些什麼,那張堆滿笑容的臉上,頓時現出幾分沉重來,連終日不退的紅光,一時也似淡了許多。
那文書說罷,衝六隻手掃了一眼,轉身而去。六隻手給他這一眼一看,心中忽地泛起一種怪異的感覺來,就似是這人有若一柄銳利之極的尖刀,卻藏在一塊綿花之中,不動他則矣,若要用力握他,必會被刺個手破血流!
暗暗讚了一句,好個利害人物,可惜的就是再也看不出人家的姓名。等夏侯淵慢慢走回,六隻手迫不及待道:“夏侯二,那人是誰?”
夏侯淵聽他這一叫,倒有些莫名其妙,夏侯二這名字,真虧他想得出來……信口回道:“那位是楊修,還有,我在族中排行第四,若要叫,叫夏侯四好了……我和你說這些作甚!”
一把抓過六隻手馬繮,轉身就走,他這一側身間,六隻手眼光掃處,夏侯淵臉上也就少了點笑意而已,但感覺所至,竟覺夏侯淵原來的那些熱情,已盡數散個無影無蹤!
心中一愣,楊修?這名字,可謂是熟悉之極了,老曹家那些個人中,僅以聰明論,這人不算第一,也算第二的。他跑過來和夏侯淵嘀咕兩句,可不要和自己有關!要搞花樣,自己就算和德尚三傑等加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人家的對手……
轉過幾停院落,沿路衛兵越來越少,丫環僕人卻越來越多,各行其事,忙個不停。六隻手本倒還悠哉遊哉,遇到特別出色的,還老起臉皮來吹個口哨,等覺得夏侯淵居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想想不對,叫道:“怎麼還不到,不是去大堂?”難道曹操府上隨便來個人,都得往後院帶?
夏侯淵頭也不回,冷聲道:“耐心點,一會就到?!毖哉Z之中的那一點點虛假的客氣,居然也不用了。
六隻手心中虛了一虛,暗暗有些發毛,雖說當日在大街上,那仙人左慈曾在他耳邊輕輕點了一句,但老曹心中所想倒底如何,誰又能說清?回頭瞅了瞅鬼王與小虎,那兩位俱是坐在馬上打瞌睡,隨著馬身上下起伏,他們倒是一點心思也沒有。
轉過頭來嘆了一聲,頓覺後背已有些涼嗖嗖的,楊修剛剛所說的,可別是老曹的什麼新主意吧?若是老曹狠下心來非要除他而後快,他六太傅又能有什麼法子?輕咳了一聲,沒話找話說道:“夏侯將軍,這相府改造得好漂亮啊,哈哈,不知這其中的創意,可有將軍的功勞?”
夏侯淵這臉拉下來就不再提起,依舊是頭也不回,邊走邊說了句:“沒有!”
六隻手哈哈大笑,故作驚訝道:“沒有?怎麼可能!曹公府上,難道還有其他人,想法比將軍還美妙?我不信!你瞧這假山,再瞧這圓門修的,若說將軍你沒出主意,我是絕對不信!”
其它不論,說起這打蛇隨棍上,撓人的癢癢肉,六隻手真可謂是絕代高人。
夏侯淵雖似是心情忽變得極爲不爽,但六隻手這兩句一說,也引得他哼了一聲,冷笑道:“這些與我無關,修牆築屋,自有謀士們出主意,我們這些個粗人,不管這些事情!”
六隻手愕然道:“豈有此理!夏侯將軍你們兄弟兩個,說句實話,我都是極爲佩服的,但我這人嘴臭啊,你那老哥,有些時候我還看不太慣,但將軍你的文疇武略,跨上馬能斬將奪旗,提起筆能決勝千里,曹公帳下,誰能與將軍相比?”
千穿不穿,馬屁不穿,何況六隻手這人精,慣是找人命門?這一下正說在夏侯淵的頭痛處,聽得他頻頻點頭!
六隻手暗叫有門,加油道:“其實以將軍之才華,獨擋一面,又有何難?我一個兄弟,一個朋友都做上大將軍了,他們做得,將軍你做做不得?”至於呂布他們做的,倒底叫是什麼將軍,可別指望他會說得出來。
夏侯淵輕輕哼了一聲,淡淡道:“我兄弟是曹公族人,若均爲大將,恐人心不服,我們就受點委曲好了,唉,曹公他也難辦!”言下那一點抱怨之意,雖是極微弱,但聽在六隻手耳中,無疑比一聲驚雷還響!
抑下心頭狂喜,試探道:“唉!人不能太優秀啊,就像我,不也招人說話?曹公也真是的,將軍如此有用,舉人不避親嘛,做個大官,又有何妨!”
夏侯淵回過頭來看了他一想,眼中甚有深意,卻沒有說話。六隻手趕緊道:“我與當今天子,倒有一點點交情,若是曹公不方便說,我倒可替將軍稟上一本,幫將軍也討個刺史來做如何?”心中砰砰猛跳,這句話中突發奇想,已然施出了離間之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