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人？”
“那又如何……”
“康沃你真的瘋了，你怎麼能……”
“boss！是他想殺您，我沒錯！”
李祈沐的笑淹沒在黑暗裡，無端掀起的冷風席捲了一切，而天君身下的血已經開成花……
這是一個不眠夜，李祈沐躺在牀上輾轉反側，腦海裡都是天君死時的場景。縱使他是X的老大，遊走在灰色地帶，手上沾了不少無辜鮮血。
但——
他還是忘不掉天君的死，康沃的那一槍好像打在他心上，痛是個無底洞，睜眼閉眼揮之不去是天君的倒在血泊裡的身影……
‘康沃，你是人民警察，怎麼能隨便殺人？’
‘boss，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您——’
好可笑的藉口，卻好像無法辯解。這個真相太恐怖，讓他陷進了一個不倫無底黑洞。
但願醒來會是新的一天……
李祈沐第一次做了噩夢，夢見康沃手上沾滿了鮮血，他笑著說這一切都是爲了boss，都是爲了他。
他坐在牀頭捂著眼睛，不斷的低吼‘夠了’。可是他更加清楚，一切都不會夠。只要康沃還活著，死亡和殺戮不會停止。
而他最愛的樂正愛雪兒，終有一天也會被康沃扼殺……
擡眸時發現地板上的陽光正好，渲染出一朵又一朵的花兒。耀眼的，妖嬈的，像是血槽，永遠不會有裝滿的一天。
門開了，腳步聲進來了，停在牀邊，一聲唯唯諾諾的‘boss’，讓他身體裡的瘋狂和苦澀暴走。
李祈沐不知所措的怒吼一聲，跳下牀拽住康沃的領口，用力把他推到了牆上。無論他是憤怒還是痛苦，康沃還是笑。那種邪惡的笑，像是從他的夢魘中走出來那般。
“boss，熱水和解酒藥已經準備好了……”
“呵呵。”
笑聲好空曠，來來回回最終砸在他的心上。
他嗤笑著看著康沃，這張臉曾經那麼熟悉。十年前康沃是個小偷，人人喊打。那天他剛好和阿大路過那裡，人羣中的一眼救下了康沃。阿大曾經對他說過，康沃這個人不行。
當時他不信，讓康沃加入了X。康沃很聰明也很能幹，短短幾年裡成爲了他的左右手。
後來相處融洽，連阿大也放下了防禦。
五年前康沃離開X，說是找到了人生的伴侶。
李祈沐鼓掌歡送。
那晚他們喝得很醉，李祈沐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回房間的。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腦袋沉重脹痛，康沃緩緩來到牀邊，送上熱水和解酒藥，一句話也不說的靜靜看他。
而五年後，他還是喝了個爛醉，照樣忘記了怎麼回房間的。頭痛難當的時候康沃還是出現了，早餐，熱水，解酒藥，一切看起來是那麼和諧。
沉默佔據了太久，他漸漸發現生氣是沒用的。只會讓腦袋更痛，心更亂。無論他怎麼說怎麼做，怎麼表現自己的憤怒和不滿，康沃只會看著他笑。那種他只對樂正愛雪兒纔會流露的笑，他竟然在一個男人眼裡看見了……
他漸漸放開康沃，扶著沉重的腦袋往牀上走。
康沃不緊不慢的跟著，和他始終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
牀上，他沒有伸手接康沃的好意，拿過櫃子上的煙點上。一口強烈，兩口沉悶，他悶悶的抽著煙，卻無法緩解心頭的沉痛。
事情已經發生，他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辦。視線小心翼翼的避過康沃的炙熱，用手指掐滅菸頭的火。有點燙手和痛，他卻無暇理會，靠在牀頭安靜的想著。
“康沃，你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b
oss，我已經說過了，我這麼做都是爲了您……”
“呵呵，不肯在我面前說實話嗎？”
康沃很在意他的話，從他把他從萬人唾棄中撿回來那天起，康沃就特意留意他的神色情緒。只要他的臉色有一絲不悅，他就忐忑不安，再也沒了屬於自己的情緒……
“boss想知道什麼？”
“你肯說實話？”
康沃沒有一絲猶豫，快速點頭的表情帶著愉悅。在李祈沐開口前，他拿過櫃子上的開水和解酒藥給他。李祈沐遲疑了下正要接過，康沃卻自言自語的說了句‘開水涼了’，忙不迭轉身去外面倒熱開水。
李祈沐不知道他爲什麼那麼熱衷自己，把自己的恩德臆想成了愛戀？或者是性別錯亂，把太多的愛放到了他的身上。
短短時間裡他想了很多，不自覺的苦笑，眼皮沉重的無法承載，眨一下都有昏睡過去的可能。恰好是這個時間，他的左眼又痛了起來。這一次他沒帶藥，甚至他不知道這裡是哪裡。習慣性用手按著左眼，拼命咬牙試圖緩解劇痛。
痛還是那麼猛烈，無法躲藏。
他想起西裝褲口袋裡也許有藥，遍尋房間看見西裝褲安靜的躺在沙發上。他踉蹌著下了牀，雙腿癱軟‘砰’的一聲摔到了地上，腦袋轟隆巨響的同時，胸口也悶痛的厲害。
這時康沃倒了熱開水笑意盈盈的上來，推開門發現他倒在地上，右手不斷往前伸，嘴裡還發出沉悶的痛苦聲。
“boss！”
康沃放下熱開水慌張跑過來，發現李祈沐已經昏了。他探了下他的鼻息，微弱，但至少還在。
“boss，我不會讓您死的……”
飛馳的車子上，康沃神色凝重的不鬆油門，衝著一個方向直奔而去。到的時候對方大門緊閉，聽附近的居民說，對方這幾天一直沒有回來。康沃明白的同時無奈苦笑幾聲，快速衝回車上另外想辦法。
就算他打爆了電話，對方還是沒有接，甚至轉去了留言信箱。
“混蛋！”
一聲歇斯底里的低吼後，康沃把手機扔了出去，脖子上的青筋誇張爆出。和他的眼神一樣，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恐怖。
“韓鶴溪那老東西肯定去找樂正愛雪兒了——”
康沃咬牙切齒的說著想著，他的線報告訴他，韓鶴溪和大斯已經研究出治癒馬克思林特綜合癥的辦法。可是他們是樂正愛雪兒的人，就算他磕破頭，他們也不會幫他。
轉頭，看著後座臉色蒼白氣息微弱的李祈沐，他的眼眸漸漸被刺痛，有記憶以來第三次哭了。
第一次是他被人誤會偷東西，只因爲他是妓女和賭鬼的兒子。第二次是李祈沐救了他，他感動的失聲痛哭。而這一次是因爲李祈沐岌岌可危……
不可否認康沃在某些方面是人才，可他出生卑微，在遇見李祈沐之前，每天過著過街老鼠的生活。後來李祈沐收留了他，讓他留在X，讓他有了擋風遮雨的地方。從那以後他就心繫李祈沐，只要是對李祈沐有幫助的，他都會毫不猶豫去做。
所以五年多前李雲天找到他，說若想讓李祈沐開心，就幫他得到帝天集團。若想得到帝天集團，就必須殺死李佑無和李家正派的一干人等。
當時他欣喜若狂，以爲總算能讓李祈沐發自內心的笑一次。
可是殺死李佑無和得到帝天集團是完全不可能的——
機緣巧合中他認識了前任警察局署長崔堯的獨生女崔培培，他主動提出退出X，對外的解釋是他找到適合人生的婆娘，他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崔培培被康沃的甜言蜜語打破，幫康沃洗白，讓他從一名人人喊打萬人唾棄的小偷成爲了
人民警察。
然並卵——
康沃這麼做的目的只是爲了更好的幫李祈沐實現他的夢想，他用崔培培的關係查到李佑無遊輪出海的時間，航線地點，甚至弄到了軍用炸彈。
遊輪爆炸翻覆了，李佑無，李家正派，樂正家的一干人等都死在了海里，樂正愛雪兒活了下來。那一天他站在孤島上看著遊輪爆炸，船體瓦解，火焰吞噬。他欣喜若狂的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李祈沐，結果看到的是李祈沐開著遊艇去救人的場景。
康沃永遠忘不掉那一天的難過，李祈沐從海里把樂正愛雪兒撈起來，抱在懷裡不斷的哭泣喊著她的名字。後來樂正愛雪兒醒了，李祈沐喜極而泣。如獲珍寶一般緊緊擁她入懷，縱使四周風景如畫，奈何他此時的眼裡只有她……
從那一刻他明白了，原來李祈沐要的不是帝天集團，而是一個樂正愛雪兒……
不知何時後座的李祈沐醒了，臉色慘白，雙眼裡血紅淺淡。
他看他，他還是十年前那個好兄弟。
他卻不知道康沃是怎樣看待自己。
‘想’這個字眼太恐怖，不知不覺就能把人帶進萬惡的深淵。要不是康沃想多了，不會死那麼多人。要不是他自己想多了，人生還是隻如初見。
“康沃。”
只是一聲再尋常不過的叫喚，卻讓康沃這個魔鬼溼了眼眶酸了鼻尖，連鐵打的心也融化了。
“boss您終於醒了！Boss您不用怕，韓鶴溪和大斯已經研究出治療馬克思林特綜合癥的辦法了，我會讓他們治好boss……”
“呵呵。”李祈沐擡手放在眼上，不是因爲眼對光的不自在，是因爲他對這個世界的不自在。“康沃，那時候你爲什麼離開X，真的是因爲想和崔培培過平靜的生活？”
“崔培培？”
康沃顯然忘記了那個女人，原本是拿來當擋箭牌的女人，可以不帶一點感情。可是崔培培卻揹著他偷漢子，給他從頭到腳一頭綠。崔培培還當著他的面奚落他不行，把他的自尊扔到地上狠狠踩著。
所以後來他殺了崔培培，卻製造出了一個超完美的不在場證據。儘管崔堯懷疑是他殺死了自己的獨生女，但這幾年康沃在警隊風生水起，名義上是個小小的警長，卻壟斷了整個川州警察部。
甚至聞人暮自動申請調來川州，差點因爲康沃的阻攔沒能成功。
這種不明因素的沉默讓李祈沐懂了，很自然的聯想到這幾年來發生的事情。正確的說，是殺戮和死亡……
“康沃，你何時才肯收手罷休？”
“boss，我做那麼多事情都是爲了……”
“夠了！”
他受夠了，聽夠了，累了倦了不想再想任何的事情。假設現在他還能選一個願望，就是和樂正愛雪兒離開川州，找一個人誰也不認識他們的地方，像普通人一樣平平凡凡的生活下去。
可是——
“不可能了嗎？真的不可能了吧？呵呵……”
他嗤笑著下了車，康沃急忙下車追上去。他去轉身給了康沃一拳，歇斯底里的低聲怒吼，陽光漲紅了臉，微風搖擺了身體。他卻像被激怒的野獸，握拳拳頭狠狠瞪著康沃，即是抵制也是最後的警告。
“boss……”
“康沃，已經沒有X了——X已經瓦解不存在了！我也已經不是你的boss了——呵呵，你想殺誰就殺誰吧……但是我警告一句，不要再跟著我！我不想再看見你！！”
李祈沐用盡最後力氣怒吼一聲，轉身的時候大腦缺氧眩暈了一下。他用力咬破嘴脣，疼痛讓人暫時清醒。他也是藉著這股暫時的清醒，背風逃離……
（本章完）