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會錯了意,還以爲何田田是被嚇著了,有點過意不去,忙安慰她道:“你是何家的小姐,並非行宮的下人,再加上又是臨時徵用來的,所以不會對你太苛刻的,只要小心伺候楚王,別惹他動怒就行了。”
別,別,別,越苛刻越好,千萬別對她太客氣!何田田想著,等了一會兒,見福公公不再說話,便福身行禮,向他表示了感謝。
福公公見她客客氣氣,心裡喜歡,趁著離寢殿還有段距離,繼續教導她道:“司寢要乾的活兒,可有人跟你講?在楚王進殿前,會有專人來通報,而你接到通報後,要馬上帶人焚香薰屋,鋪陳被褥;
楚王很多時候,進寢殿後並不馬上就寢,而是要看會兒書,所以你還得預先備下茶水點心,有必要時,還要爲他鋪紙研磨……
楚王並不喜歡有人爲他暖被,這事兒可以略過;等他歇下,你便到屏風外的矮塌上躺著,歇息片刻,但千萬不要出聲,更不能翻身,不然會驚醒楚王,因爲他一向淺眠。
楚王的寢殿,夜裡是會點一盞小燈的,有了這盞小燈,你透過屏風,可以看到對面牀上的楚王,如果他滑了被子,你可得趕緊去幫他蓋好,手腳一定要輕。
楚王沒有夜裡要茶水的習慣,也不喜歡寢殿裡一直有人,所以等他睡熟,你就可以走了,自回剛纔的住處歇下,等第二天再來當值……”
每一項,何田田都反方向地理解著,倒也聽得十分認真。
福公公愈發喜歡她,又提點她道:“等見到楚王,用詞遣句也得注意,要口稱殿下,自稱民女,千萬別忘了,不然不等楚王皺眉頭,尚儀先把你拖下去了……”
何田田點著頭,一一記下,當然,每個注意事項的前面,都讓她自動自覺地加上了否定詞。
等福公公全部都說完,何田田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順口問了下:“公公,不知楚王的名諱是?”
果然是小地方的孩子,連楚王的名諱都不知道,福公公笑道:“楚王姓蘇名景雲,你可記好了。”
他真的就叫蘇景雲?從來都沒有瞞過她??如此說來,她沒有發現他的身份,是因爲自己太蠢了?!也是,她怎麼光惦記著要逃,卻沒想過問問她爹,楚王叫什麼呢?!
何田田挫敗感頓生,鬥志倒是依舊激昂,邁著大大的步子,跟著福公公到了楚王寢殿。
寢殿裡,安安靜靜,檐下垂手立著一排侍女,卻聽不見半絲聲音,她們的站姿,更是紋絲不動,像是一溜雕刻細緻的塑像。
福公公同領頭的侍女低聲交談了幾句,衝何田田招招手,帶著她朝內走去。
何田田纔剛邁過高高的門檻,就感覺到有道飽含怨怒的目光,朝她身上投射過來,像是要在她身上,挖出幾個大窟窿似的。
這是誰啊,她在楚王的寢殿有仇家嗎?何田田擡頭一看,卻立時尷尬起來。她怎麼忘了,今兒本該待在寢殿伺候的,是她的二妹何晶晶呢。她這會兒一定以爲,她是故意出爾反爾,殺回來給她難堪的吧?
雖然她不怕何晶晶,卻擔心被她誤會,見狀連忙跟福公公告了個罪,走到何晶晶身旁,小聲地解釋:“二妹,這是意外,意外,請你相信,來當司寢,絕非我所願。”
“並非你所願?”何晶晶磨著細碎的小銀牙,恨不得咬何田田一口,“大姐,少裝了,如果不是你自願,難道還是楚王把你綁來的?”
她還真就是被楚王綁來的!可是楚王已經下了禁口令,她什麼都不能說!雖然她的目的,就是惹楚王生氣,但掉腦袋的事情,她可不會幹!何田田瞪著眼,看了何晶晶半天,悲哀地發現,自己還真只能讓她誤會了。
何晶晶見她不吱聲,斷定她是因爲心虛,冷哼一聲,扭頭就走,準備馬上去找何聚鑫和白氏,好好地告她一狀,讓他們知道,她是怎麼耍手段,坑自己的親姊妹的。
正在這時,殿外傳來高亢的通報聲:“楚王駕到!”
楚王來了?何晶晶馬上邁不動腳了。她在寢殿等了這半天,還沒瞧見楚王一眼呢!
楚王在她灼熱的期盼眼神中,很快邁過門檻,走進了殿內,他身材高大碩長,把一件錦緞繡雲龍紋的袍子,襯得瀟灑飄逸;他腳下踩著一雙黑色的牛皮靴,靴底上,繡著和袍子同款的雲龍紋,一看就是度身定做的;他腰間繫著一條鏤空的腰帶,像是犀牛角磨成的,這份工藝,本朝少有;他領口綴著一粒鈕釦,琺瑯爲底,上鑲五色水晶,這麼多顏色的水晶,即便她生在夷陵首富之家,也還是頭一回見到呢……
真不愧是楚王,不過是在行宮內所穿的常服,也如此講究……何晶晶看著看著,不自覺地眼波流轉,生出幾分媚態來。
她該不會是想當場勾引楚王吧?何田田瞧見她臉上的那一抹春色,暗自咂舌。
何晶晶還真迎著楚王走了上去,盈盈一福,巧笑盼兮:“民女何晶晶,見過殿下。”
蘇景雲腳步微滯,但並沒有看她,只是問福公公:“今晚的司寢是誰?”
這不是明知故問麼,何田田暗地裡翻了個白眼。
福公公卻明白,這是犯了楚王的忌諱了,明明是何田田當值,何晶晶卻還在寢殿之內,太沒有規矩了。他連忙一路小跑,拽了何晶晶的胳膊,就要朝外拖。
可何晶晶就是不想走,她奮力甩脫福公公的手,語速極快地道:“殿下,民女剛剛聽說,今晚的司寢,換了民女的大姐何田田,不免憂心難耐,因爲她向來沾到枕頭就睡著,而且沉得很,打雷都吵不醒!
她這副樣子,如何當司寢,只怕殿下的被子滑落到牀下,她都不會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