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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杰先生，那麼你願意走了嗎？時間已經不早了，再不趕去機場，我擔心會錯過航班。”小張抓了抓自己額前的劉海，尷尬地笑了起來。他的皮膚黝黑，笑得時候露出潔白的虎牙，有著與這個年紀不符的羞澀。
康司傑的身體站得筆直，可是右腿的疼痛依然劇烈。車禍以後他在醫(yī)院躺了兩年，就連醫(yī)生都判定他會成爲植物人，可是偏偏奇蹟卻發(fā)生在他的身上。
別人也許並不知道，對於康司傑來說這並不是奇蹟，而是依靠足夠的毅力和堅韌。他在恢復意識的時候，身體並不能動彈，是小張每天往醫(yī)院裡跑，費勁口舌也花了不少錢，才讓他得到了最好的照顧，一點點地康復起來。
後悔嗎？康司傑曾一千遍一萬遍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如果他沒有執(zhí)意帶唐素怡離開越南，也有因爲前後堵截而失去了離開的可能，就不會再車子撞向護欄的時候，腦子一抽用自己的身體護著身旁迷迷糊糊的女人。
可是生命並不能承受任何的如果，假如讓康司傑重新選擇一遍，他還會重複曾經做過的事情。不管是復仇，還是計劃帶唐素怡離開，他都不會後悔。
“小張，幫我改簽明天的航班，我想在附近走走。”康司傑壓低聲音吩咐說，沒等小張回答，已經一拐一拐費力地沿著階梯往下走。
小張有些憂心地緊跟其後，小聲勸說：“康……陳杰，畢竟我們還在海市，如果你這樣被別人看到了不太好。”
“沒事，我就像到處走走。”康司傑望著汽車離去的方向，淡淡地說：“也許以後都不會回來了，就讓我好好再看她一眼吧。”
小張知道康司傑心底的想法，微微嘆了口氣說：“好吧，我去取車，你在路口等著。”
唐素怡的駕照已經拿了幾年，可是平時出入都有司機接送的緣故，開得並不太好。她沿著寂靜無人的小路往市區(qū)的方向駛過去，絲毫沒有留意到身後有一輛黑色的商務車跟著。
從墓園離開以後，唐素怡的心情不太好，注意力總是無法集中到馬路上。她乾脆把車子停靠在路邊的一間咖啡店旁，挽起手袋鑽出了汽車。太陽亮堂堂地照耀著大地，斑駁的樹影在微風中搖曳。
擡頭看了一眼咖啡廳的招牌，唐素怡的心微微一抖，脣邊不知覺間浮起了一抹苦笑。這間咖啡廳她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記得以前剛回海市進入唐氏實習的時候，她經常往這裡跑，點一杯咖啡或者芝士蛋糕，就能泡一個下午。
只是想不到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咖啡店還在這裡，只是路邊的大樹更茂盛了一點，招牌也有些陳舊。她推門而進，在角落找了一張小圓桌坐了下來。服務生的臉上含著淡淡的微笑，宛如夏日盛放的花朵。
唐素怡清晰地記得，那年夏天在這間咖啡店遇到康司傑的時候，心裡就像偷偷溜進了一束溫暖的陽光。他的手中拿著紙袋，意氣風發(fā)而且溫柔
儒雅，看得她失了神。
終究還是捨不得，唐素怡一個人愣坐在小圓桌旁，盯著桌面上用藍色杯子裝的卡布奇諾發(fā)呆。原來這裡一點兒也沒有變，時光宛轉了好今年，這裡卻安靜如初。即使裝咖啡的杯子，也是從前溫暖的深藍色。
就像康司傑的眼神，永遠都顯得平淡而深邃，就像晴天下深不見底的陽光。
咖啡店門外，康司傑斜靠在汽車後排的座椅上，心情莫名有些惆悵。從他的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咖啡廳中女人的側臉，若隱若現地藏在幾縷髮絲當中。她點了一杯咖啡以後並沒有喝點，而是一直保持這種姿勢發(fā)呆。
也許已經過了半小時，還是一小時，康司傑也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還要在這裡呆多久。他清晰地記得，自己曾經也這麼站在馬路的對面，安靜地看著牀邊的女人發(fā)呆。
那時候他剛從醫(yī)院裡離開，想要到附近的超市購物，卻在過馬路的時候從燈光昏暗的咖啡廳中一眼認出了唐素怡。雖然她長得不算太漂亮，簡單的碎花連衣裙在她身上卻顯得很有活力和朝氣。
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太多的交集，盡是在醫(yī)院遇到的時候點頭微笑。她偶爾會主動前來他的辦公室，詢問關於周麗華的病情。有時候也會帶些零食，跟他一起坐在辦公室裡聊天。她的話很多，並且很喜歡手舞足蹈，每天總是一副精神爽利的樣子。
康司傑想，自己大概是從那個時候愛上唐素怡的。那時唯一一次看到對方如此寂寥的背影，隱藏在咖啡廳的角落裡。她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就像一直打了霜的茄子，讓他的心頭一顫，莫名地有些苦澀。
於是，康司傑並沒有按原來的計劃去超市購物，而是穿過馬路走進了咖啡廳。他現在前臺買了一些點心，然後在唐素怡身後不遠的位置上安靜地看著她的背影很久。看著他接過林全的電話於人吵了幾句，然後狠狠地摔了手機；看著她撐住額頭望向窗外，時不時晃著腦袋哼著幾乎聽不清的曲調。
當服務生把蛋糕端過來的時候，她迫不及待地開始吃起來，活像一個餓壞了的孩子。
一切看在康司傑的心裡，變得莫名的有趣和奇妙。討厭一個人的原因有很多種，而愛卻永遠只有一個。有時候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光遠遠看著對方發(fā)呆的背影，也能耗上一個下午的時間。
然後，康司傑拿著蛋糕經過唐素怡的身邊，與她假裝偶遇。她看到他的時候臉上有些驚訝，卻很快就恢復了燦爛如夏花般的笑容，與他閒聊起來。
有時候，康司傑會覺得唐素怡這個女人很奇妙。前一刻還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下一秒鐘卻可以與她談天說地，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一絲不愉快。是她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還是她的性格就是如此，悲喜交加，真情流露。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小張已經扭過頭小聲提醒說：“唐小姐準備走了，還需要跟著嗎？
”
康司傑連忙把目光落在窗外，看著那抹黑色的身影緩慢地從咖啡廳走了出來，然後鑽到馬路對面的汽車裡，再次陷入沉思當中。
許久，康司傑才擡起頭，語氣恢復了冷清。“不，還是去機場吧。”
這一次，小張才真正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早預料到康司傑的陰晴不定，並沒有立刻把機票改簽，於是很高興地點頭回應說：“好，我們馬上過去。可是……你真的放得下她嗎？”
康司傑並沒有說話，右手擱放在大腿上，閉上眼睛靠在座椅上，淡淡地說：“沒關係，我想做的都已經做完了。”
“也是，我們好不容易纔裝死逃掉，傑哥你到那邊以後一定能重新開始。”小張興奮地開始描繪未來的藍圖，他不喜歡海市的天氣，更不喜歡這裡的人。
“是呀，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康司傑瞇起眼，望著唐素怡遠去的方向，脣角微微上揚。
***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唐素怡獨自開車汽車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行駛。手機突然想起，她戴上耳塞按下了通話鍵，葉琛熟悉的聲線緩緩響起。
“我已經回到公司了，晚點處理完手頭上的工作就回家。”
唐素怡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取笑說：“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
“那邊的事情處理完，我也想早點回來陪你。”葉琛淡淡地說，電話的那頭異常安靜，只有偶爾的鼠標聲響起，估計葉琛一邊與她聊電話，一邊處理工作。
看著窗外的燈光昏暗的路燈，唐素怡抿嘴淺笑說：“吃過晚飯了嗎？秘書小姐有沒幫你點外賣？”
“還沒，打算處理完手頭上的工作然後跟他們一起去宵夜。”葉琛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卻絲毫不影響愉悅的心情。看來今天的工作進展得很順利，他才這麼急著趕回來。
葉琛以前在唐氏的時候，很少與下屬一起用餐或者外出。可是這些年他改變了很多，雖然表面上看來還是嚴謹、冷清，可是遇到這種加班工作的時候，還是會犒勞他們吃一頓大餐。
就連詹成佑也感嘆，結了婚的男人果然更有人情味了。
在紅綠燈前右拐，唐素怡心血來潮順著主幹道往市中心的寫字樓駛去。路過寫字樓附近的披薩店時，她還特意打包了幾份，打算到公司陪葉琛一起吃。
葉琛的新公司的辦公室位於寸土寸金的中心地帶，選址在海市最高的標誌建築裡。他似乎很喜歡高層的建築，辦公室正對著上林苑的方向，視野開闊，甚至可以遙望遠處的海岸線。
新公司成立至今，唐素怡還是第二次踏足。她現在的時間和經歷都放在自家的小兒子身上，已經很少到公司來了。可是葉琛每次加班之前，都會先與她視頻通話。有些時候他甚至把視頻開著，電腦的兩頭各忙各的，可是忙完以後擡頭都能看到對方的樣子，然後默契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